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杏儿正在屋内收拾东西,只见她满脸尘土,双手拿着一块破布走了出来。那张满是尘土的脸上,露出了一双带些许惊讶的大眼睛。
自他们到达大周后,凌啸风便让他们称自己为公子。
她看了一眼白毓萱,犹豫了一下,还是双手将那破布奉上。
“什么东西?”凌啸风喜欢干净,他看着那块沾满了灰尘的破布,皱着眉头问。
杏儿犹豫了一下,轻轻地说:“公子,您还是自己看一下吧。”
白毓萱有些好奇,她一把将那块破布夺了过来,轻轻一抖。那细小的尘埃,便在阳光下飞舞着。
透过那温暖的阳光,凌啸风坐在石凳上清楚地看到了那破布上面的花纹。这是一块黄色的绸缎,虽然只有一小部分,可是凌啸风还是看出了,这不是块普通的绸缎,是大周皇室的御用之物。
“这有什么好看的?”白毓萱顺手将布扔在了地上,笑道,“这种东西,小时候见多了,不过是块破布嘛。”
“见多了?”凌啸风看着白毓萱,觉得她就是一个谜。
她的身上,不知道藏着多少谜团。显然,她并不是非烟公主,并不是楚王的女儿。可是,她家里的这些东西,又做何解释?这大宅子的格局,分明是只有贵族才有资格使用的,而且她又姓白!
“是啊。”白毓萱不以为然,她用那只刚刚拿过破布的手,拉起凌啸风就往屋内走去。
泛白的碧纱窗,破旧却不失精美的桌椅,墙上那幅古画上,已经结满了蜘蛛网。
白毓萱将凌啸风带到一间屋子,打开了一个落满了灰尘的箱子。
尘土飞扬,呛得凌啸风咳嗽了起来。
白毓萱指着那箱子,笑道:“这里还有几件干净的。以前饿的时候想当掉,可是后来想想,总得留下几件父母的遗物吧。所以,它们一直在这里,并没有人动。”
“奇怪,你不在家,小偷也不来光顾?”凌啸风咳得眼泪都流了下来。
“小偷?”白毓萱笑道,“我比他们还穷呢,还上我们家偷。整个京城的人,谁不知道,我爹娘死后,白家就败落了?再加上奶娘生病,家里简直连一个铜板都找不到。还上我家偷呢,我还没去骗他们的钱呢。”
京城的小偷的确懒得光临白毓萱的家,不光是因为她穷,没油水。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们可不想自己的家人被一张有着和自己一模一样脸的人给骗走。白毓萱的恶名,在京城顺风能臭三十里,他们哪敢在太岁爷上动土呢。
“奇怪。”凌啸风觉得这事好像有些不对劲。
一个昔日如此繁盛的大家,怎么可能瞬间败落了呢?如果不是有其它因素,估计不可能如此迅速的败落了。御用之物,姓白,难道……
凌啸风看着那一箱子精美的衣服,脸色陡然一变。
“我家是脏啊,比不上你家。”白毓萱见凌啸风脸色不好看,便有些生气了,“谁让你非得住在我家啊。嫌脏的话,直接住客栈好了,那里干净。”
“毓萱。”凌啸风连忙拉住她的手,笑道,“其实你家真的非常好啊,那么大。我只是在惊讶,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精美的衣物呢。”
白毓萱这才高兴起来,柳眉轻轻地舒展开来。
这宅子实在是太脏了,太乱了。杏儿等几个人,打扫了一天,都快累趴下了,只是勉强打扫出几间屋子,暂时可以用来栖身。
杏儿趴在床上,一动不动。她又累又饿,可是她连吃东西的力气都没有了。她不明白,这也算是人住的地方?
白毓萱躺在昔日那张硬硬的小床上,看着天上那轮月亮,不觉得又想起了倩雪。
“对不起,奶娘,只有我一个人回来了。”白毓萱的眼睛红红的,流下了伤心的泪水。
“又哭了。”凌啸风轻轻替她拭去眼角的泪水,微微地笑着,“回到家了,难道还不开心?难道你不喜欢这里?不喜欢的话,过几天我们就回去。”
“回去?”白毓萱抬起头,看着凌啸风那双闪闪发光的眼睛,问,“我们?”
“我们。”他温柔地说,“我不会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的。”
白毓萱微微一笑,犹如阳光般美丽灿烂。
可是,听着这话,她的脑海中却又闪过一个人影。那个人,到底是谁呢?
那个神秘的影子,在白毓萱的脑海中渐渐清晰起来。
“谁?”白毓萱看见了一双如鹰隼般的眼睛,那双眼睛,正在恨恨地看着她,似乎有千言万语。
“不,不去想,不去想……”白毓萱轻轻地摇摇头,她不想再去为一个影子而纠结了……
“公子!”这时,杏儿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白毓萱心中长舒了一口气。
就在这一刻,她才发现,自己原来那么坏,她真的不愿意以身抵债。
凌啸风胡乱地用被子替白毓萱盖好,草草穿好衣服,走了出去。
“什么事?”他坐在后院那干净的石凳上。
杏儿本来已经累得爬不起来了,可是如果没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她又怎么贸然闯进去坏了他们的好事呢?
