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继续下着,它们一股脑的从天上冲了下来,根本不顾什么辈份排行,仿佛是为了赶个好时辰,抢先着陆。
江南,很少下如此大的雨的,尤其是在春天。江南的春天,应该下着朦朦细雨才对。那柔弱的杨柳在如雾的细雨中轻轻飞舞着,仿佛在挥袖送别自己的挚友。那沾露的兰草,似乎在轻轻哭泣,多愁善感地看着这那朦胧的细雨。可是今天这场大雨,半点唯美的感觉都没有,这雨,让白毓萱想起了自己和倩雪背着包袱离家出走的那个夜晚。
一样的狂风暴雨,一样的无奈。
“要不让西凉王亲自来吧。”白毓萱淡淡一笑。
今天她特意精心打扮了一番,看上去格外楚楚动人。如此浑身透着高贵的美人,如果说是位公主的话,绝对有人相信。
“什么?”高逸辰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让西凉王?这不大合适吧。西凉王刚才都说了,他想要两个毫不相干的人的血液溶和在一起并不难,那么,完全可以溶在一起的血液,让它无法相溶,是不是同样易于反掌呢?杨医女不合适采血,西凉王更不合适了。”
白毓萱缓缓走到凌啸风面前,裙裾如流水般轻轻地移动着,那双美丽的大眼睛,紧紧盯着凌啸风那双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本宫相信西凉王!”她微微一笑,朱唇轻启,“在各位君王面前,他又怎么会做那种见不得人的事情呢?如果西凉王真的做了那种事情,那他日后又有何颜面在世上立足呢?又该如何面对西凉的子民呢?要是让西凉的百姓们知道他们的大王只不过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他们又会如何看待昔日这位眼中的明君呢?”
白毓萱将凌啸风推上了风口浪尖,即使他有心动手脚,也不能动了。
对于凌啸风来说,这的确不是个美差。他之所以和蓝若国国王一直找茬,只不过是另有目的罢了。他在等一个人,一个至关重要的人,一个能够揭穿白毓萱身份的人!只要那个人一出现,别说楚王在那装病了,就算他死了,胜利也会属于他凌啸风的。
“好。”凌啸风想了想,还是答应了,“不过各位要看好,孤王到底有没有玩花招。”
高逸辰目光如炬,他死死地盯着凌啸风的一举一动。
其实他大可不必担心,有杨子爱在,凌啸风还能玩的出什么花招?要知道,杨子爱的医术,丝毫不亚于凌啸风。她只是脑子缺根弦,医术真的是一绝!
凌啸风走到躺在担架上的楚王面前,杨子爱迅速递过了一根银针。
他接了过来,拉起楚王的手,故意重重地扎了一针。
十指连心啊!
楚王疼得直接来了个鲤鱼打挺,他再也忍受不了了,疼得哇哇大叫起来。
凌啸风懂医术,自然知道怎么扎会比较疼。这楚王躺在那里好久,他早就看着不顺眼了。敢在他面前装病,岂不是自寻死路?这一根,没扎死他已经不错的了。
“哇……”楚王跳了起来,额头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疼死了啊……”
这楚王从小娇生惯养的,风吹不得,雨淋不得,凌啸风这一根,估计他能疼上一段时间了。
“哟,楚王醒过来了!”蓝若国国王不知缘由,在一边惊喜地笑道,顺便拍拍凌啸风的马屁,“西凉王的医术果然高明啊,一针就能够起死回生啊!”
高逸辰和皇上都皱起了眉头。这个楚王,也实在是太不争气了!
凌啸风的脸上却没有任何得意的笑容,他只是一把拉过楚王的手,从那肥胖的手指中,挤出了一滴洇红的鲜血。
白毓萱微微一笑,缓缓来到案前,伸出纤纤玉手。
凌啸风看了她一眼,他的手微微颤抖着,当他那冰冷的手触碰到白毓萱那只同样冰冷的玉手时,心中一酸。
曾几何时,他是多么喜欢握着这只柔嫩的小手啊!他恨不能紧紧握着它,直到天荒地老。可是今天,他却得拉着她的手,亲自将她推向万丈深渊。
“如果血真的不溶的话,那……”这一刻,凌啸风有些犹豫了,有些退缩了,“难道,真的要置她于死地?”
虽然以前他一直抱着玉石俱焚的想法,可是关键时刻,他还是有些不忍心了。白毓萱,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至爱,如果亲手毁掉了他,凌啸风真的不知道,以后那漫长的岁月里,自己该如何过下去。
“可以开始了吗?”白毓萱微笑着,轻轻地问,“有何不妥?”
