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方面,从作梦能增进记忆、保护睡眠、调节心理平衡的角度看,梦多无疑对促进健康有利。但从临床案例分析,梦多未必对健康全有利。例如《赤水玄珠全集》载:“溪亭子室,妊已七月。梦见亡过祖母,挥拳背打一下,惊醒即觉胎动不安,血已下,大小便皆急,腰与小腹胀疼者五日。”经大补元气调治,诸症方除。《古今医案按》载:“罗谦甫治入国信付使许可道,到雄州诣罗诊候。罗诊之,脉乍大乍小,乍长乍短,此乃气血不匀,邪气伤正。本官云:‘在路到邯郸驿中,夜梦一妇人,著青衣,不见面目,用手向胁下打了一拳,遂一点痛,往来不止,兼之寒热,不能食,乃鬼击也’。罗曰:可服八毒赤丸。本官言尝读明医录中,见李子豫八毒赤丸为杀鬼杖子。遂与药三粒,临卧服,明旦下清水二斗,立效。”近年的中医杂志对此也屡有报道。例如《中医杂志》1986年9期载:“赵××,女,78岁。1985年12月16日初诊。患者右侧上下肢频频抽搐三天,初次发作时间约30分钟,第二次长达四小时之久,以后则频频抽搐不止。诉因恶梦引起”,《湖北中医杂志》1985年6期报道:唐××,女,20岁,农民。因恶梦惊醒后发生狂叫,胆怯不眠,闭目即有幻觉,后发展为癫狂。
这种梦后发病的现象,亦有认为并非因梦而引起,梦只是病的一种表现。叶天士在《临症指南医案》载:“某,左脉弦劲,经谓单弦饮氵辟。五日前因观剧后做恶梦,遂病狂肢厥。经谓阳立立于上则狂,两阴交尽则厥。《灵枢》有淫邪发梦一卷,大意以五脏偏胜,非因梦而后病也。”叶氏的论述,丰富了梦与健康关系的认识,强调了机体内在因素在发病上的重要性,但却忽略了梦对机体的影响。
梦对机体的致病作用,宋代严用和曾有所论述。他在《济生方》中云:“触事易惊,梦寐不祥,异象感惑,遂致心惊胆怯,气郁生涎,涎与气搏,复生诸证,或短气悸乏,或复自汗,四肢浮肿,饮食无味,心虚烦闷,坐卧不安。”由于梦作为一种客观现象,无疑会对人有所影响。这种影响不但因梦的类型、内容而有所不同,而且在不同的个体,不同的心理状态,也会有所差异。例如《江西中医药》1982年第2期载:“林××,女,36岁,1976年3月6日诊。患者平素神志抑郁,近因口角,遂致胸胁满闷,嗳气,呕痰如棉絮,间带粉红血丝,心烦艰寐,食纳呆钝,苔白腻,脉弦滑。证属肝气挟饮犯胃,治拟降逆平肝,涤饮和胃,予旋复代赭汤加减,药后呕嗳已除。但3月9日梦人嘱翌日毋外出,晨起遂觉情怀不畅,午后溪边浣衣遇吹冷风,归家愈为疑惧,至晚乃心腹大痛,泄泻数次后痛稍减,转觉气上冲胸,寒从背起,全身颤抖不能自制,言语无伦,但犹识人。察其四肢皮肤尚温,舌苔如常,脉如平。诊为七情气逆,扰乱神志所致,用四磨饮子合百合乌药汤加减,一剂后神清颤定,又进香苏散加减2剂而愈。”
总之,梦与健康的关系,通过临床观察及各种实验研究,已经表明,二者有着十分密切地联系。
梦可以反映人体内部的病变,已为古今中外学者所认识。早在两千多年前的中医古籍《黄帝内经》中,对此已有较为详细的论述。生活在公元前5世纪左右的古希腊著名医生,号称“医学之父”的希波克拉底也认为,梦中出现的天象能指示身体健康状况及疾病情况。日本著名医学家丹波元简在《灵枢识》中说:“凡有梦至时,即知其邪之在何脏腑。”我国已故著名中医学家蒲辅周也认为:“脏腑功能失调,在梦中也可以反映出来”,“细心揣摩病人的梦境,有助于查知病变的部位,病变的性质和预后,不宜轻视。”
在反映人体病变方面,梦不但可以反映病变的部位、性质、进展、预后,而且可以预示疾病的发生。
1.反映病变部位
