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高逸辰右手一挥,将冰冷的长剑紧紧贴在了她的脖子上,目光中闪烁着几分恐慌,“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你的头发,却是白色的!”
听了这话,白毓萱心一紧。
“糟了!”她连忙抓起一缕头发,只见发尾果然露出了白色。
她连草稿都不用打,直接编道:“怎么了?难道你没有见过红颜白发?我从小就是一头白发,将它染黑了有什么错?”
她的声音非常沙哑,听起来非常难听。这难听的声音,让高逸辰微微一颤,他觉得这个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一样。
“我不管你的头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只想知道,你是怎么认出那是夺命银针的!”高逸辰对眼前这个女人的身份充满了怀疑,他实在想不出,这个女人到底会是谁。
“你管我到底是谁!”白毓萱没有好气地说,“难道,你就是这样对你的恩人的?好歹我也救过你一命。”
听到这里,高逸辰将手中的长剑收了起来。他连绮莲公主都能放过,又怎么会对他的恩人下毒手呢?
“你不想说的话,我也不会勉强的。”高逸辰无奈地说,“我不会勉强一个对我有恩的人。不过,我还是想知道……”
“可是我不想说!”白毓萱冷冷地说,“你从我嘴里问不出任何东西的。其实你又是何苦杀来杀去的呢,倒不如带着妻儿,过着安安静静的日子。我知道你心中非常恨你的仇人,可是关键时刻,你仍然心软了,你还是下不了手。既然如此,你还报什么仇呢。”
她对高逸辰没杀绮莲公主,心里还是认可的。毕竟,她是个女人,她希望自己的心上人不要和那些绝情之人一样,变得冷血无情。可是同时她又希望他能够杀了那个凶残的女人,不管怎么样,他是可汗,真正的一国之主,又怎么能如此优柔寡断,儿女情长呢?
听着白毓萱那嘲讽的话语,高逸辰笑了。
“你觉得,我会一点惩罚都没有,就这样放过了我的仇人吗?”高逸辰冷冷地笑着说,“我是个有怨必报的人。即使放她一条生路,也绝对不会放虎归山的!你说,我有那么傻吗?”
他当然不傻,即使是心软,也没笨到放虎归山。只要这绮莲公主一跑回西凉或者高逸明身边,依然可以呼风唤雨,小日子照样过得非常滋润。
“难道说,你那一剑……”白毓萱惊异地问,“你剑上有毒?”
“我不干那种事情的!”高逸辰冷笑着说,“这把剑跟随我多年,我才不会在它身上涂上那些肮脏东西的。它是我的好兄弟,好朋友!换成你的话,你会伤害你的好兄弟吗?”
他没有在剑上涂任何东西,只不过和杨子凝相处的那段日子里,他也学了点医术。他一剑挑断了绮莲公主的筋脉,并用了暗力。那股暗力,会渐渐摧毁她身上每一寸的筋脉,不出三天,她就会变成一条无骨的大肉虫,从此得瘫痪在床,成为一个废人。
不过,绮莲公主命好。她不用在床上渡过她那漫长的余生,一道闪电,彻底结束了她那肮脏的一生。天为被,地为床,美丽的乌苏大草原,紧紧地将她拥在了怀中,让她长眠于此。
白毓萱听了,翻了翻白眼。
“我是女人,又没有兄弟!”她冷笑着说。
高逸辰看着她说话时的神态,和白毓萱如出一辙。不过,她不是他的白毓萱,她的目光空洞,没有一丝丝神彩。还有,她满头白发,他的白毓萱那头乌黑亮丽的秀发,是天底下任何女人看了都会嫉妒的。
