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楼。
看着端着杯子一动不动坐着的杨慧,杨晗轻敲了敲桌子:“不是说有话要同朕说么?”
杨慧手微微一抖,回过神来,表情略显局促,想了想,才鼓起勇气问到:“父皇打算就这么放任皇家血脉遗留在外?”
听到这话,杨晗眉头轻挑,认真的端详了她一会儿,直到将她看的眼神闪烁,有些不知所措的低下头,才收回眼神,掩去眼中的那一抹不悦和怀疑,平静的说道:“那你是希望我回答是,还是不是?”
是,还是不是?杨慧手指不自觉收紧,细白如葱的手指映在茶杯上,骨节分明。头垂的越发低了,轻咬了嘴唇,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既然不想知道答案,何必要问?”杨晗轻拍了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说道:“天色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有些不该你问的事,莫要多言!”
“父皇!”身为您的女儿,这种家事,难道也是我不该问的事情吗?虽是皇家,可也是一家人不是吗?
杨慧猛地抬起头原本已经要脱口而出的话,可是在看到他面若淡水的样子时,又默默忍了回去。“父皇教训的是,儿臣记住了。儿臣告退!”
“等等。”杨晗眉头轻蹙,看着她猛然起身离开的背影,心中的不满更有些加深,如此毛毛躁躁,哪里像是个皇族公主?
杨慧脚步一顿,缓缓转过身来,脸上还带着点不满和委屈:“父皇还有何吩咐?”
“把杯子放下再走。”
“啊?”杨慧低头,看着自己仍保持着握着杯子的姿势,突然脸上一红,手下意识的松开。
下一秒,突然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瞬间心中一紧,背上的冷汗刹那间冒了出来,呼吸屏住,下意识要伸手去捞杯子,可是眼前一抹藏青闪过,杯子已经稳稳的落在了一只宽厚细长的手中。
“呼——父皇,儿臣不是故意的,儿臣,儿臣。”
“朕知道,谅你也没那个胆子。”接到杯子,杨晗也稍稍松了口气,看了一眼惶惶不安的杨慧,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对这个孩子太过严苛了一些,否则,怎么会养成了这么一副性子?又莽撞,又胆小。
“行了,回去吧。”杨晗想了想,又补上了一句:“这么多天在路上奔波,吃了不少苦吧,回去好好休息吧。”
杨慧惊讶的抬头,惴惴的脸色变得诧异。然而杨晗已经握着杯子转过身去了,看不到神色。
心中的惊慌渐渐平息,杨慧一时说不出是喜是悲,刚刚父皇的话算是安慰吗?这可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毕竟,那套茶盏可是以前韦贵妃用过的东西,若是往常发生这种事情,自己就算不受惩罚,至少也得受到半个月的冷遇,而如今,竟还得了一句安慰。
是因为找到了韦贵妃的女儿吗?为什么虽然不用受罚,可是心情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呢?
“。后来,飞机出事了,我本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可是一睁开眼,却到了这里。其实,遇到你的第一天,也是我来这里的第一天。当时看你一身血污的躺在那里,想想还挺有缘的。”
至于风狼,还是不要提了吧,这男人看着貌似挺成熟的,说起来,也还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而已。
秦许如听天书的听完她的话,好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说道:“这些,都是真的?”
“比真金还真!”宁静姝郑重的点点头,说道:“只可惜,我连自己是怎么来这里的都不知道,若是单程票也就这样了,若是可以有往返票,倒真想带你一起去看看。”
“听起来是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世界。”秦许长舒了一口气,突然笑起来,说道:“可惜无缘得见了。”
宁静姝却耸了耸肩膀,颇有些不赞同,说道:“只是吃穿住行都有些不一样而已,其实也没多大变化,毕竟只要有人的地方,很多事情都避免不了。”
秦许微微一愣。
权利,财富,名声,人世间始终不变的几个话题,只要有人的存在,不论处在什么样的社会形态下,都是一样的状态。
“是不是现在突然发现,我真的比你大好多?”宁静姝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当时在组织里的时候就有人说过她有着十八岁的外表,却有着三十八岁的内在。虽说她并不十分赞同这句话,但是不可置疑,之前经历过的一些事情还是让她看待某些事情更加透彻。
“那不一样!”秦许一瞬间将还未太明白的话抛之脑后,将尽力全部聚焦在这句话上,飞快的反驳道:“要我看来,你上辈子”
说到这里,秦许顿了顿,似乎觉得这个描述听起来怪怪的,便又换了种说辞继续:“你来这里之前的生活就是不停的学习,先是学医术,后又被培训,哪里像是活过一样?”