看着凌啸风眼睛中的犹豫,白毓萱突然间觉得好悲哀。她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走到这一天?他是那么地爱她,为了她,出生入死,连命都不要了,而如今,却又要亲手置她于死地!
凌啸风的手微微颤抖着,他手中的银针,始终无法落下。他知道,只要这一针落下,白毓萱,很可能就在香消玉殒了。他一生的至爱,将从此离他而去!
“怎么了?”皇上微微笑着,看着那只颤抖着的手,“西凉王不舒服?”
对于凌啸风和白毓萱之间的恩怨情仇,他早已经从觅雪的飞鸽传书中知道一些了。只不过他没有想到,这个孤傲的凌啸风,居然对白毓萱动了真情!
“既然真的喜欢她,为什么又要伤害她呢?”皇上心中长叹一声,暗暗地想,“你也太自私了,难道得不到,你就要亲手毁掉?”
想到这里,他对凌啸风的怨恨减轻了许多。毕竟,为了爱,一切都是可以原谅的。
“快点啊!”白毓萱催促道。
凌啸风不急,她倒有些着急了。她只想赶快将这一切闹剧结束,然后,回到净水庵,从此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
高逸辰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只握着白毓萱玉腕的手,又眼喷火,恨不能将那只手给烤化!他心爱的女人,曾经被这混蛋给侮辱过,如今,那混蛋却在握着自己心爱女人的手,他又怎么能够沉得住气呢?
皇上轻轻地瞟了高逸辰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
“别着急,慢慢来!”皇上微微一笑,“反正结果马上就大白于天下了。”
楚王看着那银闪烁着银光的针,吓得腿一软,这次可真的是昏了过去了。刀已经架在了脖子上,他又怎么能不害怕呢?
“哦,又晕过去了。”杨子爱刚想过去扶他,却被高逸辰一把给拉住了。
杨子爱会意,她那双美丽的大眼睛紧紧盯着凌啸风。她虽然脑子缺根弦,可是还没到了傻的地步。关键时刻,她的脑子还是够使的。
凌啸风的手颤抖着,眼睛一闭,银针轻轻地刺进了白毓萱那粉嫩的手指上。
鲜红的血,轻轻地滴在了那冰冷的水中。
两滴鲜血,轻轻地漂浮在洁净的水中,渐渐晕开。如同一缕忧伤的梦,随着黎明的来临,越来越淡。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两滴血上,顿时间,整个大殿内,鸦雀无声。外面风雨依旧,可是所有人似乎都在刹那间失聪了一样,他们什么都听不到了,只是紧紧盯着那两滴血。
那两滴血,轻轻地飘浮在水面上,它们像两个世仇家的后人一样,无论如何不肯相融在一起。
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蓝若国国王的脸上带着几分得意的冷笑;凌啸风目光迷离,也不知道他到底是高兴还是伤心;高逸辰和皇上一脸诧异,他们不明白,明明是同宗同族的关系,这两滴血为什么不能相融呢?白毓萱也一头雾水,众目睽睽之下,凌啸风也没机会动手脚啊,更何况又有杨子爱在这里看着啊,怎么会是这样?
“呵呵,看来西凉王果真没有撒谎!”蓝若国国王冷笑着说,“只是不知道,眼前的这个假公主,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呢?”
“不可能!”高逸辰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绝对不可能!他们的血应该是相溶的,应该是啊!”
他脸色苍白,神色紧张地盯着皇上,似乎在寻求什么帮助。
皇上也有些愕然。
“会不会有错?”他连忙端起了那只青花碗,似乎要看个真切。
只可惜,那两滴血,仍然不肯相溶。
白毓萱更不明白。她对自己的身世,只停留在了尘师太和皇上的叙述中。她是齐王的女儿,难道,齐王的血,和楚王的血不一样?
“皇上,这该如何解释?”蓝若国国王得意地大笑起来。
在场所有人,唯有他最为兴奋,就算一心想置白毓萱于死地的凌啸风也目光黯淡了下来。他知道,他要永远和白毓萱说再见了。
皇上有些茫然不知所措:“难道,她不是齐王的女儿?是依依和别的男人生的?不,不可能!依依不是那种人,她不可能做那种事情的……”
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脸庞缓缓落下。
“皇上,您倒是说句话啊!”蓝若国国王兴奋地问,“怎么处置啊?”
其实这事根本和他没半分关系,不过一想到大周居然弄个假公主去和亲,他就感到一种莫名的兴奋。这事要是传出去的话,估计天下所有人都会惊掉下巴。堂堂的大周,居然干这种事情,这件事传出去,无疑是场大地震,在各国中间,不知道会掀起多大的波澜呢!
“关你什么事?”高逸辰有些急了,没好气地冲蓝若国国王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