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觅雪在她耳边低声说,“坐好了。”
白毓萱勉强坐在椅子上,脸色苍白如雪。虽然她对那可汗不感兴趣,不过却在暗暗替他担心。对手为了阻止和亲,杀不了自己,居然连可汗都杀!这些人也太恐怖了。
“暗害可汗的人是谁?”白毓萱胡乱地想着,“右贤王不想让和亲,但是昨天晚上我们在一起啊。难道……难道是那位又美丽又高贵的傲寒阏氏?这……这怎么可能?她不是挺喜欢那可汗的吗?难道,她为了阻止和亲,连自己的意中人都不要了?”
她好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浑身在颤抖着。她在害怕,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到了阴曹地府,和一群魔鬼为伍!
“她是高逸辰的娘,难道,他的心也如此冷?”不管白毓萱如何想将他淡忘,可是他的音容笑貌,鬼魅般的随时在她眼前浮现。
觅雪的脸色比白毓萱的还要差,苍白得令人感到恐惧。她隐隐感觉到,一场血雨腥风即将拉开帷幕!她不知道,仅凭自己一人之力,又能否化险为夷呢?
她没想到,这一切来得如此得快,这场血雨腥风,这么快就来临了。
“公主,您累了,先休息一会儿吧。”觅雪勉强笑了笑,毕恭毕敬地说,“王嬷嬷,谢谢你的提醒。”
白毓萱看了一眼脸色同样苍白如雪的觅雪,顿时心灰意冷。她一直以为觅雪是无坚不摧的,是可以面对任何风雨的。想不到此时,她也恐惧了。
“这是应该的。”王嬷嬷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大周已经失去了一位公主了,奴才……”
“王嬷嬷!”觅雪冷冷地喝道。
她生怕白毓萱听后会乱了阵脚,现在情势危急,她不希望出一点纰漏。
王嬷嬷会意,连忙闭上了嘴,对白毓萱施了一礼:“奴才告退,日后再来给公主请安。”
临退下前,她又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白毓萱,心中在暗暗惋惜着:“又是一位苦命的公主!”
她看着那张绝美的面庞,只见白毓萱的脸色苍白的如长白山上的冰雪,长长的睫毛上,挂着几颗晶莹剔透的泪珠,看起来格外楚楚动人。一头如天水洗过般的秀发,略显凌乱,却依旧乌黑亮丽,亮的几乎能照得出人影。
她微微摇了摇头,只能用红颜薄命来为这些美丽的公主做个注释了。
夜色降临,草原上的月亮似乎格外明亮。
银白的月光洒在地上,笼罩着整个大地,似乎为它罩上了一层轻纱。整个世界,都有着一种如梦如幻的感觉,看起来特别不真实,恍如梦境。
在熊熊燃烧的篝火的上,烤着一只只滴着油的肥羊,那浓郁的香气,足以飘到十里之外。
人们载歌载舞,大口地喝着烈酒,吃着肉,每个人的脸上都红彤彤的,泛着油光。
乌苏国并不大,也不富裕,但是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这些年来,在高逸辰的建议下,乌苏可汗逐渐加强了和大周的往来,可以将草原的美酒和羊毛等卖到大周,人们的生活也渐渐富裕了起来。他们相信,只有有高逸辰在,乌苏就会远离战争,永远成为西域的一片世外桃源!
傲寒阏氏端坐在正席,她的身后,放了一架小小的屏风,为她挡住夜晚的冷风。她高傲地看着她的臣子臣民,一脸威严,宛如一位高高在上的女王。实际上,她就是乌苏的女王,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可以随时结束任何不利于她的人的性命。
高逸明有伤在身,并没有来,而最为奇怪的是,高逸辰居然也没有来。
“难道,他去看他那敬爱的可汗去了?”白毓萱坐在右侧的案前,暗暗地想。
乌苏国的风俗和大周相差甚远,他们都席地而坐,这对白毓萱来说,无疑是个不小的挑战。坐了没一会儿,她的两条腿就已经麻了。她想稍微活动一下筋骨,可是越活动越难受。
觅雪站在她身边,轻轻地碰了一下白毓萱。
大庭广众之下,白毓萱这样乱动,实在是有失体统。不过她自幼没受过这种训练,她不知道,昔日那位金陵公主初来的时候,是否也像自己一样不能忍受这些奇奇怪怪的风俗呢?乌苏虽然穷,可是也不至于连桌椅板凳也买不起吧,为什么要席地而坐呢?难道铺了张虎皮,就可以隔潮了?
