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对,他是可汗,又怎么可能事事都告诉一个女人呢?”白毓萱凄然一笑,心中暗暗地想,“看来,我和他的缘份真的已经尽了。现在,他在变,我也在变。可能是月老嫌我对他不够尊敬吧,所以要故意折磨我。给了我希望,却又要硬生生将它给毁灭。”
她越来越觉得,自己之所以会有今天,肯定是因为自己对月老的不恭。否则的话,她一个流落街头的小骗子,又如有如此的遭遇呢?现在想想,她自己都觉得这一切像梦一般不真实,自己怎么可能摇身一变,成为了乌苏可汗的女人呢?而且是一连嫁了两个可汗!
“你也累了。觅雪的事情,明天再说吧。”高逸辰轻轻地拉着白毓萱的手,勉强笑着说,“快休息吧,你好久没合过眼了。你看看你,连黑眼圈都有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无比爱怜地抚摸着她那冰冷的脸庞。
她的脸好冷,没有一丝温度,宛若天山之雪。
“冷吗?”高逸辰见白毓萱脸色非常难看,连忙拉着她的手,坐到了案边,“你看看你,脸色那么差,一会儿孤让人给你弄点热汤喝,然后你好好睡一觉。别想太多,你最近瘦了好多,知不知道你现在好丑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轻轻地捏了一下白毓萱的鼻子。
“本来就已经够丑的了,瘦成这样,更没法看了!”高逸辰陪着笑,想逗她开心。
虽然他自己的心情已经非常差了,可是他知道,此时白毓萱的心情,比他的也好不了多少。虽然她一直不说,可是看着她那张越来越憔悴的脸,那拒他于千里之外的态度,他就知道,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他不愿意去想,不愿意证实自己心中的想法,谁都知道,凌啸风喜欢白毓萱,他对她还能做什么呢?
“我想找钟云鹤商量一下,我想让觅雪和阿永合葬。”白毓萱轻轻地推开了他的手,淡淡地说,“觅雪临死前,一直在叫着阿永的名字。我想,她对阿永还是有感情的。她对钟云鹤的感情,想必已经过去了。”
过去了,真的过去了。觅雪曾经一直以为,自己心里爱过的,只有钟云鹤一个。可是当他们真正结为夫妻之后,午夜梦回,脑海里出现的却是阿永的身影。那个影子,在她脑海中怎么抹也无法抹去,尤其是他临死前那双瞪大的眼睛,更是让她无法忘记。
高逸辰听了,想了想,觉得这事的确得和钟云鹤商量一下。毕竟觅雪现是钟云鹤的妻子,要和前夫合葬,又怎么能不经过现任丈夫的同意呢?可是,现在上哪里找钟云鹤呢?他就像一缕晨雾,随着太阳的出现,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样吧,明天再派人找找看。”高逸辰想了想说,“如果找不到的话,就先将觅雪安葬了。日后等找到钟云鹤再说吧,天气越来越热了,实在不方便再拖下去了。”
白毓萱听了,点点头。
“那好,那我先回帐房了,不打扰你了。”她缓缓站了起来,一脸淡然。
仿佛,身边坐着的,不是她的丈夫,而是一个陌生人。
看着她那冷漠的模样,高逸辰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毓萱!”他也缓缓站了起来,目光无比温柔,“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孤都像以前那样爱你,永远不变。”
听了这话,白毓萱的眼睛湿润了。
可是,真的能当作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吗?不可能的。就算高逸辰能够忘记那一切,而她自己也无法忘记,她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安葬完觅雪后,我就回大周。”白毓萱勉强一笑,再次将自己的手从他的大手中抽了出来,“其实我不说,你也能猜到发生什么事情了吧。”
她的心在滴血,只要一想起那段地狱般的日子,她都没有勇气再活下去。她不敢睡,只要一闭上眼睛,凌啸风那张扭曲变形的脸,就浮现在她的眼前。
高逸辰的眼睛红红的,他紧紧地将白毓萱拥在怀中:“孤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孤只要你!”
