原来P.君少年时曾旅居英国多年,对于英国文学感有永久的兴趣。他收藏了不少英国的书,而且经常借给弗阅读。弗虽然至今很少读阿诺德贝内特(Arndd Bennett)及高尔斯华绥(Galsworthy)的著作,但得认识这些作家,却要归功于他。有一天他借给弗一部高尔斯华绥的小说,书名是《有产业的人》(The Man of Property),主题是关于一个想象的家庭名叫福赛特(Forsyte)。高尔斯华绥显然很喜欢这个创作,因为他后来所作小说屡次涉及到这个家庭中的人物,而且又汇为一集名为《福赛特世家》(The Forsyte Saga)的书。事情发生前的几天里,P.君曾由此集中购一新卷相赠。福赛特之名便为弗和P.君的谈料。这个小说中的福赛特和弗的客人福赛斯差不多(德国人读此二音更无区别)而英文表示“先见”之意的foresight也发音相同。因此,P.君由其私人的经验提出一个名字,而这个名字深藏在弗的心内,而他却不知道这个情况。
我们于是便可以有一点线索了。若将P.君同一小时内所引起的其他两种联想加以分析,那么这件事更可给我们以深刻的印象,从而推知它的起源。
第一,前星期某一天弗正期望P.君于11时来访,但是他到时不来,弗得抽空走访安乐·弗罗因德(Antonv.Freand)博士。当弗发现P.君也居住在这间屋的另一楼面上,就不禁惊异。后和P.君谈到这件事,弗说似乎在他家里曾经访问过他,但是那宿舍访问的是何人,弗绝对相信自己没有说过。那一天在提到福赛特君以后,他立即问弗:“在民众大家讲授英文的弗洛伊德-奥托里歌(Frend-Ottorego)夫人是否为老先生的小姐?”和他相识这么长时间,到这时他才第一次发现将弗姓Frend误为Freund,这是官吏、书记,及印刷所常犯的错误。
第二,他在一小时之后告诉弗一个梦,他由梦中惊醒,带有一点焦急的情感,因此,他称他的梦为“Alptranm”(恶梦)。近来忽然不再有记忆,有人问到这个字,他竟错误地回答是“amare's,nest”(马厩)。这自然是很荒谬的。因为amare'snest的意义不用,而Alptraum的正当的译文为“nightmare”。这个联想除同为英文字外没有其他相同之点;但是他使我想起大约一个月前的一件琐事。P.君和弗同在房内,忽有欧内斯特·琼斯(Emest Jones)博士自伦敦来访·他和弗已经很长时间不见了。弗点头示意请他进另一房内,等弗诊察了P.君再谈。但应接室内悬有他的照片,所以P.君立即认识了他,并且互相介绍。琼斯原是《论恶梦》一单行本的作者。弗不知道P.君是否读过这本书,因为他从来不读精神分析的著作。
讲到这里,我们想讨论关于P.君的联想及其动机可以通过分析得到何种理解。P.君对于福赛特这个名字,也有同样的态度;有相同的意义;而弗对这方面的了解尤其得力于他。我们所要注意的就是:因那位医生从伦敦来,P.君立即提出他的请求分析,而且他提出的方法也同样地引人注意。他说:“福赛特这个名字本见于你老先生所读的小说,现在我想起来了。”早不说,迟不说,恰恰在那时说出。他说:“我也是一位福赛特,因为这是那女人给我的名称。”我们不难知道这句话为深妒他人,自惭卑劣的混合的表示。如补充其意义如下,则虽不中也不远了:“你如此注意这个新客人,真使我难堪。你可再注意我吧:我也是一个福赛特哩,——或者像那女子称呼我的一样,福赛特(Foresight)先生。”又由“英国人”这个观念出发,他的思想的线索追朔到两种已往的情境,而这些情境也许使他引起同样妒忌的情绪。