一想到屁股下面那张斑斓的虎皮,白毓萱就更加坐不住了。她一看那虎皮就心惊胆颤,又哪里敢坐上去呢?如果不是觅雪将她强行摁在上面,估计她的脚都不敢碰到那张虎皮的。
“坐好了。”觅雪低声提醒道。
在乌苏,也只有有身份的人才能坐虎皮的,白毓萱偏偏还不领情,她情愿坐一张羊皮上,和那些最下等的奴才们一样,而不想闻这难闻的虎皮味。
虽然白毓萱近来非常憔悴,可是经过觅雪的巧手打扮,看起来光彩照人,连天上的月亮见了,都忍不住顺手扯来一朵白云,悄悄地遮住了自己的半边脸庞。
只可惜,这份美丽,并无人欣赏。乌苏男人们心目中的美女,不是她这样的娇柔型的,而是傲寒阏氏那种健康丰腴型的。
这时,高逸辰姗姗来迟,他轻轻地瞟了一眼盛装的白毓萱,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怎么才来?”傲寒阏氏媚媚地一笑,目中却没有慈母应该有的温柔。
高逸辰匆匆施了一礼:“儿臣去看右贤王了,他的伤口又流血了。对了,儿臣还想看看可汗……”
他说话的声音,稍微有些颤抖,目光也有些扑朔迷离。
可汗的王帐,被重兵把守着,根本不许任何人靠近,连身为左贤王的高逸辰都被拦在了外面。这让他更加担心,担心可汗被傲寒阏氏给软禁了。
“你这个时候去算什么?”傲寒阏氏笑着看了正如坐针毡的白毓萱一眼,“可汗需要休息,晚上还得……呵呵……不说了。非烟公主还是姑娘呢,再说的话,她会害羞的!哦,对了妹妹,可汗今天的夜宴不能参加了,他还有事。一会儿,姐姐亲自将你送到可汗的王帐去。到时候,有什么不满,直接找可汗,呵呵……”
她笑的声音非常难听,有些像半夜的猫头鹰。
白毓萱听了,她还没来得及害羞呢,高逸辰的眼睛中却闪过了一丝异样的神色。
“快坐下。”傲寒阏氏微微一笑,“一会儿聆听一下非烟公主的高超琴艺吧。大周的公主都精通乐器,这位非烟公主长得又如此灵秀,估计她的琴艺,肯定更加精湛!妹妹,开始吧?让我们乌苏的子民,欣赏一下来自大周的音乐!”
她一边说着,一边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此时的傲寒阏氏,春风满面,好像今天晚上当新娘的,不是白毓萱,而是她一样。
觅雪听了,连忙从屏风后面取出一具古琴。这是一具焦尾琴,是非烟公主的最爱。她逃婚时,并没有随身带上。
“好琴!”傲寒阏氏打量着那具古琴,点头赞赏道,“梧桐凤尾,果然是具上等的古琴!”
“哦?”白毓萱低头看着那具看上去旧的惨不忍睹的琴,实在没看出这琴好在哪里。她觉得,街上随便找具琴,都比眼前这个好多了。
觅雪轻轻地将琴安放好,笑道:“有琴无舞不佳。奴才提议,让公主抚琴,钟将军舞剑如何?钟将军的剑术,在大周可是小有名气的。”
“好!”
觅雪话音未落,人群中就已经是欢呼一片了。他们都是粗人,对琴这种高雅的玩意儿,根本就不感兴趣。不过,对舞剑倒是蛮喜欢的。
傲寒阏氏也想知道,白毓萱带这位护驾的将军到底有几斤几两,便笑着对高逸辰说:“不如你陪钟将军舞剑吧,一个人舞,实在没多大意思。”
她分明是想让高逸辰给钟云鹤点颜色瞧瞧,最好让他输得一塌糊涂,丢尽大周的颜面。
“好!”人群中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他们都知道,高逸辰剑术不凡,这两个人交手,场面肯定非常好看。这么多年来,高逸辰高高在上,普通人根本没有机会一睹他那高超的剑法,今天有这机会,哪个不摩拳擦掌,激动万分?