他心如刀绞。这件事情如果白毓萱一直不说,他真的想就这样继续装糊涂,一辈子也不揭开那层面纱。可是,她偏偏说了,偏偏让她那血淋淋的伤口呈现在他的面前,让她的心再受伤一次。
“是孤没用,孤面对伤害你的人,却不能替你复仇!”高逸辰的泪水,如决堤的洪水,汹涌澎湃,他心中无奈地想,“谁让孤是可汗呢?为了大局,孤只能让她继续痛苦,却无法杀了凌啸风!为什么,为什么孤要当这个可汗呢?难道孤千辛万苦回来,抢回这个汗位,就是为了让她一直受伤下去?”
第一次,高逸辰第一次对这个汗位产生了厌倦。以前,他并不是那么奢望,也并那么反感。他只是觉得,这个汗位本来就应该是他的,这个王冠落在自己头上,是理所应当的事情。这是他父汗留给他的家业,他没有理由不要它,没有理由抛弃它。可是,正是这个汗位,让他心爱的女人,受尽了人间的所有苦楚。
“可是,我不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白毓萱勉强一笑,那晶莹剔透的泪珠,挂在了长长的睫毛上,宛若清晨最纯净的一滴露珠,“我做不到。”
高逸辰看着那滴晶莹剔透的泪珠,那一刻,他心底的防线彻底崩溃了。
他什么也没有说,突然间,他像个疯子一样冲出了帐篷。那速度,如一缕旋风般。
“你要干什么?”白毓萱一惊,觉得情况不妙,连忙追了过去。
春天的夜风,柔柔的,暖暖的,空气里有着一股草原上特有的青草的香味。月色如水,柔柔的洒向了美丽的大草原。
凌啸风坐在昔日绮莲公主的帐篷中,看着那依然金光灿灿的陈设,眼睛湿润了。帐篷内,依然弥漫着淡淡的残香。一切,都和绮莲公主在的时候,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是香味没那么常浓郁罢了。
绮莲公主最喜欢金器了,她恨不能住在金屋子中,恨不能将金屋子用香料也给浸一浸。可惜她不知道,那浓郁的气味,再好的金屋子,也会给人一种停尸棚的感觉,需要用大量的香料来掩饰尸体的腐败气味。
如今,她已经悄然离开了,死在了滚滚天雷之下。
对于她的死因,凌啸风并没有觉得太过惊讶。他知道,绮莲干的坏事太多了,迟早有一天,老天爷会惩罚她的。别人不清楚,难道他还不清楚吗?她这短暂的一生,杀过的人有多少,她自己都不清楚。不过,凌啸风最无法忍受的是,她居然连他安插在乌苏多年的间谍都给杀了,好像在她的字典里,这世上没有不可以杀的人!
凌啸风轻轻地抚摸着那精美的金瓶,上面已经落满了灰尘。显然,这里已经好久没有人打扫了。
这时,突然从外面冲进来一个人,那人死死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凌啸风还没反应过来怎么一回事,脖子已经被那人给掐住了。他刚想还手,却看到了高逸辰那双愤怒的眼睛。
“你干什么?”白毓萱冲了进来,拼命地拉着他的双手,“你要干什么啊?”
高逸辰的眼睛红红的,像头发怒的狮子:“孤要杀了他,杀了这个混蛋!谁让他敢欺负孤最心爱的女人呢?”
凌啸风本想反抗,可是看着白毓萱眼中的泪花,他只是苦笑一声,并没有再反抗。他知道,自己不会死的。
“如果你刚知道这件事情,你要杀他我不拦你!”白毓萱流着泪水,脸上挂着缕异样的笑容,“可是你早就猜到了,却一直不说。你怕杀了他,你没法在众国面前交待!你现在又来杀他,你觉得我会领你的情吗?现在你就算把他剁成肉酱,我也只会觉得你这个人非常虚伪,你一开始干什么去了,现在又逞什么英雄?”
她当然知道高逸辰心里有多苦,他心中的苦,丝毫不亚于她自己。可是,她只能这样说,如果凌啸风此刻死了,事情真的无法收场的。到时候,众国都会认定高逸辰有称霸之心的,他会成为众矢之的,乌苏的前途,那可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高逸辰的心碎了一地,眼泪顺着他那英俊的面庞,缓缓落下。
他松开了手,缓缓地转过身去,看着白毓萱那双含泪的眼睛,紧紧地握住了她那冰冷的双手。
“毓萱,我们走吧!”高逸辰突然间觉得好疲惫,他觉得自己的肩膀上,再也承受不了任何打击了,哪怕是一棵稻草,就足以将他给击垮,“我不当什么可汗了,我真的累了!我们走,去净水庵,找了尘师太去,再也不回来了,好吗?”
