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无底洞的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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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牌事(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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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谷当时想到要周祜到他们家救场,是因为周祜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太太杨惠惠的电话打来第三拨了,再不帮她找一个麻将搭子他的牌就打不下去。他与牌桌旁“看后影”的周祜协商,闲着还不如陪他太太去打场麻将,输的算他的。

周祜平时不打麻将,只看着黄谷他们一帮人玩,他不是不会打,而是输不起。黄谷他们打得太大了,他只有看着找刺激。现在黄谷央求他,有牌打,又没有输钱的风险,何乐不为?

一般人都知道引狼入室的危害,但做出这样的事情往往在不经意之间。黄谷怕周祜找不到他家,把皮包打开来,翻出纸和笔写了家里的住址,还画了张示意图。

周祜兴冲冲地赶赴黄谷家。对黄太太杨惠惠他有印象,有过一面之缘,她是个白白胖胖、有一双媚眼、风韵迷人的女人。到黄谷家,他按门铃的手还没收回来,门就开了,杨惠惠好像站在门里等着似的。

等着打牌的女人看见牌搭子周祜来了,都像是盼星星盼到了月亮。周祜一坐下来另外两个女人就迫不及待地哗啦啦洗起牌来。杨惠惠笑眯眯地对周祜说:“老黄说你们是好朋友。这两位是我的小姐妹,桌上没外人,大家也就不要在意输赢,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杨惠惠要给周祜泡茶,问他喝什么茶,周祜说随便,杨惠惠便替他泡了一杯袋装的立顿红茶,放了一包软壳中华烟在他面前。两个女人见杨惠惠对周祜这样有点不乐意,一个放在脸上,笑得怪怪的,一个放在嘴上,说杨惠惠重色轻友。杨惠惠拿出一堆小吃,用东西堵她们嘴,警告她们吃东西要擦了手再抓牌。

两个女人嘴里吃起东西来还不饶人,说是沾了周祜的光。牌码起来后有人问打多大,也就是怎么算输赢的账。杨惠惠问周祜,征求他的意见,说今天多数服从少数,听他的。周祜不好说,不知深浅,不知道她们究竟打多大。说小了被女人瞧不起,说大了又不敢,身上带的钱不知道能不能应付,还有万一输了黄谷不认账的问题。他只得说随她们。

周祜这么一说,不掉身价还有绅士风度。杨惠惠把目光投向另外两位,要她们发话。脸上长蝴蝶斑的女人说:“谁和第一把牌谁定。”大家觉得这主意不错。

牌开始打了,老麻将,也就是老打麻将的人怕和头牌。俗话说得好:“千刀万剐不和第一把。”除了迫不得已自摸了牌。周祜不想和晦气的头牌,一边漫不经心地打顺水淌的牌,一边打量着黄谷的家居。

这是套三室一厅的房子,厅很大,有三十多个平方米,装潢得很豪华。牌桌放在客厅敞亮的落地窗前,一排宽大到可以当床用的真皮沙发、进口的带环绕立体声音响和大屏幕数字彩电让周祜的目光在上面停留了很久。周祜结婚七八年了,家具还是结婚时置的,有点陈旧,色泽也次,家里显得灰暗。黄谷的家具和家电都是更新过了的,房子面积也大,考究的装潢满屋生辉。看起来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头牌竟是杨惠惠出冲,大扁脸女人和了把七对的牌。她定的标准让周祜松了一口气,倒在一个人身上也就是千把块钱输赢。周祜身上有一千块钱,没有后顾之忧,觉得腰杆子硬了起来。

打量杨惠惠的两个麻友,她们长得都很丑。周祜一坐下来就觉得她们的脸一个像芝麻饼,一个像黄烧饼。“芝麻饼”脸是椭圆的,脸上长着蝴蝶斑。“黄烧饼”脸是圆的,是张大扁脸。聪明女人左右都不会有漂亮女人,从这一点上看杨惠惠好像也是有心计的。这两个女人打牌时嘴闲不住,嫌周祜码牌动作慢,像个生手,却又奇怪他牌打得老到,扣牌很准,滴水不漏。

周祜前些年在麻将桌上输了很多才不摸麻将的,手上虽然有些生疏,但他经常看黄谷和魏启武他们打“大场子”,“看后影”使他积累了丰富的实战经验。周祜脑子好使,他能够记住桌上每个人打的牌,他能够比较牌手,判断得失。在牌桌边上经常打“心牌”,就像武侠小说里天赋很好的人偷得了大师的武功,成了一般人所不知晓的武林高手。

周祜的手气不错,和了不少大牌。打到最后竟然三归一,就他一个人赢,赢了一千五百元的样子。女人们的牌品看起来还可以,也不怨恨输了钱,笑嘻嘻地散场。“黄烧饼”意犹未尽拿起包去赶下一个场子,“芝麻饼”着急忙慌地去洗手间方便。

周祜帮杨惠惠收拾麻将,问她输了多少,他有点过意不去。杨惠惠笑着说:“不要问,打牌不论输赢。”

