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马尔初林同志
斯大林
你写到《农村共产主义者》编辑部去的关于中国苏维埃问题的信，从编辑部里转给我来回答。对于你的信，我给你寄上一封简单的复信，想来，你不至于有异议。
我以为，马尔初林同志，你的信是出于误会而起的。你看是为什么。
一、在斯大林给宣传员的提纲里说，反对立刻在现在的中国建立工农兵代表苏维埃。你呢，对斯大林表示异议，引证列宁在共产国际第二届大会的提纲和演讲，在这些提纲和演讲里只说到农民苏维埃、劳动者苏维埃、劳动人民苏维埃，但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到组织工人代表苏维埃。
为什么列宁无论是在自己的提纲中，无论是在自己的演讲中一句话也不提到组织工人代表苏维埃呢？因为列宁在他自己的演讲里、在他自己的提纲里是指的那些国家，在那些国家里“纯粹无产阶级运动还谈不到”，在那些国家里“几乎没有工业的无产阶级”（见第二十五卷三五三页）。列宁在他自己的演说里，直接地说，他是指的像中亚细亚、波斯这样的国家，在这样的国家里“几乎没有工业的无产阶级”（见同前）。
中国拥有像上海、汉口、南京、长沙等工业中心，在这些工业中心已经有约近三百万的组织在工会里的工人，可不可以把中国归在这种国家之列呢？显然，是不可以的。
显然，在说到现代中国的时候，那里既然有着某种最低限度的工业无产阶级，那就应该知道不是简单地建立农民苏维埃或是劳动者苏维埃，而是建立工人和农民代表的苏维埃了。
假使是说到波斯、阿富汗等国，那就是另外一种情形了。但是在斯大林的提纲里，我们知道，所谈到的是关于中国，而不是关于波斯、阿富汗等国。
所以你对于斯大林的异议和你引据列宁在共产国际第二届大会的演讲和提纲，是不正确的，是无的放矢的。
二、你在你的信里从共产国际第二届大会对于民族问题和殖民地问题的“补充提纲”引出来的引文，说在东方“无产阶级政党应当加紧进行共产主义思想的宣传，一有可能就建立工人和农民的苏维埃”。在这一点上，你把事情形容成这样，说这些“补充提纲”和其中引出来的引文似乎是属于列宁的手笔。这是不对的，马尔初林同志。你在这里简直是错误了。“补充提纲”是属于罗依的手笔。罗依的提纲，采择为列宁提纲的“补充”，它们就是作为罗依的提纲而在第二届大会通过的。（见共产国际第二届大会，速记报告书第一二二至一二六页）。
为什么需要“补充提纲”呢？是为了把中国和印度这些不能对它们武断说它们“几乎没有工业无产阶级”的国家从没有工业无产阶级的落后的殖民地国家中特别标榜出来。你读了这些“补充提纲”你就会明白，那里面主要是谈到中国和印度（见共产国际第二届大会，速记报告第一二二页）。
列宁的提纲，需要罗依的特别提纲来“补充”，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事情是这样的：列宁的提纲早在第二届大会开幕前的很久之前、在各殖民地国家的代表到达前、在第二届大会特别委员会检讨前的很久之前就已写成和发表了。因为大会委员会的检讨发现必须从东方落后的殖民地中标出像中国、印度这样的国家，所以便出现了“补充提纲”的必要性。
所以不能把列宁的演讲和提纲与罗依的“补充提纲”混为一谈，正如不能忘记在论到像中国和印度这样国家的时候，应该知道要建立工人和农民的苏维埃，而不单是农民苏维埃。
三、中国要不要建立工人和农民苏维埃呢？是的，一定要的。关于这一点，在斯大林给宣传员的提纲里直接地说出来了，那里面说：
革命的国民党的力量的基本泉源是进一步地展开工农革命运动和巩固他们的群众组织——革命的农民委员会、工人的职工会以或其他群众性的革命组织，作为将来苏维埃的准备分子……
整个问题是在于：在什么时候建立它们，在哪样的条件之下，在哪样的形势之下？