“几天前你到我的宿舍访友,可是不来访我,采访一位弗罗因德(V.Freand)先生。”这个想法使他将Freand改作Frend。Frend-Ottorengo的名字曾见于演讲的名单,作为一位英文教师的名字,便有利于引起明显的联想。此外他又想到几个星期前的另一来客,这个来客(琼斯博士)的地位较高,因为他著书讨论恶梦,而他至多只能作这种恶梦,所以人也为他所忌。关于“aMare'snest’”(马厩)的错误的意义也与此事有关;意思就是说:“我究竟不是真正的英国人,而我非真正的福赛特一样。”
我们不能说他的妒忌是不适当的或不可理解的。他已经揣测外国学生及病人一到维也纳,他的分析便可立即停止;这后来在事实上也确属如此。但是我们分析的工作在欲求同时发生和同一动机决定的三个观念的解释。这三个观念的引起是否是由于思想的传播呢?这个问题可分为三个不同的观念:(1)P.君是否知道福赛斯博士刚对弗作过第一次的访问?(2)他是否知道我到他的宿舍内拜访何人?(3)他是否知道琼斯博士著书讨论恶梦?不然,则弗对这三事的知识是否传入他的头脑?这种观察可否引起赞成思想传授的结论就看这三个问题的答案如何而定。第一问姑且撇开,因为下面两问较易回答。宿舍访友一事初看很可以作证。相信细谈此次访问时,说出访问何人;我们想P.君决不至在罕舍内探听弗所拜访的究为何人;P.君决未知有此人。然而此事的证据的价值为一偶然的因素所减弱,弗在那宿舍内所访候的人不仅名为弗路因德,而且是我们的一个好友德文Frennd,本意即为友人——译音。我们能创办一印刷所。归功于他的慷慨。他既早死,而阿伯拉罕复继其后而去世,乃精神分析发展史中的最巨大的不幸,因此,弗也许曾告诉P.君说,“我已到过你的宿舍内访一朋友”,于是第二个联想的神秘性便烟消云散了。
第三个联想所给我们的印象也立即消逝,P.君虽不读精神分析的著作,但也许知道琼斯曾刊登一专著讨论恶梦呢?我们的出版公司刊行的书,他都曾购得,也许他曾看见封面上的书名。这无法证明它是这样,但也无法证明它不是这样。因此,这方面不能得出结论。很抱歉,这个例子和其他许多例子都可引起相同的抗议。
我们可回头讨论第一个联想,而且单有这个联想也可证明思想的传授。P.君能知道福赛特博士在他来就诊的15分钟之前就曾和弗见过面吗?他能知道福赛特博士的生平或福赛特博士降临维也纳吗?我们不能立即对于这两个问题作否定的答复。弗也许曾告诉P.君说,他正期望一个医生从伦敦来受精神分析的训练,是大战后来训练的第一个外国人。这个话也许是在1919年说的;福赛特博士在他未来的前几个月,即已和弗通信约定日期。弗也许曾提起他的姓名,尽管那是最不可能的。因为弗倘若提到过这个名字,那么一定有过一次谈话,也许弗曾有过此种谈话,也许弗完全忘记了,所以分析时P.君提起福赛特先生的名字仍不禁使弗惊异。我们自视为怀疑主义者,常不免怀疑自己的怀疑主义。也许弗隐约有神秘主义的倾向,以致最后导致神秘现象。
这个神秘事件虽有一部分可作解释。但仍有另一困难的部分。我们姑且认为P.君知道福赛特博士到的那一天,在其第一次来访后,立即对他神经过敏呢?我们或可说这是偶合,这就是说,我们或可不必加以解释;然而我们曾提起P(君的其他两个观念,以便排除偶然性,以便指示你们,说他确对于来访弗的人及弗所访问的人怀有妒忌的思想,不然我们倘若不以事之很少可能而忽略之,也许可以假定P.君曾看到弗有一种异常不安的状态,而弗自己则没有什么感觉。因此,它即加以推论。再不然,我们或许可以假定P.君的到来仅在福赛特博士之后15分钟内,由于他深怀妒忌,以致以为:“这是福赛特博士,他降临了,我的分析就终止;也许他刚离开我的医生呢。”弗不能再详述这些合理的假设了。我们于此又无所得了,但是承认,还是有利于思想传授的。其实,在分析现象时,发现神秘现象的,也不仅是弗一人。1926年,海伦·多伊奇(Helence Rentsoh)也报告过此种现象,并研究这些现象如何受病者及分析者的移情的影响。