楚王一边啃着羊腿,一边喝着烈酒,他对这两样都不感兴趣。
乌苏水草丰美,羊肉格外鲜嫩,他的牙齿不大好,如此鲜嫩的羊肉,非常合他的胃口。
阿永走到他的身边,替他斟好酒,憨笑着问:“王爷,我们乌苏的酒怎么样啊?还合您的口味吗?”
清洌的美酒在银杯中荡着微波,在皎洁的月光下,闪烁着美丽的银光。
楚王大口大口地喝着酒,打了个酒嗝儿:“比西凉的酒好多了!他们家的酒,太甜,没味儿!”
其实在西凉时,他对那里的酒还是非常满意的。西凉的酒并不甜,只不过和乌苏浓郁的烈酒相比,就显得有些甘甜了。
“对!”阿永听了,两眼放光,像找到了知音一样,乐得大嘴一咧,“我也这么认为的!”
对西凉的酒,阿永这种粗人根本就没有办法领略其中的美。可是在乌苏,偏偏有许多人喜欢西凉的佳酿,让他非常不爽。如今,这话从一位异国王爷口中说出,好像是为两国的酒做了个鉴定一样,这让阿永美得忘记了东南西北。
“真的?”楚王一听,连忙拉着阿永坐到身边,“本王觉得,那甜酒是女人喝的玩意儿,男人就应该喝烈酒!”
他一高兴,连忙替阿永倒了一碗,二人推心置腹地喝了起来,哪里管白毓萱是否会弹琴。更何况,那种吱吱唔唔的玩意儿,让他白听他都不想听。
白毓萱低着头,双手轻轻地放在了琴上。
她的手指非常漂亮,又细又长,那姿势,看起来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温柔恬静的月光,静静地洒在大地上。月华浸染着这里的一草一木,似乎为所有草木涂上了一层银粉。此时的景色,恍如月宫仙境,美丽的让人感到不真实,让人感到一阵空虚。
晚风轻轻地吹拂着她那如缎的长发,如水的月光温柔地洒在她的身上,为她镀了一层柔和的银边。此时的她,真有几分纤尘不染的感觉。
看着她那美丽的脸庞,就在一瞬间,高逸辰隐隐有一种错觉,觉得她不是京城的那个女骗子,也不是什么非烟公主,而是天上的嫦娥下凡,跟他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而己。
悠扬的琴声响了起来,如山涧清澈的泉水,叮叮咚咚;如枝头的黄莺,宛转动听。美丽的琴声在草原上的夜空上回荡着,如一缕天籁之音,美丽动听。又如天乐开奏,如梵琴拨响,如百凤齐鸣。
草原上,高逸辰和钟云鹤你来我往,银白色的剑花,看得所有人都眼花缭乱。
“好!”人们沸腾了,脸上的酡红越发的生动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们二人身上,根本没有人多看白毓萱一眼。
高逸辰并没有给钟云鹤一个下马威,只是点到即止。其实经过这次交手,他自己也不知道,如果两人真的动起手来,谁输谁赢还是个未知数。这钟云鹤,果然不是浪得虚名之辈,他的剑法虽然朴实无华,但是招招实用。
豆大的汗珠,顺着她那娇美的面庞,轻轻地落到了琴弦上,溅起了细碎的水花。
一曲毕,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连忙冲觅雪使了个眼色。
“再来一个,再来一个!”人们欢呼着。
其实他们哪里是想听琴呢,只不过是想继续看这精彩的剑术表演罢了。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每个人的心情好像都很激动,恨不得把手掌拍烂,把耳朵震聋。
傲寒阏氏的脸上也红红的,她看着自己那英姿飒爽的儿子,心里洋洋得意。她并没有怀疑,白毓萱不会弹琴。在她看来,大周的公主不会弹琴就不对了。
“公主舟车劳顿,身体不适,实在不能再弹了。”觅雪冲傲寒阏氏施了一礼,不卑不亢地说。
傲寒阏氏点点头,笑道:“也是,姐姐也不是那种不善解人意的人,又怎么能耽误了妹妹的洞房花烛呢?”
高逸辰目光一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