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徐天璇的注目中，路绫睁着无神的双眼躺了许久。许久之后，她才渐渐地回过神来。
一身哥特萝莉装的少女用手撑着地板，艰难地坐起身。
她忽然皱了一下眉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在少女的掌心处，有两片碎玻璃渣刺了进去，结果鲜血涌了出来。
如果是正常状态下的路绫，很难想象会这么轻易弄伤自己——尤其是起身的时候手掌压到了玻璃渣这种原因。但此刻，路绫的意识显然还是有些不清明。
徐天璇看到了血流如注的伤口，不由惊叫道：“你、你的手！”
“哦，处理一下就好了吧……”路绫看了看自己右手掌上的伤，用左手撑着地板，缓缓站起身来。
然后，少女呆呆地朝着自己的卧室走去。
徐天璇跟在后面，担忧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的背影。
路绫推开了卧室门，而徐天璇也快步跟了进去。紧接着，她就见识到了相当令人惊讶的景象。
只见卧室的四面墙上挂满了纯白的纱帐，而床头柜上则有一滩蜡烛燃尽之后留下的痕迹。整间卧室里，弥漫着清幽怡人的熏香。
“你为什么把卧室弄成这样？”徐天璇不由诧异地问道。
路绫却没有丝毫反应。她没有理会徐天璇的问题，也没有对一屋子的浪漫布置投以半秒钟的目光。她只是拉开了床头柜，从里面拿出了她的自用医疗包，翻出了消毒用的酒精、棉签，以及包扎用的纱布和绷带。
然后路绫默默地处理起了右手的伤口。
…………
夏若琳只交了一张请假条，替路绫交的。而许言则准时来到了教室。
他没有和室友们同行，因为在清晨起床之后，他就出门散步去了。在散步途中，他还特意给徐天璇打了个电话，拜托她去看看路绫的情况。在电话里，他和徐天璇约好了，等她见了路绫之后，要给他回个电话。
但对于徐天璇的记忆力和理解力，许言深感担忧。
于是在早上的这堂遗传学课程上，许言听得心不在焉。他已经想好了，只要徐天璇打电话过来，他就要立刻接通并且缩到桌子底下去通话。
老师讲了二十多分钟的课以后，许言终于感觉到手机的震动了。
他立刻接通了电话，缩身到桌子下面。但紧接着，他听到的却不是徐天璇的声音，而是刘子恒那兴高采烈的声音：
“许言，我已经到帝都了，刚刚才下飞机！”
“二刘！怎么是你？”
“怎么就不能是我？你丫这么说话可不行啊……”
“好吧，你到帝都了，我知道了，然后呢？”
“然后？我就是想问，我什么时候去你们学校看看啊！”
许言叹了口气：“随便你吧……”
刘子恒的声音显得有些不乐意了：“怎么回事？你丫不欢迎我？”
“没有，我很欢迎，欢迎大作家远古橘子。”虽然这么说着，但许言的语气相当的无精打采。
“啧啧，听你那样……算了，我还是先去找蔡康吧。”
“找蔡康？呵，预祝你被他秀恩爱秀一脸。”
“嘁……反正就这么说定了，我今天先去找蔡康玩，然后大概明天或者后天吧，我再来找你。”
“好吧。”
许言挂断了电话，悄悄地从桌子底下钻了出来。但还没等屁股在椅子上坐稳，他的手机就又是一阵震动。
他不得不再次缩到桌子下面，接通了来电。
这次可算是徐天璇的声音了：“我刚从天玑星的屋子里出来。”
“她怎么样？”
徐天璇一本正经地道：“天玑星肯定是遭遇了命运的乱流。我看到，她丧失了一大半的魔力，甚至听不清我的呼唤。”
“你说啥？”许言觉得，自己可能是永远跟不上徐天璇这种晚期中二癌的电波了。
…………
一个小时后，当许言和同学们在教室里上课的时候，路绫却走进了雷红霞的办公室。
在此之前，她已经给雷红霞打过了电话，所以只需要在办公室里等待就好。
而当雷红霞走进办公室的时候，路绫正站在办公桌侧面的架子旁边，发呆似地盯着那个生态球。
见状，雷红霞打趣道：“我们的小天才对这个小世界产生兴趣了吗？”
路绫没有回头，仍旧盯着生态球，轻声问道：“它可以维持多长时间？”
“我也不知道。厂家的保证是十年，依我看肯定不止。这个生态球的设计非常不错，物质循环很充分。在我看来，它可能坚持到到你博士毕业那天。”
路绫喃喃道：“这样真好……不需要面对外界的凶险，只要在小玻璃球里乖乖呆着，就可以安度一生了。”
雷红霞在办公桌后的转椅上坐下，随口说：“你什么时候成哲学家了？想这些干嘛……而这种生活也没什么值得羡慕的。一辈子只能待在封闭的玻璃球里，根本接触不到外界。对它们来说，那个小小的玻璃球就是整个世界，你想想看，不觉得狭隘得可悲吗？”
路绫却淡然道：“我们人类就是这样啊。地球以外是无比广阔的世界，可我们哪里都去不了。”
“但人类不甘愿被困在地球里闷死，这就是我们和生态球里的小虾的区别。我们不能满足于只看到外面的世界，我们要去接触……”雷红霞望着少女的背影，循循善诱，“你以前不也是这样吗？你入学的时候就告诉过我，在你的价值观中，对真理的探索就是最有意义的事情。”
路绫忽然转过身来，直视着导师的目光，略略提高了音量：“我又不是科研机器，怎么可能只关心科研！”
“那你还关心什么？”
雷红霞的话音未落，路绫就一下子蔫了。少女低下脑袋看着自己的鞋尖，小声道：“算了，这种事情也没什么可说的，反正说什么都没用。”
沉默半晌。
路绫忽然说道：“我今天来，是有事要找您的。”
“什么事？”
“我在寒假的时候就在我们学院的官网上看到了那个消息，但一直在犹豫。今天早上我终于想通了，我想要申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