工人代表的苏维埃是工人阶级无所不能的、因此也就是最好的革命组织。但是这还并不是就是说，无论在什么时候，在任何条件之下都可以把它们建立的。当彼得的工人代表苏维埃的第一任主席赫鲁斯塔廖夫在一九○六年夏天，在革命低潮之后提出建立工人代表苏维埃的问题时，列宁就反对他，说，在目前，当后卫队（农民阶级）还没有来得及赶上先锋队（无产阶级）的时候，建立工人代表苏维埃是不适合的。而列宁是完全正确的。为什么？因为，工人代表苏维埃并不是简单的工人组织。工人代表苏维埃是工人阶级反对现存政权的斗争的机关、起义的机关、新革命政权的机关，只有这个样子它们才能够发展和巩固。假使没有反对现存政权的直接群众斗争的条件，没有反对现政权的群众起义的条件，没有组织新革命政权的条件，那么建立工人的苏维埃是不适合的，因为没有这样的条件它们就会冒着腐烂的危险，就会冒着变成空谈无聊场所的危险。
关于工人代表苏维埃，看列宁是怎样说的：
工人代表苏维埃是群众直接斗争的机关……并不是什么理论，并不是无论什么人的号召，并不是什么人想出来的策略，不是党的教条，而是事物的力量导使这些非党的、群众的机关明白起义的必要性，把它们变成起义的机关。现在设立这样的机关——就是建立起义关，号召它们的设立——意思就是号召起义。忘记这一点，或是在广大人民群众面前模糊这一点实在是最不可容恕的近视和最坏的政策。（见第十卷第十五页）。
或者，还有：
一九○五年的以及一九一七年的两次革命的全部经验，以及布尔什维克党的所有决议，它许多年来的所有政治声明，归根结蒂都是说明，工人和兵士代表的苏维埃只有作为起义的机关，只有作为革命政权的机关才有现实性。在这一任务之外，苏维埃只是空虚的玩具，这玩具不可避免地会导致群众的麻木、冷淡、失望，决议和抗议的不断重复，群众厌恶是完全合理的。（见第二十一卷第二八八页）
在事物的这种状态之下，在现在的南中国，比如说，在武汉政府的地区，在那革命的国民党现在在那里当政的地方，在那在“一切政权归于革命的国民党”的口号之下展开运动的地方，号召立刻建立工人、农民和兵士代表的苏维埃，是什么意思呢？现在在这个地区号召建立工人和农民的苏维埃，——这意思就是号召暴动起义反对革命的国民党的政权。这是否适合呢。显然，是不适合的。显然，谁现在号召在这个地区立刻建立工人代表苏维埃，谁就是企图跳过中国革命的国民党阶段，谁就是冒险把中国的革命放进极艰难的地步。
你看，马尔初林同志，关于立刻在中国建立工人、农民和兵士代表苏维埃的问题，是怎么一个情形。
在共产国际第二届大会上，曾经通过这样标题的一个特别决议：《在什么时候和在哪样条件之下可以建立工人代表苏维埃》。这一决议是在列宁在场之下通过的。我劝你读读这个决议。它是不无意义的（见共产国际第二届大会，速记报告书第五八○至五八三页）。
四、什么时候需要在中国建立工人和农民代表的苏维埃呢？工人和农民代表苏维埃在这样的时分是一定要在中国建立的，就是当胜利的农民革命全面地发展开来的时候，就是当国民党，作为中国革命民粹主义者（右派国民党）和共产党的联盟开始衰老的时候，就是当那还没有胜利而且还不会很快就胜利的资产阶级民主革命开始显示自己否定面目的时候，就是要从现在的国民党型的国家机构一步一步地渡过到新的无产阶级型的国家机构的时候。关于工人和农民苏维埃在共产国际第二届大会所通过的罗依的“补充提纲”中的某种地位，正应该这样来理解。
这个时机是否已经来到了呢？
无需证明，这样的时机还没有来到。
那么现在做什么呢？需要扩大和加深中国的农民革命。需要建立和巩固一切和各种各样工人和农民的群众团体，从职工委员会和罢工委员会直到农民协会和农民委员会，以便随着革命运动成长的程度和随着它成功的程度在将来把它们变成工人、农民和兵士代表苏维埃的组织的与政治的基础。
现在的任务就在于此。
一九二七年五月九日
原载《时代》周刊第20期，1949年7月1日
曾收入《斯大林论中国革命问题》，时代出版社1949年版署名：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