“刚才传来消息。”杏儿低着头,迅速说,“非烟公主自幼一直在尼姑庵住,听那里的尼姑描叙她的样貌,似乎和……”
她轻轻地往白毓萱的屋子瞟了一眼,不敢继续说下去。
“说吧。”凌啸风心中早已经有数,只是需要一个佐证来证明自己的想法罢了。
“和小姐样貌不一致。”杏儿一边说着,一边双手将一幅画卷呈上,“这是非烟公主的画像,您看一看。”
她的双手在微微颤抖着,对于这一消息,杏儿还是不能像凌啸风那样能做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凌啸风打开画卷,轻轻地瞟了一眼。
“比小姐的样貌差多了。”他顺手将画卷扔在地上,冷冷地说,“烧掉。传消息的人……”
他轻轻地咬了咬嘴唇,目中闪过一丝寒意。
杏儿听了,吓得浑身一颤。
“你知道怎么做吗?”凌啸风冷冷地问。
杏儿脸色苍白,轻轻地点了点头。
她不知道,今天杀了那人灭口,谁知道哪一天会不会轮到自己呢?
凌啸风缓缓地站了起来,准备去找白毓萱。可是,白毓萱房内的蜡烛已经熄灭了,门也紧锁。
“混蛋!”他心中暗恨杏儿。
这丫头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这最关键的时候出现!
他只能回自己的房间,杏儿从后门走了进来。
她脸色苍白,手上还沾有血迹。看来,那个传消息的人,已经踏上了奈何桥。
凌啸风冲上前去,紧紧地将她拥在怀中。
“啊……”杏儿吓了一跳,可是一看到抱着自己的是凌啸风,却又放弃了反抗。
“能在你生命中留下点什么,我死也知足了。”杏儿轻轻地闭上了眼睛,痛苦地想,“谢谢你,大王。”
她无怨无悔,即使凌啸风只是想她当成一件工具,她也感到非常幸福。
凌啸风冷冷地说:“不许让小姐知道,否则的话……”
杏儿心一寒。她知道,只有在刚才的时刻,他才是完整地属于她的。只要他穿好衣服,他仍然是那个冷漠无情的西凉王。
“不,不是的!”她突然间觉得自己非常好笑,“即使在刚才,他心里想的也是白毓萱!为什么,为什么?她是公主的时候我比不上她,而现在呢,她明明不是非烟公主了,甚至还不如我呢,为什么她仍然能抓住他的心?”
她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她知道,如果太计较得太多,恐怕连留在他身边的机会都不会有了。
看着凌啸风那渐渐远去的背影,杏儿泪如雨下……
白毓萱静静地躺在床上,眼睛里噙满了晶莹的泪花。
“为什么,为什么我办不到呢?”她在拼命地追寻着脑海中的那个神秘的影子,那个影子,她觉得永远也挥之不去,“你到底是谁?是谁!”
她隐隐觉得,那个人肯定和自己有着莫大的关联。可是她不记得,在她这短暂的十几个春秋中,又有哪个男人能在她生命中留下记忆呢?
白毓萱那双明亮的眼睛,在漆黑的夜里,闪烁着美丽的光芒。
“还债,还债……那我又要如何去偿还他呢?”她翻来覆去,一夜未眠。
京城的街头,依旧繁华。
来往的人们在窃窃私语着。
“听说了吗,城外的尼姑庵失火了,里面的尼姑一夜间全都死光了!”一个卖猪肉的举着一个肥猪头在跟买肉的客人说着。
那客人接过猪头:“当然听说了,这么大的事情谁不知道啊。而且我还听说,当日那个非烟公主就住在那里呢。想来那非烟公主也可怜,才嫁过去一年时间,嫁了两个可汗,最后又落得个殉葬的下场。”
“你说还会不会再派公主和亲了啊?”旁边一个黄脸婆插嘴问。
“没人了,和什么和?”卖猪肉的摇摇头,“皇上没公主,皇室中当初只有非烟公主年纪合适。现在那些王爷家的郡主们,最大的才刚会走路呢。”
“笨蛋,用宫女和亲啊!”黄脸婆撇了撇嘴,“封个公主不就成了。”
客人冷笑着,不屑地瞟了一眼黄脸婆:“真是头发长,见识短。要是大周拿个宫女去和亲,那西凉还不在一边煽风点火啊,要是可以用宫女的话,你觉得金陵公主和非烟公主还会去乌苏吗?”
听了这话,卖肉的连忙说:“不谈政事,不谈政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