出门后周祜想:杨惠惠长相好,为人处事也好。一场麻将打得舒舒服服,真的开心之处还是他赢了钱。

黄谷再次见到周祜时感激他帮了大忙,说要请他喝酒。周祜说不好意思,赢了她们钱。黄谷说:“赢得好,她们的老公都是发财户。”他用手掌做了个菜刀状,“剁、剁、剁,放她们的血。”

周祜不知道他说的她们是不是包括杨惠惠。他表态,以后杨大姐打牌缺人,他可以替一个。全天候,二十四小时随叫随到。

打过这场麻将的第三天,杨惠惠将电话打到周祜的办公室,说“芝麻饼”和“黄烧饼”不服输要与他复一场。周祜电话刚搁下,黄谷的电话就打来了,口气是央求的,看样子他又是没有在银行上班,泡到了牌桌上。周祜上次赢的钱还没有用完。有这钱垫底他不怯场,胆壮着呢,手便痒了起来。

还是上次打牌的几位。彼此算熟悉了,牌桌上说话慢慢地不再拘谨,气氛活跃起来。“芝麻饼”刚生过小孩,可能还在哺乳期,胸部异常丰满,两大坨水嘟嘟的肉摊在桌沿上。“黄烧饼”打牌时把二筒说成二饼,觉得不过瘾,干脆就说二奶,见没人理会就挤对“芝麻饼”:“哇,你存心要把杨大姐的桌子压趴呀?”“芝麻饼”并没有因为周祜这个男人在场而不好意思,做个扩胸运动,进一步展示一下“黄烧饼”嫉妒的部位。她说“黄烧饼”上次打牌出冲输给周祜的最多,差不多是赞助了他洗桑拿找小姐的钱。“黄烧饼”说,果真如此钱就不汇了,她来给周秘书按摩。大家都笑起来,也包括周祜。他是逢场作戏装出来的笑。杨惠惠也不放过周祜,问他的领导是不是女的,办公室的女同事是不是漂亮,说她知道自来水公司有美女。周祜被她们说得心神不定,牌也就打得水平失常。毕竟一把枯柴架不住三把板斧。

在周祜连出了几个冲后,杨惠惠说:“小周你要定定神了,别被她们弄花了心,老是出冲坏了我做的大牌。”周祜笑笑。他有他的心思,干脆就不想赢了。这次再赢了就怕女人们怕他。

牌打到最后杨惠惠和周祜输。杨惠惠大输,周祜小输,他只输了二三十块钱。两个赢钱的女人像下了课的小学生,飞跑。

杨惠惠嗔怪帮他收牌的周祜:“你这个呆东西,也不对你大姐好点。坐你下家一张牌也吃不到,坐你上家就对了我要吃的好牌,跟我结了仇似的。”周祜想想她说的也确实是,但也还要狡辩一番,说是不清楚她要什么牌。杨惠惠说:“这好办,我下次在桌肚下面给你发电报。”

周祜不明白杨惠惠说的发电报是什么,她用脚踩了踩他的脚面,“这叫发电报。”

杨惠惠说得认真,表情又有点羞羞答答的,周祜觉得不迎合她真是说不过去,就点头说好,说没问题。

临出门周祜被杨惠惠叫住,她说找周祜不好找,打办公室电话人总是不在。家里多台手机,让他拿去用。周祜嘴上说不要,心里其实想要,身子也就没有向门外去。杨惠惠说着就拿了把椅子放在壁橱下面,站到椅子上到里面去取手机盒子。

踮起脚探起身子的杨惠惠腰间露出白白的一截,弧形的一段。她的身体很饱满,像枚熟透了的桃子,还有一股让周祜透不过气来的香水味。她从椅子上下来时周祜扶了一把,感觉她的手很是温润绵软。

手机是崭新的三星S4。杨惠惠递给周祜:“拿去用。”见周祜迟疑,看出他的不好意思,她轻松地说:“你以后有好的机子替我把它扔了就是了。”

这么一说周祜就接受了。他没忘解释一下,自己没有用手机是因为不喜欢这种套人的东西。

2

周祜属于可以用帅来形容的男子,他皮肤黝黑,高高的个头,宽阔的肩膀,形体很阳刚。一年到头的行头是牛仔裤、衬衣加皮夹克或T恤。衣服尽管脏兮兮的,但很有型,不是商场里到处见的那种。他有一双修长有力的腿和翘翘的屁股,背部也呈现出令女人尤其心动的“V”字形。有的女人从他面前走过会装出无意的样子看他一眼。

可在周祜老婆夏沄眼里,周祜只是她的破烂,一个靠父亲的关系安排到自来水公司、没有什么大出息的人。她人前人后地奚落周祜,甚至对女伴说,谁要就送给谁。持这种态度是因为她结婚前很漂亮,被男人众星捧月过,结了婚有了小孩的夏沄感觉还和婚前一样好。她甚至不用化妆品,抵制时装,自信到麻木的地步。作为主妇的她把家里弄得没有一点条理,周祜不敢把朋友和同事带回家,去过他家的人都说那是杂货店。