相信你们一定不满意于我们对这个问题的主张——你们不完全信以为然,却也有信以为然的准备。也许你们告诉自己说:“有许多人终身研究科学,到了暮年,转而信仰宗教,这里就有一个例证。”有若干人确属如此,然而你们可不要将弗列名其内。至少弗还没有信仰宗教,弗希望自己也不轻信。一个人倘若终身崇拜事实,以免与事实发生矛盾,老年时见有新事实当然要俯首接受。你们自然喜欢弗坚持温和的有神论,而力避神秘的趋向。但是他不要讨人欢喜,总希望你们对于思想传授及精神感应的客观可能性,作较善意的考虑。
不必为神秘与玄奥而大惊小怪
仅由精神分析的观点讨论这个问题。在弗洛伊德注意这个问题时,也曾怕神秘现象倘被证实,科学的观点或有让位于灵学或神秘主义的危险。弗现在的观点不同;我想一个人若不能依赖科学以承认而讨论真理的神秘现象,似即表示其对于科学没有十分的信仰了。况且就思想传授而言,似仅使我们用科学的(反对派也许说机械的)思想方法研究心灵的不易捉摸的世界。因为精神感应历程据说是此人的心理活动使另一个引起相同的心理活动。这两种活动之间的媒介也许是一种物质历程,也许是在此方面心理历程转化为物质历程,而在其他方面这物质历程又转化为相同的心理历程。正与电话的说话和听话的转化同一道理。试想现在若有人能把握住此心理活动的物质价值,在学术上会有何种贡献呢,精神分析将潜意识插入物质的和心理的之间,已算作承认精神感应等历程的准备了。我们若习惯于这个精神感应的观念,便可用以解释许多的现象,虽然这还仅在我们的想象之中。我们不知道昆虫类的公共意志是如何形成的。可能它是利用直接的思想传授而进行工作的。我们揣测它也许是个体互相了解的原始的古老的方法。由于在物质发展的过程中改用感官所能了解的符号的一个较进步的通讯法,以致那古老的方法渐被弃而不用了。也许它仍然保留着,用于特殊环境中,例如见于情绪激动的群众。凡此种种都是全凭推测的,充满着未解决的问题,但是我们可不必因此而大惊小怪。
假使精神感应为一真实的历程,则虽难于求证已不妨假定它是一普通的现象。我们倘若能证明它特易见于儿童的心理生活,便更与我们的期望符合了。儿童往往怕父母知道他们的没有表露过的思想——和成人怕上帝的全知全能正好相似,或后者即为前者的起源也可能。不久以前,有一可靠的观察者多罗西·柏林厄姆(Dorothy Burlingham)刊登一文,题名“儿童的分析与其母(Child Analysis and the Mother)”。她的报告若被证实,即可打消我们所有对于思想传授的一切疑难了。她先讨论母子同时受分析的例子,其所报告的怪事如下所述。有一天,在分析时,那位母亲谈及她在幼时的经验中的一枚金币。后来她回家时,她的10岁的男孩忽然走进房内,拿给她一枚金币,请代保存。她惊问此币从何处来。原来这是给他过生日的,但已为数月前的事,现在这个孩子何以想起这个金币则不知缘由。那位母亲将此事告诉分析者,请他研究那小孩何以有此动作。数星期后,其母正在听从医生的命令,伏案写作报告。她的儿子又回来,索回金币,说要把它呈示他的分析者。而分析者也无从推知这个愿望的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