你前十几年都在学医,现在又在学杀人,这前二十多年算是白活了,但是我们可是一群没有未来的人,所以该安慰你点什么好呢?
宁静姝微微一愣,眼见这张脸与脑海中那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渐渐重合,就连说的话也是如此的相似。可是,明明两个人之间相差那么多。
“你喜欢狼吗?”
“狼?”
秦许诧异的看着她,不明白为什么话题一下子跳的这么快,正有些发愣的时候却见宁静姝飞快的摆摆手,叹似是叹息的笑道:“没什么,我随口一问。”
“真的是这样吗?”秦许定定的看着她,突然发问:“为什么我总感觉,你在透过我看别人?”
宁静姝眼神一闪,还是被看出来了吗?深吸了一口气,正想着要如何解释,就见秦许突然站了起来。
“突然想起来,我还约了子成和彭璋,先走了。”
宁静姝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只是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开。
所以,这是生气了吗?
“啊——秦公子,你要走了?”
门口,差点撞到一起的小满伸手护住手中的托盘,看着急匆匆往外走的秦许诧异的问道,却见秦许只是点了点头便头也不回的离开,心里更加奇怪,推门进来就发现宁静姝正呆呆的站着望着门外秦许离开的方向,心中便有些忐忑了。
“小姐,你和秦公子吵架了吗?”
吵架?恐怕连吵架都算不上吧。宁静姝自嘲的一笑。心中明明知道没有任何一个人喜欢当替代品,所以一直也很小心的不要将这种眼神和情绪在他面前表现,可是还是被他发现了吗?可其实,明明是两个不一样的人啊。
“小姐?”
宁静姝回神,看到她担忧的眼神也只是安抚一笑,说道:“没事,他有事先走了而已。”
是这样吗?小满怀疑的收回眼神,没有说话,默默退了出去。
走到门边的时候又突然想起来,说道:“小姐,别忘了给县主回个信儿,她说了等你消息。”
县主?安宁?宁静姝微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三月春猎的事情,轻牵唇角点了点头。虽然肯定没什么意思,但是安宁、慧心和阿许肯定都会参加,那么,去玩玩也未尝不可。
距离春猎还有半个月的时间,本以为会闲的无所事事,却没想到,秦许生气,可是认真的。这半个月,宁静姝愣是连他一次面都没见上,就连托人去将军府询问,得到的答案也是最近正忙,就连秦将军和秦夫人都察觉到不对劲,派人过来询问究竟是发生什么事了。
可是,这事要怎么说?
说实话,宁静姝至今都不知道,秦许究竟最主要生气的是什么,是自己总是透过他看别人,亦或是不能接受自己曾经的经历,毕竟两世为人,怎么看都有些吓人吧。
烦心事若只这一桩也就罢了,偏生还有个不安分外国皇帝成日里没事就来这里蹲点,倒也不说认女儿的事儿了,只是正正经经的排队问诊,说是非她不可治的疑难杂症。虽说不想理会,但看他每次都用内力将自己逼得脸色惨白一副马上就会断气的样子,又不想让外面的人以为她连病成这样的人都不救治,便只能让他进来。
好在他也算是安分,每日只是坐在那里喝喝茶,时不时会问一些杂七杂八的问题,不回答也不勉强,倒是让宁静姝没那么不耐烦。
“瞧你这几日都有些魂不守舍的,莫不是因为那位秦少将几日都没来了?”
宁静姝手中的毛笔一顿,墨迹在纸上晕染开来,黑乎乎的一团,将原本十分完美的一副作品都毁的彻底了。
杨晗微微一顿,挑眉看了她一眼,嘴角牵起一个浅淡的弧度,起身踱步过来,从她手中接过毛笔,仔细端详了一下,又缓缓放下笔,说道:“既然毁在了这个地方,便也没有什么好可惜的了,该放弃的时候,还是放弃为好。虽说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十分出色,但我大宋好男儿无数,又何必执着于他一个?”
听到这话,宁静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就是你三妻四妾的理由吗?”
“才不是!”杨晗瞬间像是被猜到了尾巴的猫,连忙解释道:“自打有了你娘亲,为父再也没有碰过任何一个女人!”
“哦,与我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