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件虽然简陋,但是好在东西都带的齐备。昨天晚上正好经过驿站,好生休整了一番,但是今天就没那个条件了。冬婶和小满架起了锅开始烧起晚饭,旁边还单列了一个小罐子正在煮红豆粥。
荒郊野外,别的东西可能缺,但是干柴却不缺。几个车夫进了林子,一边拾干柴一边准备给马吃的草料。宁朝宗几个在车厢里闷得慌,也出来说要帮忙,怕被宁静姝阻止,直接一溜烟的跑进林子里,一个个探头探脑的东找找西看看。
宁静姝靠在秦许身上,早没了最初的心理负担,老神在在的享受他的按摩服务。马车一停,便不似在路上的颠簸,身下是软软的坐垫,身后是他宽阔厚实的胸膛,连带着大姨妈似乎都安分了许多,宁静姝就这么坐着,困意上涌。
秦许偏头看着她安静的侧脸,许是这几天有些特殊,她的脸色不复之前的白里透红,反而有些瓷白,浓密纤长的睫毛微微闪动,仿佛随时都会醒过来一般,平常习惯性上翘的嘴角稍稍放平,更显出几分柔和无害,樱桃小嘴不点而红,也不知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好吃的,嘴巴不自觉的蠕动两下,透出几分少女的天真可爱。
秦许眼神紧了紧,落在她的粉红娇嫩的嘴唇上,有些挪不开眼。
他是京城里的清贵公子,知晓风花雪月的浪漫情怀,也懂文人墨客的花前月下。他也是军营里杀敌无畏的铮铮铁汉,活过刀尖舔血的日子,听过不堪入耳的荤话,见过迷乱不堪的场景。
于他而言,那不过是每个人不同的生活态度,他从不去过问,也从不去在意,甚至也没在脑海中留下太多印象。
他向来洁身自好,认识他的人也都知道,对待熟人,他飞扬自信,热情好客,可对待女孩子,他虽然谦和有礼,但是处处透着疏离。
宁静姝,是个例外。
在认识她之前,他从来没有考虑过男女之情是什么,也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但是这段时间和她的相处,却让他好似有些明白。她的一颦一笑,她不经意的一个动作,仿佛都能撩动他的心弦。
若是有旁的女子靠近,他总会不自觉的拉开距离,倒也不算是排斥,只是总有些别扭的感觉,而对于她,不仅没有,甚至对于她的靠近还有些莫名的欣喜。他从不知道,自己那颗一直平静无波的心,居然也会有小鹿乱撞的那一天。他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喜欢,但毫无疑问,她对他来说,总是不一样的。
他想了很久也不明白,但是只有一点再清楚不过:凡事顺心,不逾矩,不忸怩。
正静静地欣赏着她的睡颜,车帘外突然传来冬婶的声音,秦许还没开口,宁静姝已经醒了,昏沉了两秒,才问道:“是可以吃饭了吗?”
秦许微笑着轻应了一声,将她扶起坐好,撩开帘子从冬婶的手中接过托盘,回身放在面前的小桌上,将红豆粥递给她。
宁静姝刚接过红豆粥,就听见外面冬婶错愕的声音响起。
“胡公子?你,你怎么过来了?”
胡斌来这里了?宁静姝和秦许同时顿下手中的动作,对视一眼,都是惊讶不已。这几天,除了必须解决的生理问题,胡斌可从没下过车,更别谈走动了。这会儿怎么过来了?
宁静姝赶紧放下手中的粥,示意秦许撩开车帘子,就看到胡斌一脸拘束的站在车外,眉头拧的紧紧的,看到她的时候,才像是松了口气一般,犹豫了一下才开口轻声道:“你,你这几天,没来陪我吃饭。”
宁静姝还以为他发生什么事情了,没想到居然是为了这个而来,当即脸上浮现一抹笑容解释道:“这几天身体有点不舒服,没怎么下车走动,你在车上还习惯吧?”
胡斌直接摇摇头,不习惯。
他很少坐马车,不习惯这样的颠簸;没了她陪着吃完饭,总觉得每天的期待都落空,更加不习惯。
秦许嘴角微抽,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果然如阿宁所说,他长期将自己封闭起来,看着人是长大了,但是心智和与人相处的能力还处于小孩子的水平,不能用常识对待。自己果然担心太早了。
“哪里不习惯?”宁静姝仍是浅笑着看着他。
胡斌抿抿嘴,不知道怎么说。
宁静姝看他悄悄低下头,手指还不自觉的搅动着长袍,很是不自在的样子,眼神稍闪,说道:“还没吃晚饭吧?要不要过来一起吃?”
