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自己的观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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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天堂伞(5)

常有人问我你认识叶倾城吗?”“你认识麦琪吗?”“你认识罗西吗?”这些全是和我一起被许多媒体称为“青春美文作家”的朋友。我理直气壮地回答当然认识!”但其实我一个也没见过。不过,我也没有撒谎。认识非得是面容上的吗?我们在文章里电话里和信件里早就到达甚至超越了认识的程度,这种程度,只怕比那些和他们整日见面的人还要深。

“叶倾城的词语比你华美、细腻”,“麦琪的风格比你古怪、精灵”,“罗西的题材比你宽广、豁达”……也常听到有人这么议论。更有人把那种本属于弦外之音的话问到脸上来同行是冤家,你嫉妒不嫉妒他们?”

是的,按理说是应当有一些嫉妒的。因为据某些心理测试的标准去判断,比自己强的人自己没资格嫉妒,所以不会嫉妒。比自己弱的人自己不屑于嫉妒,因此也不会嫉妒。只有和自己差不多的人,才会引起自己的嫉妒。——说实话,每逢看到他们,不,不仅仅是他们,而是所有写东西的人那些太精彩的文章时,我也真的不可抑制地有那么一点点嫉妒。不过,我自己挺满意这种一点点嫉妒的状态的,这证明我的心理很健康,既不那么麻木,也不那么狭隘,因为,这点儿嫉妒是和羡慕、敬佩、理解和激励夹杂在一起的。读着字里行间的精锦细绣,我深知他们在背后付出的努力和勤奋。我明白:对他们仅有嫉妒是远远不够的,那未免太浅薄了。我应当做的就是自己也去奔跑,尽最大的可能与他们保持最小的差距,和他们在一起。

因为,他们都是优秀的人。

诚然,优秀的人都是明显的对手,但是,也应当是珍贵的朋友。如同马拉松比赛,你注意到了吗?每当枪声响起,同一起点的庞大人群就会马上被不同速度的选手拉开不同档次的距离,渐渐形成了第一集团、第二集团、第三集团……每个团体几乎都由几个固定的人组成,他们跑在一起,仿佛具有一种强烈的粘着力。他们彼此竞争,彼此交锋,又在彼此互动,彼此支撑。如果让他们中的某一个人单独去跑,也许早就坚持不下去了。但是他们在一起组成了一个团体,每个人都把自己当成了其中的一分子,每个人都全力以赴地追随着这个集团。因为这个集团里面虽然也有主次的分明,拼杀的艰苦和败落的无情,但是,也有实力相当的人聚在一起时所形成的不可言喻的默契交融和温暖磁场。如果一个人有一定的胸襟,那他一定能意识到:置身于这样的团体中对自己而言,既是一种难得的锻炼,也是一种难得的享受。

也因此,每当看到在赛场上横眉冷对的人们在台下成为握手言欢的朋友时,我都会由衷地欣慰和理解。

不仅是他们。我想,也许所有优秀的人都应当成为朋友,也能够成为朋友。而且,如果一个优秀的人想保持自己的优秀或是一个平凡的人也想成为优秀的人,那他也应当尽量和优秀的人在一起。因为:

只有常常和优秀的人在一起,自己才会有可能变得优秀。

只有善于和优秀的人在一起,自己才会有理由变得很优秀。

只有喜欢和优秀的人在一起,自己才会有希望变得更优秀。

父爱的光芒

父亲是从旧社会过来的人,他出身贫寒,当过放牛娃,参加过解放战争,也煎熬过3年自然灾害,所以生活十分俭朴,甚至到了苛刻的程度。他要求我们在离开房间时必须熄灯,免得费电。

有一段时间,我常常待在书房加班写材料。书房连着大客厅,如果我写累了想到院里散散步,必须穿过大客厅。而大客厅常常是一片漆黑——因为很少有人在此聚会,自然也就不开灯,我的眼睛一时间很难适应由强变弱的光线,便宛如盲人般摸索着行走,有好几次差点儿被椅凳绊倒。

