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皂荚树下
22615500000028

第28章 八(3)

杨梦麟跟钱雪梅到了屋里,想跟她一起说说话。钱雪梅却低头不语——虽然说耍朋友的目的就是结婚,但是真的要结婚了,又害怕起来,不知道结婚以后又是怎样。

杨梦麟却兴奋异常,挨着钱雪梅坐下来后问:“雪梅,我们哪天去办结婚证?”

钱雪梅望着他发愣,好像在重新审视这个男人一样,很久才回答说:“随便哪一天!”

杨梦麟很高兴,把钱雪梅紧紧地搂在怀里,感受着怀抱美人归的喜悦和幸福。钱雪梅像一个胆怯的孩子一样,张着大眼睛望着他。杨梦麟猜想出了她这时的心情,想使她轻松,惹她高兴,他提出了一个新话题,说:“雪梅,西昌通了飞机,你看你农村那边好请假不,如果请得到假,我们坐飞机到西昌耍。飞机快得很,一个多小时就到了。飞机飞起来以后,在云层上面,蓝天白云,好看得很。西昌虽然说远一点儿,但气候好,你去了就知道了……”

听着听着,钱雪梅的心到了飞机上,到了西昌,欢喜起来,问他:“你有那么多钱吗?”

杨梦麟说:“贵是贵,但没坐过,应该去感受一下。”

气氛活跃了,杨梦麟的目的达到了。钱雪梅看着他,心里想着自己就要成为这个男人的了,他应该是靠得住的。

酒和菜家里都有,用不着再上街去买,钱家吉和哲元、雪莲两个孩子很快弄出了一桌饭菜。周秀兰见饭菜端上桌子,叫小女儿雪萍去叫大姐和杨哥来吃饭,同时请李国俊和淑贞入座。

老钱开了一瓶绵竹产的“工农酒”,李国俊和杨梦麟都不喝。这酒虽比不上同厂的顶级酒“剑南春”,却也浓香扑鼻,多有赞誉。老钱说他这酒放了几年了,劝大家再怎么也要喝一杯。最后,杨梦麟、李国俊和钱哲元一人喝了一杯。老钱平时不好酒,喝了三五杯也不喝了。

老钱是个实诚人,早年在成都的馆子里当学徒,做一手好菜。今天心里高兴,做得用心,所以每道菜都十分可口。经常做菜、确实也做得好的淑贞啧啧称赞,不断请教:“钱叔,这个菜是咋做的?”“那个菜是咋做的?”李国俊是个书生,对吃饭没多大讲究,吃了老钱做的菜,更是称赞不已。杨梦麟没做过饭,不会做,但会吃,也觉得好吃。老钱见被人夸,又喝了酒,自然是少有的高兴。

已经说结婚的事了,钱雪梅大方了一些,挨着杨梦麟坐,不时劝他吃菜。

一桌人笑语欢颜,十分开心。

吃完饭,杨梦麟就要走,他对钱雪梅说,多年养成了午睡的习惯,又喝了一杯酒,头有点晕,要回去睡一会儿,叫她也好好休息一下,两点半在上城壕口的饭店前等她。他说走,李国俊和淑贞也起身告辞,同杨梦麟一起离开钱家出来。到了街上,李国俊从西街上去回家,杨梦麟和淑贞对他说了一些感谢的话,李国俊谦虚着,说:“没什么,没什么!既是老乡,又是同学,这是应该的!”杨梦麟和淑贞姐弟俩又同了一段路,说了一些事情。

杨梦麟一迈进门,何氏夫人就闻到一股酒气,又见他笑嘻嘻的,知道事情办得顺利,但是没听到具体情况仍然放心不下,问:“今天去说得咋样?”

“很顺利,日期都定了!”杨梦麟高兴地说。

“嗯?好久?”

“正月二十!”

“哎哟,只有十几天了喃!来得及不?”

“有啥来不及?”

杨梦麟胸有成竹,说完就到床上睡觉去了。

杨梦麟不敢迟到,两点半准时到了上城壕口的饭店前。脚跟站稳,刚想掏一支烟来抽,见钱雪梅从对面来了,又把手缩了回去。钱雪梅问约她有啥事,杨梦麟说叫她到家里去看看新房怎么布置,需要买什么东西。俩人同路到上河街,进了院子,何氏夫人看见钱雪梅来了,比往日更加热情。把钱雪梅让进屋里坐下,杨梦麟把果盘端到她面前,然后又去沏茶。

把茶端来,杨梦麟说:“这房子要弄好,只有以后慢慢来,现在时间紧张,准备简单地弄一下。你是啥意见?”

“我没意见。”钱雪梅回答得很简单,说,“房子弄那么好干啥,只要有法住就行了。”

杨梦麟说了他对新房布置的具体想法——墙壁和顶棚全部用白纸糊上;把顶灯换成日光灯,另外买一个台灯;床没有用几年,新做来不及,以后再做;写字台也只有暂用着,以后一起做;书架也用纸糊白。

钱雪梅听了,笑了笑,说:“都按你说的办!我想了一下,东西也没啥买的,床单被褥都我们那边买,你还有这一套。衣服你管你的,我管我的。”

杨梦麟说:“是不是?那好嘛!”

正事说完,俩人坐下来说其他的话。

晚上,钱雪梅被留下吃饭,吃完饭杨梦麟把她送回去。

杨梦麟送钱雪梅回来得很晚,何氏夫人问:“你和钱雪梅又到哪儿去来的?”