“我以前见过你吗?”高逸辰看着她说话时的神情,目光有些迷离,“我怎么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一想起她对自己的事情非常熟悉,这种感觉就更加强烈了。不过他实在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也许在某个蓦然回首间,也许她一直就在自己身边。可是,他却不记得,在哪里见过她的芳踪。
“没见过。”白毓萱非常肯定地说,她不想再和他有接触了,“我该走了,我还有事。”
她冷冷地说,转身往外面的狂风暴雨中走去。
“等等!”高逸辰连忙说,“外面风雨那么大……”
“不用了。”白毓萱冷冷地说,“我有斗笠。”
她轻轻地戴上了斗笠,踏进了茫茫风雨之中。
雷电交加,风雨依旧。狂风怒吼着,那粗壮的树枝,被狂风硬生生地给折断了。
白毓萱在暴雨中缓缓前行,她看到了那个巨大的天坑,却没有留意坑底那团黑乎乎的东西。她从天坑边走过,绮莲公主的残骸,正蜷缩在坑底,被暴雨冲洗着。
她的目的地,净水庵。
一路风尘,白毓萱终于到了净水庵。
那破败的尼姑庵,依旧整洁无比。看来,这里一直有人在打扫。
白毓萱已经换了一张老年女子的人皮面具,白发如雪,一袭粗布衣服,看起来和普通老年女人无异。不过,她那双手,依然白嫩如初,看起来如少女般细嫩。
她轻轻地推开了那扇木门,缓缓走了进去。
那青石地板,打扫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光洁的几乎能照出人影儿来。
了尘师太从禅房内缓缓走出,目光无比慈祥。
“施主。”她微微一笑,缓缓迎了上来。
她已经认不出白毓萱了。此时的白毓萱,满脸褶皱,看起来有六七十岁的模样,那满头白发,随风轻轻飞舞着,满脸沧桑。
“师太。”白毓萱看着活生生站在她面前的了尘师太,泪水忍不住落了下来。
她还活着,果真还活在世上!高逸辰没有骗她!她深爱着的男人,果真没有骗她!
了尘师太微笑着说:“老施主,您这是……”
白毓萱想起了脸上的面具,这才尴尬地拭去脸上的泪痕,连忙笑着说:“老身迷路了,见这里有寺庙,便来讨口水喝。”
“老施主请随贫尼来。”了尘师太见白毓萱白发如银,担心她腿脚不便,便连忙上来搀扶着她,“来,贫尼给您弄点斋饭,您休息一会儿吧。”
白毓萱被她扶着,心乱如麻。
“天啊!我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呢!”她看着年近四十却依然美艳的了尘师太,心中无限感慨,“脸毁了,头发也白了,连目光和以前都不一样了……高逸辰都认不出我来了,更何况了尘师太呢?不过,她真的是我的姨娘吗?找到她就好,我要和她一起到京城去,去追查父母的死因!”
了尘师太扶着她坐到了桌边,连忙弄来了斋饭。并不是什么好东西,只不过是些粗茶淡饭罢了。
看着了尘师太那慈爱的目光,白毓萱勉强笑了笑:“对了,师太,老身是受一女孩所托,捎个口信给一位师太的……不过,老身不认识路,不知道师太可认识一位法号了尘的师太?”
“哦?”了尘师太一惊,眼睛一亮,“那女孩姓什么?”
“姓白。”白毓萱不想让了尘师太知道自己变成现在这副鬼模样,便撒谎道,“那女孩大约十七八岁的模样。”
了尘师太惊喜万分,紧紧抓住白毓萱的双手,紧张地问:“施主,那女孩在哪里?她怎么样了?”
白毓萱想了想,说:“她死了。”
一个晴天霹雳在了尘师太头上炸响,她无法相信这个消息。
“不,不可能!她怎么会死?”了尘师太吓得脸色苍白,她无法相信这个噩耗,“不可能的,她只有十七岁,那么小,又怎么会死呢?”
“黄泉路上无老小啊。”白毓萱看着了尘师太那伤心欲绝的模样,心在隐隐作痛,“师太不必难过,那女孩死了也好,其实她真的活够了。”
“不,她有什么想不开的啊!”了尘师太泪如雨下,她哭得非常伤心,“她为什么要突然离开呢?她到底是怎么死的呢?”