之所以这样是夏沄喜欢打麻将到痴迷的地步,没有哪天不想打。她所在的单位纸浆厂工作比较清闲,有时候糊弄一下领导,上班时都可以出去打牌。照周祜母亲的话说,她这个儿媳妇只要有牌打,家里死人失火都不管。

周祜没有告诉夏沄他和杨惠惠她们打麻将的事,他怵她那张啰唆嘴,说自己也打麻将等于授她以柄。

自从杨惠惠与周祜约定“发电报”后,周祜就悄悄地给她放牌。杨惠惠用脚点三下,他就放一张三条或三万,以此类推。刚开始时周祜紧张,要用心去数,遇到大数字常弄错了。慢慢地配合默契,还觉察出个中滋味。

杨惠惠在桌肚下面的脚在他腿上或点或叩或敲或摸或抵或蹭,时而如春燕点水,时而如杨柳拂面。周祜看不到她的脚,就看她像藕段一样圆润、白皙的胳膊,想象是这样生动的肉体在动弹。有一天他拉起了裤脚,杨惠惠脚伸过来触到一条肉腿,吓了一跳,脸上免不了有些反应。桌上的另外两个女人奇怪她的表情,杨惠惠说是被蚊子咬了一口。她们更奇怪,刚立了春怎么就有蚊子了?杨惠惠支支吾吾的,脸有些红。

心猿意马的周祜牌打得乱七八糟,免不了输钱。尽管输得不多,心里面还是不舒服,他对杨惠惠说:“你总是捣我,我下次也捣你,你也放牌给我。”杨惠惠说:“好呀,你给我捣,我能不给你捣?”话说完觉察出弦外之音,双颊绯红。

再次打牌时周祜连袜子也不穿,反正天气也热了,自己给自己找理由好找。一男一女赤裸的脚背底下磨磨蹭蹭,竟弄得如漆似胶。

散场后杨惠惠打电话给在回家路上的周祜,说他的脚脏兮兮的,弄得她难受死了。周祜说:“你才难受一次,我难受无数次了。”杨惠惠骂他“小东西”,周祜坏坏地说:“东西不小,长三十几年了。”

杨惠惠大周祜七岁。四十岁的杨惠惠因为保养得好,从脸上看不出她的真实年龄。丰满的身体无处不透着少妇有的那种迷人韵味,很是催情。

周祜接完电话后心想,电话真是个好东西,它可以让人相互讲一些无耻的话而又面不改色心不跳。

哪知道杨惠惠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对他的态度骤然生变,她甚至还拉下脸来要周祜不要对她没大没小的。周祜开始和杨惠惠打牌时叫她杨大姐,后来叫她杨惠惠,再后来有次桌上一个老太婆叫杨惠惠“惠惠”,他也不知趣地跟着叫。他想杨惠惠怕是因为这个不满吧?她当时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看得出来的是,杨惠惠显然在拉开和他的距离,在冷落他。打牌时桌肚下的脚虽你来我往的,却没有了情趣。他感到她的脚冰冷冷的,他觉察出她有心思。

她有什么心思呢?不至于是叫她惠惠的问题,肯定不是。

杨惠惠在一天晚上打电话给周祜,问他边上有没有人。周祜告诉她是在家里,老婆打麻将去了。她把电话打到他家里的座机上。

“你知道大姐最近有心思吗?”

“不知道。”

“你对大姐不关心。也不想知道?!”

“我当然想知道,想关心大姐。”

“那大姐就和你说说老黄这个人……他,对我挺好的。应该说是非常好。”

“看得出来,我也听人说过。”

“男人对女人不要太好,太好就没意思了。你想对一个人非常好,你就有负担。换一个大器的男人这不算什么。像黄谷就不行,他在我面前唯唯诺诺,诚惶诚恐。他本质不是这样的,他的两面性还表现在对待领导方面,在领导面前他的那个孙子样,恶心死了。在部下和有求于他的人面前又是另外一副嘴脸。其实男人当不当官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像个男人。有一次我陪他到行长家,他进厨房帮行长老婆剥蒜,剥了一瓣又一瓣,回到家唉声叹气,说自己多不容易。你说气人不?说他两句,还偏说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好,赶明儿做出坏事来、闯出大祸来也赖到我身上,让我陪他担着。男人怎么都这个德性?你告诉大姐,你是不是这样的人?”

“我当然不是这样的。要这样,早坐到公司办公室主任,或许是总经理的位置上了。”

“不是这样就好,否则大姐瞧不起你。黄谷在外赌钱我是知道的,他赢了钱也还交给我一些。但我不主张他赌,人家输钱是故意的,是巴结他,换着法儿给他送钱。天上掉馅饼,地上有陷阱。受了人家好处就被人牵着,倒做了人家孙子。烦的是现在男人哪个不在外面玩,不玩这个玩那个,水桶里的葫芦捺了这头冒那头。不让他玩,成天看他在你面前转来转去的,更烦。”

周祜听到这儿叹了一口气,算是表明他的态度。

“你告诉大姐,你有没有跟他们一起做过坏事,搞过女人?我知道和他打牌的魏启武、阚红兵他们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