他一边流着泪水,一边紧紧将她拥在了怀中。
“我这个可汗当的多失败啊,眼看着你受辱,却只能装做什么都不知道!”高逸辰绝望地哭泣着,“我又不能杀他,杀了他,乌苏的百姓们怎么办?我不要当可汗了,我们走,这就走……”
他一边流着泪,一边拉着白毓萱的手,就要往外面走去。
“你疯了!”白毓萱用力的将自己的手从他手里挣脱出来,大声说,“你走了,乌苏怎么办?这个可汗谁来当?”
“谁爱当谁当!”高逸辰流着泪,情绪非常激动,“天底下哪有我这么窝囊的可汗?我不当了,反正乌苏有那么多人,他们随便推举出一个人来当算了!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为什么就这么难?老天爷,你为什么要如此对待我!”
听了这话,凌啸风的眉毛微微一动。
他敏锐地觉察到了,高逸辰没有用“孤”字,而是用了“我”。看来,高逸辰是真的伤的很深。
高逸辰仰天长哭,他不知道该如何来面对这一切。在战场上,他运筹帷幄,可是面对这件事情,无论他怎么做,都是错的。
“老天爷,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为什么……”他绝望地跪在了地上,用头重重地撞击着那冰冷的地面。
鲜血,顺着他那光洁的额头,缓缓流下。
“你别这样!”白毓萱跪在了他的身边,紧紧地抱住了他,哭着说,“只要我走了,一切都会结束了。忘了我吧,你何苦为了我这样一个平凡的女子而放弃江山呢?这不是你一个人的江山,不是说不要就不要的!这是你先祖用鲜血打下来的江山,你只能将它给守下去,你不能逃避的……”
虽然她很想留在高逸辰身边,可是白毓萱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也没有力气了。她真的无法再面对高逸辰了,她的心,早已经千疮百孔。
凌啸风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哭成一团的他们,眼睛中掠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高逸辰啊高逸辰,一个月后,再决定胜负吧!”凌啸风心中冷笑着,似乎已经想好了对策。
又是一个明媚的清晨。
一个士兵匆匆忙忙冲进了王帐,惊恐万状:“可汗,发现傲寒阏氏和钟将军了!”
高逸辰正面无表情地坐在案前,看着那渐渐燃烬的蜡烛,那双干涸的眸子里,终于泛起了丝丝涟漪。
白毓萱躺在他的身后,已经睡着了。她脸色苍白,微微皱着眉头,似乎有着解不开的心结。
“嘘……”高逸辰轻轻竖起食指,示意那士兵小点声,不要惊醒了睡梦中的白毓萱。
他们相拥哭了一夜,凌晨时分,她才进入了梦乡。她实在是太累了,近日来,她消瘦了不少,连衣服都撑不起来了。她累了,真的累了,需要好好休息。
那士兵连忙闭上了嘴,低下了头。
高逸辰轻轻地替她盖好了被子,用无比爱怜的目光看着她,满眼温柔。
他深情地看了她一眼,这才跟着那士兵走了出去。
离夫子庙不远的一座山上,人们发现了一口枯井。那口井,非常深,由于近日的大雪,井里已经有了深深的积水。
高逸辰脸色苍白,他轻轻地探头看去。
只见枯井内,赫然拥抱着一对男女。他们紧紧拥抱着,似乎任何力量,都无法将她们分开了。那女人的一头黑发漂浮在水面上,如一缕枯草,轻轻地飘荡着。
高逸辰紧紧地闭上了眼睛,眼角流下了一滴泪水。
“打上来吧!”他的声音非常沙哑。
毕竟,井里的那个女人,是生他养他的亲娘!
两具冰冷的尸体静静地躺在了那绿草如茵的草原上,温暖的阳光,轻轻地抚摸着他们的面庞。遗憾的是,他们再也感觉不到阳光的温暖了,再也无法聆听大自然那美妙的声音了。
一支利箭从傲寒阏氏的身体上穿透,正是那一箭,结束了她那美丽的生命。钟云鹤的致命伤口在后背,是刀伤,伤口非常深,甚至连脊椎都砍断了。他们的武功都非常高强,能杀他们的人,又会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