杨梦麟说:“走到街上,她也没事,我们又去看了一场电影。”

“哦——你们今天是咋个商量的?”何氏夫人问。

杨梦麟把上午到钱家和下午雪梅来商量的事情详细地给母亲说了一遍。

何氏夫人听了,很高兴,钱家没什么要求,说得很简单,费不了多少事,也花不了多少钱,说:“你们提前去把结婚证办了。看央人还是你自己去,把你住的这间房子好好弄一下,提前一个星期把客请了。”

杨梦麟“嗯嗯嗯”地答应。

第二天,杨梦麟和钱雪梅到城关镇领结婚证。结婚登记领证要双方户口本和单位证明。钱雪梅是知青,户口在农村,上午骑自行车到生产队、大队、公社办了证明。杨梦麟在西昌,母亲去找居委会主任,居委会出具了离异后未婚的证明。淑贞在城关镇的缝纫店上班,同镇上的领导和办事人员都很熟,她领着去,说是自己的亲弟弟结婚,双方都开得有证明,去了不多一会儿就办了。

办完出来,淑贞去上班,杨梦麟和钱雪梅也随同到店里。那些上机的女人们看见杨梦麟和钱雪梅两个,连连夸奖:“杨师傅弟弟的条件好好哦,弟媳妇儿个子高,白得透亮,浓眉大眼,长得太漂亮了!”淑贞硬要杨梦麟和钱雪梅到他们店里耍一会儿,就是想炫耀一下,听到这些话,连打了几个哈哈,嘴上在谦虚,心里却美不可言。在案子上埋头做活路的谢兴华笑得合不拢嘴。人天生喜欢被人说好,连寡言少语的杨梦麟和一向清高的钱雪梅听了那些夸奖的话,心里也甜滋滋的。

领了结婚证,就是法定的结婚了,离婚六年的杨梦麟非常激动,他要到钱家去告诉钱雪梅的父母,感谢他们生养教育了钱雪梅,把钱雪梅交给了他。

这时,钱雪梅心里却另有一番滋味——在缝纫店里,听那些女人说她是淑贞的“弟媳妇儿”。媳妇儿——好土好怪哟!但是,自己已经被别人冠上了这几个字,自己是被一个男人占有了的女人,不是一个洁白无瑕的女子了!她为自己姑娘时代就此结束难受和紧张,她红着脸,浑身发热,额头沁出不易觉察的汗珠,心里隐约疼痛。

“啊?”听杨梦麟提议到她们家里去,她瞟了他一眼,说,“去干啥?他们都上班去了!”她在心里说,你是要去炫耀你的胜利吗?

杨梦麟不知道她的这些心思,只怪自己怎么忘了雪梅的父母不在家,说:“哦!”

他们一直向前走,走完了下河街,又走上河街,到了杨梦麟们家。

春节和探亲假快完了,杨梦麟到邮局给单位发了电报,说自己结婚,需要续假。他离婚几年了,大家都知道,他相信所里会批准。

请客的面不大,大沱上面的人只请了几个关系密切的,城里中学的同学自从毕业以后就没有了往来,有的已经不认识了,亲戚就是舅舅和姨父这两家。几家的客人,杨梦麟一家找了一个人帮忙,省了他很多事。结婚酒席是母亲和姐姐淑贞在管,他完全可以不过问。

腾出身来,杨梦麟动手布置新房。

按照他和钱雪梅商量的意见,主要的任务是糊墙壁和顶棚。准备动手了,他才想起要搅糨糊。他不会搅,去找何氏夫人。何氏夫人搅了半盆端来,米大的颗粒都没有。何氏夫人没有搅过糊墙的糨糊,搅得太黏了,纸糊上去就粘得很牢,没糊伸展再往起撕就把纸弄烂了。一段短壁没糊完,杨梦麟就弄得满头大汗,还弄得身上、脸上都是糨糊。

他停了下来,洗了手,擦了脸,坐下来边喝茶抽烟边看。见进度太慢,没坐多久又动手糊。

何氏夫人一会儿进来看一下一会儿进来看一下,见他一个人糊得吃力,做完了自己的活路就来帮着往墙上刷糨糊。一个人刷糨糊,一个人糊,快了一些,也好了一些,但是半天时间也才糊了不到十个平方的面积。

杨梦麟急了。

晚上,他去找姐姐,说第二天是星期天,叫林林给他刷一下糨糊,他糊纸。

第二天吃了早饭,淑贞同林林一起来了,走拢一看,才糊了一个短壁,而且全部裂了口子,不禁惊诧地叫起来:“怎么都裂了口子?”

杨梦麟跑来看,瞠目结舌,说:“这是咋的?”

淑贞看盆子里的糨糊,说:“糊墙的糨糊咋个搅这么干?糨糊是当时搅的?”

杨梦麟望着淑贞说:“这是妈昨天搅的,搅了晾冷,我就开始糊。”

“那咋要得,糊墙壁和糊窗子的糨糊要搅得很稀,能粘住就行了,那样又好刷又好糊。还有,糨糊搅了以后,必须放过了性才能糊,一般要头天搅了,第二天用,不是就要裂口子。”

杨梦麟和何氏夫人这才恍然大悟:“哦,没做过这哪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