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最后一缕晚霞也渐渐消隐了身形。几缕冰冷的月光投射下来,照着这幽深的巷子。这个恼人的夜晚,格外冷清。外面灯火辉煌,歌舞升平,而这里,却冷冷清清,静谧的可怕。
白毓萱静静地站在月下,心乱如麻。
她脸色苍白的如长白山上的冰雪,长长的睫毛上,挂着几颗晶莹剔透的泪珠,看起来格外楚楚动人。一头如天水洗过般的秀发,略显凌乱,却依旧乌黑亮丽,亮的几乎能照得出人影。
夜,是如此的黑,如此的静。一声惆怅的长叹,打破了这黑夜的寂静。
明天的事情,她并不相信会像高逸辰说的那样一帆风顺的。如果真的如此轻描淡写就能过去,那就不是凌啸风了。更何况,凌啸风以前陪她到过白家老宅,她相信他知道自己和皇家肯定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他一定有什么阴谋的,否则的话他绝对不会同意蓝若国国王的建议的。
“在想什么?”皇上踏着那青石小路,缓缓走来,“为什么不见他了?”
他早已经觉察到,这次白毓萱和高逸辰到大周,关系明显生疏了不少。他们俩个似乎在有意逃避着什么,明明想靠近,却又不敢。
“没什么。”白毓萱勉强一笑,匆忙拭去了脸上的泪痕,“对了,这次回来,我就不打算回去了。”
“那你准备去哪里?”皇上微微一笑,轻轻地拍了拍她那柔弱的肩膀,“能有一个真心爱你的人,不容易啊,你得好好珍惜。”
白毓萱听了,破涕为笑:“皇上可真会说话。那么您给了了尘师太什么名分了吗?她那么爱您,您怎么不好好珍惜呢?”
皇上听了,也笑了起来。
“这怎么能和你们相比呢?”他笑着说,“你们明明是彼此相爱的。怎么了,吵架了?他要是敢欺负你,朕一定饶不了他!敢欺负我们大周的公主,可真是不想活了。”
“不是的,他怎么敢欺负我呢?我是谁?”白毓萱拉着皇上的手,笑道,“我可是京城街头第一女骗子啊!他要是敢欺负我,我骗光他所有的钱,让他连吃饭的钱都没有!”
皇上听了,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他喜欢白毓萱,喜欢她清水出芙蓉般的清新,喜欢她那不加雕琢的纯朴。白毓萱的性格,和小时候的他一模一样。不过,和她的生父齐王,没半点相似之处。齐王是隐士,是不沾半点红尘烟火气的仙人,是穿梭在云朵之间的高人。而白毓萱不同,她是一块没有被河水冲洗过的鹅卵石,一块未经雕琢的美玉。遗憾的是,他喜欢的这块无瑕美玉,现在已经被岁月腌渍的千滋百味了。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她的心,仍然如水晶般透明。
“好吧。”皇上看着白毓萱那清澈的目光,想了想说,“要不这样,你先在宫里住下吧,别去净水庵了。你们之间都冷静一下,等想通了,再让他来接你。”
“我想不通了。”白毓萱苦笑着说,“这辈子都无法想通的。我现在才知道,当初我娘的日子过的有多苦,她的心,肯定天天都在煎熬着。其实当时文明皇后不逼她死,我觉得她迟早也会郁郁而终的。”
皇上听了,目光立刻黯淡下来。
“难道……”他有些疑惑,“难道你……你受了什么人的欺负?”
白毓萱虽然说的非常简单,可是他还是听懂了其中的含义。他知道,楚依依虽然嫁给齐王了,嫁给了她的心上人,可是他听说了,楚依依仍然整天以泪洗面。她并不幸福,那一夜,始终是她心头的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
“算了,我不想说了。”白毓萱有些伤心地说,“反正我现在只想和了尘师太住在一起,什么也不去想。也许,伴着青灯古佛,心情自然就会平静了。”
“到底是谁?”皇上有些激动了,眼睛红红的,他一把握住了白毓萱的玉腕,“那个混蛋到底是谁?”
“你不要问了好不好?”白毓萱的情绪有些激动了,她哭着说,“为什么你非得要在我的伤口上再洒上一把盐啊。我已经很苦了,你就不要再逼我了好不好?我真的受不了……有时候,我都不明白,我还活在这个世上干什么?为什么被雷霹死的是绮莲公主,而不是我?呜……”
她泪如雨下,那滚滚的泪珠,浸湿了绿色的绫纱裙。
“是凌啸风,是他?”皇上紧紧地将她拥在怀中,眼中闪过一丝杀机,“是那个混蛋,对不对?”
白毓萱流着泪,虚弱无力地扑倒在他那温暖的怀抱中,放声痛哭起来。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如此痛快淋漓地大哭一场了。从小到大,她一直披着坚强的外衣,照顾着比她还要弱小的倩雪。冬去春来,小小年纪的她,已经变得无坚不摧了。她有时候想想,如果没有以前那行骗的生涯,她以后的日子还真的没办法活下去。
“朕杀了那混蛋!”皇上怒火中烧,“朕马上就去杀了他!”
