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乱世绝唱:杜月笙与孟小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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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想忘掉过往

1951年5月20日,上海的《新闻报》《文汇报》刊出了《黄金荣自白书》。在自白书里,他说要自首改过,将功折罪,请求政府和人民饶恕等等。这样的新闻自然是大新闻,香港的《大公报》予以转载,全文刊发。

得知这个消息,杜月笙急忙要万墨林买份报纸,把有关的内容读给他听。听了一遍,他说:“墨林,你再读一遍。”其实,自白书并不长,也不难理解。他之所以要万墨林再读一次,是因为黄金荣的关系与他太密切了,他担心他的自白于他不利。

于是,万墨林再读了一次。“……蒋介石是虞洽卿介绍给我认识的。国民党北伐军到了上海。有一天,张啸林来看我,他们发起组织共进会,因为我是法租界捕房的督察长,叫我参加,我也就参加了。就此犯了一桩历史上的大罪恶,说起来,真有无限的悔恨!……”

“停!”当万墨林读到与“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前后有关的文字的时候,杜月笙马上喊住。对于这段历史,他最为熟悉,也最为揪心了。杜月笙要万墨林把这段文字再慢慢地读一遍,他要一字一句地听个清楚。听万墨林再读一遍之后,他终于长长地舒了口气,轻声说:“我懂了,我懂了!”他之所以如释重负,轻松起来,是因为在黄金荣的自白书中没有听到他杜月笙的名字。

当年,杜月笙与黄金荣、张啸林等一起唱主角,积极支持蒋介石发动“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屠杀共产党员和革命群众。可是,黄金荣的自白书里居然没有提及他的名字,应该不是一种遗漏和疏忽,而是别有内涵,不妨说是中共方面在向杜月笙传递某种信息。杜月笙自以为懂了,应该就是这个意思。其实,刊在报纸上的《黄金荣自白书》已经是第二稿。在第一稿中,杜月笙的名字骇然在里面。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原因也很简单,正如杜月笙懂了的意思,中共把他列为重点统战对象,想争取他回大陆。

当然,杜月笙这样去想,应该不是为了回大陆图什么政治前途。他的身体已经不许他有这样的想法,这样想也没多大意义。他期待中共不提他的过往,不提他的罪恶,是想叶落归根,最终他还是想回大陆的。所以,在临终的时候,他再三叮嘱家人要把他葬回上海浦东。

遗憾的是,杜月笙有心无力了!

7月份,吴开先从台北飞抵香港。因为关系密切,杜月笙很是高兴,和他约定7月27日中午为他洗风接尘。那天早上,杜月笙感觉自己精神不错,见自己头发有点长,便请了个剃头师傅上门,在家里为他理了发。10点左右,住在附近的好友朱文德应邀来了,见他气色好,便和先来一步的万墨林一起,陪着他聊天。

杜月笙的兴致非常好,从家事聊到国事,从以前聊到现在,他居然谈了两个多小时。见他精神这么好,朱文德和万墨林为他高兴,但又感觉这种情形有点反常。当下,两个人心头有些异样。

中午时分,吴开先如约而至。杜月笙起床,亲自迎到客厅,和他握手寒暄。很快,用人们摆好餐桌,开始开餐。前来作陪的,是家人和好友,氛围很好。席间,吴开先充当主角,说了下台湾方面的近况。杜月笙听得很认真,不时还插插嘴,询问一番。

杜月笙不喜喝酒,又因为犯病,更是滴酒不沾。他知道吴开先好一杯酒,便要长子杜维藩代他敬酒。等杜维藩敬完酒,他又要其他人逐一敬酒,陪吴开先多喝几杯。吴开先善于辞令,喝了几杯酒,谈兴更浓。所以,整个席间其乐融融,一直喝到下午两点。

喝得正高兴的时候,好友秦联奎来了。秦联奎是大律师,办事向来守时。那天不知为什么,他耽搁了一些时候,匆匆赶来。见接风宴还没散,他便坐了过去,喝了杯酒,他一边吃菜,一边打量了一下杜月笙,说:“月笙哥,你这几天胖啊!”

“胖?”这到这词,杜月笙猛地一怔。他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皱着眉头说:“只怕这不是胖,是我的脸上浮肿啊。”

病人浮肿,肯定不是好征兆。见杜月笙这么认为,大伙急了,忙安慰说这几天他确实胖了。万墨林还说:“杜先生精神好着呢,一谈就是两个多小时。我们吃饭,又坐了个把小时。你们看,杜先生依然精神饱满,没有一点疲倦的神情。看来,我们得借这个机会,好好为杜先生庆贺一番。”

虽然,大伙善意的解释,想解除他的心头忧虑。但是,杜月笙还是快乐不起来,脸上早就结着愁怨。过了一会,他要杜维藩拿块镜子过去,自顾自照了一番。然后,他放下镜子,招呼大伙继续用餐。在座的亲友至交很明显地看出,和几分钟前谈笑风生的他比,已经判若两人。又勉强地坐了一会,他推说有些困倦,要进去午睡,离开席位进了房间。接风宴的主人,居然离席,让大伙一阵愕然。

孟小冬知道他的心事,急忙跟进去。见他已经躺在床上,她便坐在床沿,拉着手,默默相对。杜月笙湿润着眼睛,动情地说:“阿冬,我走了以后,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为了照顾我,你放弃一身绝艺,天天陪伴着我照顾着我。这一生,我已经没有遗憾了。只是苦了你,让你受累了!……”

杜月笙还想说,孟小冬已经用手轻轻地放在他的嘴边,不让他再说。说这样的诀别话,叫她如何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