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白话夜雨秋灯录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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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剔灯银

我们乡下北城边有一座桥,名叫锁冈。当地人传说桥下有一个大孔穴,很像仙洞,里面藏满了白银,就像金库似的。但一定要等到有胡子的女子和没胡子的男子碰到一起,并且都赤身露体,洞口才会打开,但这件事显然是办不到的,的确是一桩离奇的无稽之谈。

高邮地方有一个人,生性非常贪婪卑鄙。他从出生开始就不记得父亲名字,也不知道母亲叫什么,只有看见到了白花花的银子,才会耸着肩无耻地嬉笑。虽然自小就读书,但胸无点墨,就改学摇船。这一年,他摇船渡过长湖,船上贩运红莲稻、山豨莶。船在江口停下,自己有事进城去了。月照当头时,他从城里回来,从桥下经过,忽然看到高岸边有一所红漆大门的房子,门半开半掩的,上面装着兽头铜环,用手一摇叮当直响。他心想:我好几次从这儿经过,从来没有见过这里有这样的大户人家,或许是因为从前没有留心注意的缘故吧?把门推开,砰的一声,他赶忙退开,然后又悄悄地走进屋去。他试探着咳了一声,想引起屋中人的反应,结果没有人应声;他又大声喊叫,也没人答应,这时候才大着胆子走了进去。看见正西堂屋的匾额上用大金字写着“地不爱宝”四字。旁边有白色木牌,上面用绿字写了一副对联,那联上写着:

钱纵如山岂半点得填贪壑;

源真似水许千年永镇横流。

他默默记住了,朝四面看了一圈,见到的情形果然真的和当地人所描述的一样,白银高高地、静静地堆在那儿,有的和巴斗一样大,有的小得像杯子,横七竖八到处堆放着,实在是数也数不清。左右两间屋中也藏了许多白银。他弯腰去拾,得了个小元宝,约重十两。他打算替这间屋子的主人把门关上,然后赶快把船摇来,把这儿的银子陆续运回乡里,到那时,自己立刻就会变成石崇一样的大富翁了。他又见屋中有三只大瓮,里面都装着点灯用的油脂。屋中一灯如穗,一闪一闪的暗淡下来。他走过去把油灯剔亮,顿时一片光明,室中宝物更加灿烂了,光辉夺目。他心花怒放,腿脚不停,仍然从原路跑出来,到船上告诉妻子。取出元宝看时,只见它白亮如霜雪。两人急忙摇船前往,这时天已大亮,再寻那朱门大屋时,竟毫无踪影。只是在桥边沙滩上看见如用锥子划出的一行草字,道:

锁冈桥,锁白镪,天所留,神所掌。

秦邮某,心莫痒,赏汝剔灯银十两,幽阔深深毋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