他一向是个非常冷静的人,可是一听到白毓萱受辱,那种愤怒的情绪就无法抵制了,甚至比高逸辰还要激动。
他松开了手,径直往外面冲去。
“不要……”白毓萱连忙拉住他的衣袖,哭着说,“我知道你关心我。可是,如果杀了他,你怎么跟其它国家交待啊。如果可以杀的话,高逸辰早就把他给杀了。”
皇上泪如雨下。
他长叹一声,紧紧将白毓萱拥在了怀中。
“难道,朕就真的没办法保护你?”他有些无奈地抚摸着她那柔软的长发,“可怜的孩子……为什么,为什么要让你受那么多苦?不要走了,以后就留在朕的身边,朕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白毓萱没有说话,只是嘤嘤地哭泣着。
月儿弯弯照九洲,几家欢乐几家愁。
白毓萱伤透了心,正无助地哭泣着。而此时,凌啸风却在和蓝若国国王把酒言欢,为明天的盛会而庆祝。
这一刻,终于到来了。
天色突然间暗了下来,乌云滚滚,太阳迅速被掩藏在乌云之后。一道闪光,紧接着一声清脆的霹雳,雨点,争先恐后地落到了人间。那瓢泼大雨,如天河决堤,将所有的水倾注到了人间。
狂风咆哮着,猛地把门打开,摔在墙上。大雨猛烈地敲打着屋顶,冲击着纱窗,奏出激动人心的乐章。
大殿内,金销炉里燃着百合之香,玉瓶里插着长春之蕊,一点一滴,都尽显富贵风流。
白毓萱静静地站在大殿中央,目光无比平静。只见她一袭淡粉色的纱衣,露出了洁白如玉的美丽颈部,长长的裙裾,如雪月光华流动轻泻于地,,三千青丝用发带束起,头上斜插一枝珠钗。不施粉黛,,双颊如涂了胭脂一般,看起来如花瓣般的娇嫩可爱,整个人好似要振翅欲飞的蝴蝶,看起来纤尘不染,圣洁美丽。
面前,是一只青花瓷大碗,里面盛满了清水。
狂风吹开了那大红的木门,吹乱了白毓萱那长长的秀发。那碗中的清水,也泛起了微微涟漪。
楚王躺在担架上,仍然紧紧地闭着眼睛。他听到狂风吹开大门的声音,微微皱了皱眉头,却不敢睁开眼睛。他哪有胆子睁开眼睛啊,只能继续装成昏迷不醒的模样。
“饿啊,好饿……”楚王心里号叫着,“本王到底要装到什么时候啊,再装下去,即使皇上不砍本王的脑袋,估计也饿死了。”
他这辈子哪里受过这么苦啊。楚王天天大鱼大肉的,恨不能撑死。人生苦短,除了女人,唯有吃喝才是他最大的乐趣。他不像其他贵族那样附庸风雅,搞点小情小调的,他只喜欢吃的下的东西。
这时,他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凌啸风瞟了一眼楚王,见楚王的脸色,他就知道楚王并无大碍,只不过是装的。要知道,西凉凌家可是名不虚传的。不过他并不想点破,他在等待,等待一个绝妙的时机。
他回头看了蓝若国国王一眼,蓝若国国王微微点了点头,也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含义。
“可以开始了吗?”皇上冷冷地问。
“哦……我来了……”杨子爱背着药箱匆匆忙忙跑了过来,“不好意思,昨天晚上没睡好啊……”
她浑身湿漉漉的,像只落汤鸡。
朱公公一看,不由的皱了皱眉头。
这丫头一见起来晚了,连伞也没顾得上撑,直接冲进了茫茫大雨之中。
“糟了,杂家忘记派人叫她起床了!”朱公公看着满脸雨水的杨子爱,心中暗暗后悔,“忘记杨医女根本就不可信了,她整天糊里糊涂的,唉……”
白毓萱看了杨子爱一眼,杨子爱连忙点点头。
对于今天的滴血认亲,皇上特别派出了杨子爱。毕竟,她以前可是大周皇宫中医术最好的,又是乌苏杨家之后,分量够足。当然,事先白毓萱已经叮嘱好了杨子爱,让她不准说话。这丫头一开口,那可是什么事都办不好的。对白毓萱的话,杨子爱还是非常乐意听的。
“开始吧。”朱公公对杨子爱说。
“不,不行!”凌啸风还没说话,蓝若国国王倒是先开口了。
显然,他在故意找茬。
“这杨医女当年可是大周的啊,让她负责采血,未免有点那个了吧……”蓝若国国王摇摇头,“这件事事关重大,皇上,不是孤王找茬,这采血之人,必须选一个能让所有人都信服的人才行。”
高逸辰听了,冷笑道:“大王未免也太多疑了吧。只不过是采血而己,这杨医女又能玩什么花招不成?”
“这个难说。”凌啸风冷笑道,“孤王也略通医术。如果让两个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滴血认亲,孤王也能办到让两人的血液相溶的。杨医女是大周人,这怎么能让所有人都信服呢?”
“西凉王的意思是说杨医女立场会有问题?”皇上冷笑着,“那依西凉王的意思是,派谁采血合适呢?杨医女是大周人不合适,派哪个国家的合适呢?”
他的话虽然听起来声音并不高,但是却饱含着威慑力量,让凌啸风听了,不寒而栗。
皇上看着凌啸风那张英俊的面庞,恨不能将他撕成碎片。他怎么可以伤害他最关心的人呢?对白毓萱,皇上一直有着一种非常特别的感觉,那种感觉,好像是父亲看到失散多年的女儿一般。其实在他的心里,他早已经将白毓萱当成他的女儿了。
他曾经在心中暗暗发誓:他要照顾她,要让她永远过着幸福的生活。让楚依依不曾有过的,都让她来好好享受一番!
可是如今,她所受到的伤害,已经远远超过了楚依依了。谁也不知道,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孩,她到底还能撑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