县令夫人怕他一路上受苦,不仅给他准备了一马车的东西,还配了一个厨娘和一个跑腿的小厮,车夫自然也是不必说。不过他像是已经吃习惯了冬婶的手艺似得,那厨娘做的东西,他都是看一眼就直接放冷倒掉,只眼巴巴的等着吃冬婶做的东西,看的那厨娘心里郁闷的不行,看着冬婶的眼神都带着不满。
不过也不知道是谁提点了一句,现在倒是学乖了,主动说要来给冬婶打下手,倒也没算是辜负她家夫人的一片心。
胡斌抬头,表情明显有些意动,不过看了一眼秦许,眉毛又秀气的拧到了一起,动了动嘴唇,没开口。
秦许眼睛微眯,这臭小子,心还大得很,这是想跟阿宁独处?
“这上面地方还宽敞的很,上来一起吃吧。”宁静姝指了指对面的位置,邀请道。
眼睛不着痕迹的瞟了一眼秦许,心中好笑不已。没想到他居然也是个小醋坛子,那么能避免的误会还是避免吧。不过,这么看着,倒觉得挺可爱的。
胡斌走都走到这里来了,自然不肯就这样回去。看着秦许丝毫没有想要下来的样子,憋屈挣扎了几秒,还是乖乖上了车,脊背挺得很直,手平放在腿上,端端正正的坐着,看着就像是个听话的学生。
秦许看着,眼里最后一丝担心也消失不见,果然是个小孩子而已。
冬婶上来添了两个菜和一双碗筷,三人各自开吃,气氛虽然沉默下来,倒也不觉得尴尬。
宁静好去林子里晃了一圈回来,听到这个消息,差点没气哭。摘回来的一朵花被她一片片摘去了花瓣,放在手里死命的蹂躏着。
哼,胡大哥也太偏心了,自己对他那么好,也没见他主动来找自己玩,却跑去找姐姐。
失落不忿了一瞬间,心里那份斗志却被愈发激发出来了。哼哼,姐姐能做到的事情,就不信,自己做不到!
熬过那几天,宁静姝摸了摸已经彻底没了动静的肚子,只觉得一阵神清气爽,再看看周围狭窄的空间,心思就活络起来了。撩开帘子看看前面平坦的大道,再看看一旁跟着走的马匹,眼睛一亮。
为了以防万一,每辆马车配的都是双马,虽然都不是什么优良品种,但是至少身强力壮,现在似乎正好得用。
跟秦许一人挑了一匹,宁静姝挑衅的冲他挑挑眉:“比一比?”
秦许看着她神采飞扬的样子,忍不住跟着笑起来,扬了扬手中的马鞭,说道:“好啊,不过,要是输了可别哭鼻子。”
宁静姝眉头轻挑,也不多说,直接翻身上马,动作熟练洒脱,看的秦许眼睛一亮:“不是说前面离驿站不远吗?就到驿站,如何?”
“你说了算,我没意见。”秦许应了一句,又跟车夫交代了两句,才翻身上马,驱马与宁静姝平齐。
“走!”
马鞭扬,马蹄声起,溅起一阵阵尘土。很快,便看不到两个人的身影了。
而在他们身后,几个小脑袋从车帘子里伸出来,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们绝尘而去的背影,好半晌才拉回思绪。
“表姐好厉害啊,又会治病救人,还会骑马,我都没见过几次马呢。”相处久了,周志翔也不拘束了,看到这一幕,满眼羡慕喃喃道。
一旁宁朝宗三个却是身体微微一僵,相互对视一眼,又缓缓放松下来。
大姐说过,不管发生了什么,她都是他们大姐。
应该,是吧?
“吁——”
尘土飞扬,马蹄声渐渐平息,宁静姝拉住缰绳,看着停在自己身前,微笑着看着自己的秦许,忍不住笑着摇摇头。
“都一个月了,居然没几次能赢过你,你果然厉害啊。”
秦许挑挑眉,笑道:“那是自然,我的骑射就算是在军营里,也是排的上号的。倒是你,才真挺厉害,没想到居然还能赢我两次,不得不说,真的很让我意外啊。”
宁静姝微微一笑,翻身下马,动作轻盈洒脱,手一扬,马鞭便落到了秦许手中。
听到有马蹄声响起,驿站里的驿卒匆忙跑了出来。秦许直接拿出鱼袋递过去,那驿卒接过看了一眼,表情立马变得很是恭敬。
秦许将手中的缰绳递给他,说道:“待会儿后面还会有四辆马车一起过来,除了我们俩还有十四人,你这里还有多少房间?”
四辆马车?十六个人?驿卒一愣,脸上立马显出几分为难。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秦许见他这幅样子,眉头轻拧,说道:“上房是肯定不够的,我们也没那么挑剔,有通铺也行,不过记得要打扫干净。”
驿卒连忙点头称是,似是想说点什么,犹豫了一下又把话给咽了回去。
宁静姝向驿站里面看了一眼,眉头轻挑,眼中有些疑惑,见他应下,便也没有多问,将手中的缰绳递给他,转身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