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海怪简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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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跑腿夜叉

跑腿夜叉是龙宫里的信使,他把龙王的命令传给四方海域的水族。龙王对四海的统治主要靠跑腿夜叉来回送信。跑腿夜叉往来穿梭于海底,象征着龙王的存在,一众水族平时见不到龙王,只见灰头土脸的跑腿夜叉在匆匆赶路。他骑着一条剑鱼,在水底来去如风。望着他绝尘而去的背影,还有他沿途留下的一串水泡,似乎不得不相信龙王是存在的。于是,水族们面面相觑,心中怖惧陡然而生。龙王在他们心中永远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幻影,只有跑腿夜叉才是真实可感的。跑腿夜叉的瘦小身影仿佛正是龙王本人的化身。他形色匆匆,剑鱼的行踪也是飘忽不定,忽而在前,忽而在后,冷不防出现在你面前,递过文书,便朝上急游,仿佛被瞬间抽走,在你面前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像从未出现过。跑腿夜叉是龙王平日里端庄仪态之下的另一面。

收信人分布在四海的广阔水域,文书来到时毫无征兆,也难以预测。若盼着文书来到,文书便几千年不见踪影。当此之时,收信人失去了耐心,便不再等待,文书恰在此时送到,龙王的意图难以捉摸。收信的水族接住跑腿夜叉递来的文书:蟹用钳接住,鱼用嘴接住,贝用壳接住,水母用软足接住,海马用尾巴接住,它们无不毕恭毕敬,仿佛龙王亲自降临。接到的文书似有千钧之力,碰在众水族的触须及贝壳上隐隐生疼。而跑腿夜叉的神出鬼没,使眼前这些纸页似乎都变得松动、可疑了,不及翻开细看,就化作齑粉,飘散在海藻之间,终被过路的大鱼一口吸走。

或许那文书里只是一张白纸,跑腿夜叉来回送信徒具形式,无非以此来证明龙王的存在。所以即便不小心丢失了文书,也大可不必惊慌失措,没有看到文书的内容,也不必夙夜忧叹,这文书原本就是白纸一张。

跑腿夜叉若知道自己整天送的是白纸,定会沮丧不已,毕竟他把这份差事看得很重,终其一生都在尽心尽力去做,他的家人也无不以此为荣—他是龙王的信使,这份差事带来的荣耀不可尽数。因此,龙王从未把这个秘密告诉他,这才使他永葆奔波四海的巨大活力。你知道,这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

跑腿夜叉生得瘦小,脸部薄而窄,破水而行时可以减轻阻力。他的眼皮是透明的,闭上眼也可以在水底视物,这使他的眼珠避免在水下疾行时撞伤。耳朵则是耳廓在前,耳朵眼朝后,防止在疾行时灌进水。他俯身骑在剑鱼背上,四海的任一个角落瞬间即可抵达。海底设有驿馆,饲养大批剑鱼。当跑腿夜叉所骑的剑鱼生病或者受伤,可来到驿馆随时更换新的剑鱼。生病或受伤的剑鱼在驿馆休养,直到痊愈,才会重新出发,跟随跑腿夜叉跑遍四海的每个角落。

由于常年骑鱼奔波,跑腿夜叉的身子和剑鱼连为一体,难以分割。常年的疾速奔波,跑腿夜叉的头发全部飘在脑后,难以抚平。剑鱼跑得再快,也难把他从背上甩掉。但不能将这剑鱼带回家,当跑腿夜叉休假时,须来到驿馆交接,把剑鱼交给驿馆看管,这时驿馆里会出来一个蟹将,举起巨钳将他的双腿与剑鱼割开。因此,跑腿夜叉的假期都用来养伤了,他的假期都在痛苦和呻吟中度过。

大伤初愈,新的任务又会适时来到。每次归来,都将忍受巨大的创痛,他的长假也在这创痛里遁走。剑鱼是官家财产,任何人不可损伤,于是蟹将总在跑腿夜叉的肉上下刀,以免伤到剑鱼。跑腿夜叉的双腿被剪得血肉模糊,剑鱼的背上总是挂着一圈来自跑腿夜叉腿上的皮肉,惹来不少小鱼前来啄食。好在剑鱼的游速极快,稍一晃身形,就把那些小鱼远远甩在了身后。

许多年前的黎明时分,在东海上,不少渔民会发现海面上赫然出现一条深沟,那就是跑腿夜叉在水底赶路—巨大的速度令水面下沉,于是水面上出现了笔直的凹陷地带。这种深沟经常横贯整片海域,把海面分为均匀的两半。海上的渔夫们看到了,就会知道,这是跑腿夜叉在海底赶路,于是他们调转船头躲避这道水沟。水沟会把疾行的渔船绊倒,摔个底朝天,这是跑腿夜叉从未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