《灵枢·淫邪发梦》云:“厥气客于心,则梦见丘山烟火;客于肺,则梦飞扬,见金铁之物;客于肝,则梦山林树木;客于脾,则梦见丘陵大泽,坏屋风雨;客于肾,则梦临渊,没居水中:客于膀胱,则梦游行;客于胃,则梦饮食;客于大肠,则梦田野;客于小肠,则梦聚邑冲衢;客于胆,则梦斗讼自刳;客于阴器,则梦接内;客于项,则梦斩首;客于胫,则梦行走而不能前,及居深地苑中;客于股肱,则梦礼节拜起;客于胞月直,则梦溲便”。希波克拉底认为,如果梦中的星辰晦暗不明,高出其本来位置,表明头部有病;如果星辰低于其本来位置,表明肠道有病。梦见江河泛滥,表示血液过多;梦见泉水汹涌,表示膀胱有病;梦见没有花、叶、果实的树木表示精液不足。这些认识虽然并不完全正确,梦象与病变部位的关系也不完全符合,但作为确定病变脏腑的一条线索,无疑是有意义的。近年来苏联科学家瓦西里·卡萨金博士称:“他可以通过分析梦境来诊断人在三个月之内将要发生的疾病。”弗洛卡里则认为:梦里常气得要命预示着肝脏受了损伤;梦到战争或诉讼则往往胆囊患病;梦里不停地大笑是心脏方面出了问题……。
2.反映病变性质
梦可以反映病变性质,早在《黄帝内经》就有所认识。《内经》认为人体内部组织的功能状况不同,会产生不同的梦境。阴阳的盛衰可产生梦境,且阴阳偏盛偏衰的情况不同,则可有不同的梦境,《脉要精微论》曰:“是知阴盛则梦大水恐惧;阳盛则梦大火燔灼;阴阳俱盛,则梦相杀毁伤;上盛则梦飞;下盛则梦堕。”《淫邪发梦》篇也认为:“肝气盛梦怒;肺气盛则梦恐惧、哭泣、飞扬;心气盛,则梦善笑、恐畏;脾气盛,则梦歌乐,身体重不举;肾气盛则梦腰脊两解不属。”此论脏腑气盛之梦。《素问·方盛衰论》论脏腑气虚之梦甚详:“是以肺气虚则使人梦见白物,见人斩血藉藉,得其时则梦见兵战;肾气虚则使人梦见舟船溺人,得其时则梦伏水中,若有畏恐;肝气虚则梦见菌香生草,得其时则梦伏树下不敢起;心气虚则梦救火阳物,得其时则梦燔灼:脾气虚则梦饮食不足,得其时则梦筑垣盖屋。”《内经》所论,实为后世论治梦证之所宗。如徐士纬治其父,因肄业过劳,吐血盈盆,虚羸骨立,夜卧合睫则梦争斗,恐畏之态,无可名状,呼号之声,轰然若雷,如是者十余年,每五、七夜则一发,历访师友,多作心血不足治而投药效。徐扪心苦思,悟内经之理而恍然惊悟,此乃为魂游症,系衄血过度,肝血不足,魂失所养而致,非峻补不奏功。以鹿角胶三钱清晨酒溶服,五日睡卧安,半月而肌肉生,一月而神气定始能出户。鹿角胶系峻补肝血之品,盖肝血盛而魂自安也。
3.反映疾病的发展变化及预后
梦有时可以反映疾病的发展变化和预后。国外对精神分裂症患者的梦的研究结果表明,精神分裂症患者对梦的回忆能力多半很差,他们或是否认作过梦,或是承认作过梦但想不起梦的内容,或是不能准确描述梦境。从精神分裂症患者那里得到的梦境报告往往是一些孤立的、单调的、静止的事件,内容贫乏。但当精神分裂症病人的病情好转时,梦境的内容也变得复杂起来。
卡林顿对女性精神分裂症的研究发现,精神分裂症病人醒觉时的人格特点与其梦象的特点有一致性。她们往往梦见有敌意的内容,恐怖的环境,失去控制,断肢残腿,希奇古怪的事以及妄想性的梦象。克莱默对男性精神分裂症的研究进一步发现,当他们的病情好转时,梦中的敌意气氛减少,陌生人数减少。而在病情未好转时,梦中常出现陌生人、定不了性别的人、不寻常的处所、吃东西以及敌意气氛。
对抑郁症病人梦象的研究表明,每当抑郁发作趋于缓解时,病人的梦便会多起来。他们的梦境并不像白天那样抑郁悲观,甚至有欢乐的梦。当抑郁症病人欢乐的梦象消失,烦恼的梦象增多时,便是临床症状趋向缓解的前兆。曾有人发现,当抑郁症病人临床症状趋向缓解时,梦中往往出现“逃跑,无助,无望”的主题。沃尔坎报告一例男性典型病例,在他的父亲突然死亡后发生抑郁症,长期悲痛不能自拔,在这个阶段里,他常常梦见父亲依然活着。后来,他梦见父亲死了,自己十分悲痛,接着便出现临床症状的缓解。
汉伯格曾报告过对3例患贪食症妇女的精神分析治疗。这3位妇女在治疗前,总梦见食物并大饮大嚼,无节制地进食,饱胀难忍,经过一段治疗后,贪食症好转,她们在梦中进食的情景亦很少出现,甚至连梦都很少作了。
韦德森观察1例神经外科病人住院及手术的全过程。该病人在面临每一重要检查程序以及手术之前,梦中的焦虑程度便增高,随着病情好转,焦虑逐渐减少,临近出院之前,梦中的焦虑已降至最低程度。
克莱默发现慢性脑综合征的大脑功能障碍程度会在梦境内容中得到反映。慢性脑综合征越显著的病人,梦境中出现的人物数量越多,越会梦见“好运气”和社会交往。
