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去不去呢?”
“反正他也叫了乡长,乡长去咱们就得去。”
我们几个正议论着,乡长就迎面走了过来:“三宝叫咱们去坐坐,我看就去坐坐吧。当了几年村主任,有功劳也有苦劳。现在卸任了,咱去也体现出对他的关心。应该去啊!”
“是啊是啊。”我们随声应和着,跟在乡长身后向三宝家走去。
不过,我们几个对三宝家的大狼狗都有点憷头皮。那狗通人性,很会看门。你若空着手进门,他就疯狂地叫着扑上来。所以,我们去时,总是带着一个公文包。可走的时候就又来了麻烦,它不让人带着东西从他们家往外走,谁带就扑过来咬谁。
更让人尴尬的是这狗也上桌喝酒吃菜。
那一次因为我们在村里开展工作到了日偏西,正好乡长也从别的村转到了这里,三宝非让吃饭不可,我们就没走。
酒过三巡,乡长先告辞了:“我回去还有事儿,先走啦。”
“您还没吃饭啊!”三宝急得直骂老婆,“弄个饭怎么就这么慢啊,真不中用!”
我们也忙着要一起回去。乡长说:“你们别急了,吃完饭再走吧。”三宝也这么说。又加上一天没吃饭,也确实饿了。我们就留下来。
于是,我们就一起先送乡长出门,走到大门外,看乡长走远,回屋。
啊!三宝家的那狗正趴在桌子上吃得香呢,狗的前两只腿撑在桌面上,把嘴伸到盘子里吃几口菜,再在桌上舔几口酒,有时还把长长的舌头伸到酒杯里去喝一下,然后再咂摸咂摸,像模像样的。
我们都惊呆了,多亏三宝机灵,上前喝了一声:“狗子,出去。”
狗听话地从桌子上下来,贼亮的狗眼望望三宝,还不想走。
三宝笑笑,用手拍了拍狗头:“好了,走吧。”狗摇摇尾巴晃出屋子。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三宝拍拍手,把别的盘子全撤下去,指着一盆清水煮炖的大白菜,懒洋洋地,“这个狗没动,我们吃点吧。时候不早了,你们一定饿了。”
乡长走了,三宝好似一下子没劲了。
我们尴尬地笑笑,谁也没了胃口。
这次到他家里去,酒肯定是不好喝。他刚从主任的位子上落选,心情一定不会好,弄不好场面就出现不愉快。但好在有乡长在场,我们也就稍稍放心了一些。
一进门,三宝家的大狼狗照样狂吠,三宝颠颠地跑出来拦着狗,满面笑容,先把手伸给乡长:“快屋里,快屋里。”又把脸转向我们:“各位领导,都快进屋。”
桌上的菜摆得很丰盛,乡长就说:“别光大鱼大肉的,炖盆大白菜来。”
好在倒看不出三宝有什么情绪。气氛很热烈,酒喝得就顺畅。我们就都说他工作如何如何有能力,几年来出了多少多少力,干部没有当一辈子的,以后还有机会等等。
大白菜上来了,可我们发现乡长并没动一筷子。
过了一会儿,乡长接了个电话后,又喝了一杯,站起来:“回去有事儿,我得先走了,你们慢用。”
我们也要一起走。
三宝不高兴了:“我才下台,就看不起我了。乡长回去有事儿,你们回去干什么?都不能走!”
乡长也说:“那你们就再待会儿走吧,酒可要适可而止啊。”
我们就又都一块儿送乡长,一直送出大门口。我心不在焉,暗想他的狗别又上了桌子,只给我们留下大白菜。果然不出所料,我们进屋后,那狗正在大吃大喝,津津有味的样子。
三宝一个箭步蹿过去,照着狗就是一脚,狗汪汪叫着跑出屋子。三宝又快步跟出去:“妈的,领导还没吃,你倒吃上了,也太不尊重领导吧。”
接着就听到狗“啁儿”的一声,扑通倒下了,三宝气恨恨地说:“死了正好,扒了它皮下锅。”
“对不起了,”三宝进来,把桌子上的全撤了,吩咐老婆另上菜,“咱继续喝。”
“足了足了。”我们都说。
三宝怎么也不同意。乡长走了,他更来了劲。重新摆上菜,他又陪我们喝了一阵子,才一起吃了饭。
我们走时,他一再说:“欢迎各位领导一定再来,不来就是看不起我啊。”
我们发现,没让他扒皮的那狗还直挺挺地躺在地上,恐怕是真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