那天中午回家,看见父亲正在大客厅专心致志地安装一盏台灯,也许是他想就着这盏灯看书,我想。我走过去,试了试。这盏灯的旋纽能调光线,很别致。

晚上,我出去散步时穿过客厅,发现那盏台灯的光线被调到了最暗的程度,那昏黄的灯光正好可以让我轻盈地举步。这真方便,我想。

此后的每个晚上,我都会在这盏台灯的照耀下出出进进。每每看到这盏台灯,我都会想,这真方便。

多年以后,父亲去世了。他安装的那盏台灯依然放在原来的位置,每到夜晚来临时,我依旧把它调到最暗的光线中,然后在它的光芒里走来走去。我从未意识到这盏灯有什么特别的意义。我不过是在遵从父亲生前的习惯而已。

父亲的遗像,一直放在台灯旁边。

一天夜里,我去放台灯的小柜下找东西,一抬头,忽然看见昏黄的灯光下父亲温暖的眼神,那么安详,那么生动,那么宽广而仁爱。

我忽然顿悟,自己以前有多么傻。父亲并不是为了别的什么原因才安装这盏台灯的,他只是为了我——为了我不被黑暗绊倒。

这盏式样朴素的台灯,是父亲生前惟一的爱的流露——以一种对他而言有点奢华的方式。我每天每夜都在它的光芒中行走,却一直忽视着它的光芒,就像一直漠视着父亲的爱。我总觉得父亲的爱是那么遥远,却不曾发现他的爱一直如此亲密地环绕在我的身边。从过去,到现在。

我的心,到底有没有长眼睛呢?

在父亲的眼神中,我静静地流下泪来。

天堂伞

1997年夏天,我正在北京打工。恰逢一个朋友去国外探亲,想要有个放心的人看着房子,而我所在的单位住房条件又十分紧张,我们一拍即合,我便暂住到了她家里。

她的房子在二环以内,位置很好,社区里的公益设施也都齐备。离我的住处不远就有一个街心小公园,里面有草坪、长凳、石桌、乒乓球台、贴满科技宣传画的艺术游廊以及儿童玩的滑梯、摇马和秋千等,周围还种满了绿树和鲜花,景色怡人,充满情趣。每次路过这里,我都会看到许多老人和孩子在里面散心和玩耍。我也常常在这里逗留一会儿,让自己放松一下。

渐渐地,我注意到了一个小男孩,有四五岁的样子。他长得很漂亮,光洁的小脸,长长的睫毛,大大的眼睛像两块纯黑的宝石。奇怪的是,他没有同龄男孩子们的那种淘气和顽皮。他总是一个人静静地坐在石発上,要么呆呆地看着别的孩子玩耍,要么就单调地翻着一本破旧的画册。没有人和他说话,他也从不和别人说话,像一尊彩色的小雕像。

我对他充满了好奇。他到底怎么了?我真想知道。可是我从来没敢上前去问。我怕自己会以可能不合适的方式打扰他。一直到有一天,我买了一些桃子,刚走到他的身边,装桃子的方便袋突然裂了口,桃子滚落了一地。我正手忙脚乱地收拾着,他也起身开始帮我捡。后来,我们的手不约而同地都去捡一个桃子,头碰在了一起。我们都笑了。

“谢谢。”我说。

他没说话,只是笑着看看我。

我递给他几个桃子喜欢吗?记着洗洗再吃。”

他摇摇头。

“吃吧,挺甜的,爸爸妈妈不会骂你的。”我说。

他仍旧摇着头。

“你别跟他费劲了。”突然,一个50多岁的胖妇人走过来,“他是个聋子。”

我怔住了。许久,我才把脸转向她真的?”

“我骗你干嘛?”胖妇人对我的怀疑很不满。

“就是真的,请您以后也别当着孩子的面儿说,让他听着多不好……”

“他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