有人对一些患者作过调查,结果发现,若疾病呈加重状态,患者就常在梦中被人追杀,虽竭尽全力搏斗拼杀,终免不了被杀、被逮或坠入深渊的结局。也有的在梦中为了躲避追杀东躲西藏,远走高飞,但由于种种原因,总被发现或逮住,以至于从梦中惊醒。如疾病好转,向愈,则患者在梦中总显得力大无穷,英勇无比,大获全胜。
4.预示疾病的发生
梦除了能反映病变的部位、性质、进展、预后外,有时还可以预示疾病的发生。
著名中医蒲辅周在总结自己的经验时指出:“如局部梦见犬啮、虎咬痛不可忍,多为气血凝滞,当速为疏通,防其久后生疮。”“心气不足、肝气不足之人往往见高岩失足,手足惊搐,当预防风瘫”。
在文献记载中,不乏这样的案例,有人梦见自己咽喉被人扼住,呼吸困难,欲喊不出,后来果然发现咽部患有疾病;有人梦见疯狗咬伤了自己的脚,几天后发现梦中狗咬的地方出现肿毒;还有人梦到自己的肢体僵硬,活动失灵,没过多久果然梦中的那个手臂或腿瘫痪了,失去了正常运动的功能。另外,梦见肚子被蛇咬而得了溃疡病;梦到胸腔中被炸开而诊断为主动脉弓血管瘤等等,都说明梦有预兆疾病发生的作用。
现代临床实践表明:常在梦中听到巨响、怪声者,往往是听觉中枢或其附近血管硬化的先兆;常在梦中看见奇光异彩的,则常常是脑血管硬化、视觉中枢神经供血不足的反映;常在梦中惊醒、或从高处坠下者,则往往是心脏有病的预兆;常在梦中打人,吵架者,则是热性病的象征;常梦见飞腾飘扬、登高之类者,则是眩晕、头痛等病的先兆。胆病患者,如夜间恶梦惊醒,常预示胆病将要发作,此时如能给以疏肝利胆,定魂安魄宁神之剂,常能预防胆病发作。
当然,梦的预示作用目前研究的还很不够,没有掌握其规律性,梦中的象征物缺乏统一规范,准确度较差,以之作为疾病的早期诊断存在着种种不足,从目前较常引用的库格勒梦例也可说明这一点。
库格勒是一位著名的心理学家,她曾担任过美国德克萨斯州心理研究会的主席,她有常年记录梦境日记的习惯。
1972年2月27日梦
有人(是我?)患了重病,似乎又治好了。这是奇迹,许多人议论这件事。
1972年4月19日梦
有人送给我一件礼物,是一个大方盒,里面装着各种形状的小盒子。它是米切尔太太、罗伯太太、柯里思先生送的。卡片上写道:“爱你,玛丽·海伦”(老朋友习惯称我的复名——梦者注)。
1972年5月8日梦
我与丈夫一同旅行,同行的还有我的朋友多蒂,前面是一连冰带水的深谷。必得涉水过去,才能到达对面的山岗,采摘美丽的一品红。
1972年6月5日梦
我穿着一件白色的罩衫,低头一看,左侧胸前有一块紫红色的斑迹。
1972年9月16日梦
我梦见吃了太多的法式油煎杂碎,连胆汁也吐了出来。
1972年9月20日梦
我即将进行手术治疗。有人告诉我应该请一位同时能做两种手术的高明外科大夫,因为分别有两种躯体情况需要同时处理。
1972年10月22日梦
病房里住着两个手术后的女病人,相处得很融洽。那个切除一侧乳房的女病人脖子上吊着绷带,但是显得很高兴。我问她:她的丈夫做何反应,她说反应良好。
以后,在1972年12月9日,梦者在没有任何精神准备及躯体不适的情况下突然病倒。12月18日确诊为胆囊结石(梦中有把胆汁都吐出来了)。接着发现左乳房内有包块(这在病房里一个女病人的身上出现及曾梦到“我”的左侧胸前有紫红色的斑迹)。1973年1月2日,她成功地完成了胆囊手术,一周后复查乳房,发现包块也已消散(这在1972年9月20日的梦中出现过)。
上面的7则梦例是事后才由梦者从平日的梦境日记中摘抄出来的。可以看出从作者发病、发现以及治疗在梦中都有体现,且前后有某种联系,但当时梦者在做梦境日记时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自己会患胆囊结石和乳房包块疾患的。只是到了事后梦者才回忆说梦中的人大都做过胆囊手术(如米切尔太太、罗伯太太和多蒂)。而且梦见呕吐胆汁未必都患胆囊结石,患胆囊结石者未必梦见呕吐胆汁。因此,梦的预示价值目前只能是提醒人们加以注意。对梦的预示功能的充分利用,尚有待人们对梦进行深入的研究,揭示其内在规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