白毓萱微微叹了口气,轻轻地说:“师太有所不知。那女孩毁容了,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她活够了,觉得在这世上,也没什么意思了。”
“毁容?”了尘师太并不知道白毓萱到西凉后发生的一切,听到这个消息,格外震惊,“她怎么会毁容了呢?”
白毓萱轻轻地摇摇头,眼睛湿润了。
“老身也不清楚。”她微微叹口气,“不过她好像非常痛苦,觉得活在世上也没什么意思。老身在路上饿晕了,是她救了老身。后来,我们结伴同行,在路上,她病了,不久便过世了。过世前,她说她有几件事情拜托老身。其中一件就是,让老身去找一个叫了尘师太的,谢谢她一直以来的照顾。”
了尘师太哭成了泪人,她趴在了桌子上,无力地哭泣着。
“傻孩子。”了尘师太伤心欲绝,抬起头问,“那她还有什么心愿未了?”
白毓萱想了想说:“她说她想调查清楚她父母的死因。她对老身有恩,老身想帮她完成这个心愿。可是,老身上了年纪,也不清楚能不能办好这件事。真希望在有生之年,办好这事件,能焚香告诉她一切。”
了尘师太听了,目光黯淡下来。
“原来,她一直对那件事有疑心。”她心中暗暗地想,“傻孩子,当初姨娘应该早点将事情的真相告诉你。不过,姨娘只不过是不想你徒增烦恼罢了,谁知道,你撒手西去,留下了那么多的遗憾!”
白毓萱看着了尘师太脸上的泪痕,轻轻地问:“师太,您是不是那姑娘的什么亲人啊?老身怎么觉得,你们的目光看起来好像啊!”
了尘师太脸色一变。
“哦……”白毓萱怕她生疑,连忙说,“那小姑娘说,她一直觉得您是她的什么亲人。看来,她和老身都猜错了,原来您不是她的亲人啊,对不起,实在不好意思。”
“不!”了尘师太摇摇头,大声说,“贫尼是她的姨娘,她的感觉是对的!”
她心中非常激动,原来,有那种感觉的并不是自己,原来她的外甥女,也有那种强烈的感觉!看来,血浓于水,这句话一点都不假!
白毓萱听了,泪如雨下。
她看着那双温柔的眼睛,看着那滚滚的泪水,心都碎了。
眼前的了尘师太,是她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可是,她却不敢和她相认。自己这副鬼模样,倒不如让她以为自己死了呢。自己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相见的话,只不过会更加痛苦。
这时,外面又传来了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白毓萱暗暗生疑:“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又有谁会来呢?”
高逸辰缓缓走进了净水庵,温暖的阳光轻轻地洒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了一道美丽的金边,这使他看起来更加英俊不凡了。
他一进门,只见了尘师太哭成了泪人,旁边还坐着一位白发如银的老女人。
“师太,怎么了?”他心一紧,连忙走了过去,紧紧扶住了她,“发生什么事情了?”
了尘师太绝望地抬起头,哭着说:“她死了,她死了……”
“谁死了?”高逸辰心一紧,连忙问,“谁死了?”
了尘师太摇摇头,无力地说:“毓萱,毓萱死了……她死了……”
“什么?”高逸辰脸色顿时变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了尘师太紧紧地拉着他的手,哭得说不出话来。
白毓萱见她哭得如此伤心,心中有些后悔。她没想到,了尘师太会如此难过。她们认识的时间并不长,自己为了逃避,会让了尘痛不欲生。
“如果让她知道我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话,她会更加伤心的!”白毓萱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又低头看了一眼那如雪的白发。
高逸辰紧张地问:“师太,你倒是快说啊!什么时候的事情,毓萱到底什么时候出的事?”
了尘师太哭成了泪人,已经说不出话来。
高逸辰看了一眼流着泪的白毓萱,有些疑惑:“这位老人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一定知道什么,对不对?”
白毓萱拭去了脸上的泪水,劝道:“人死不能复生啊!”
“你知道?”高逸辰松开了握着了尘师太的手,紧紧握住了白毓萱的胳膊,眼睛红红的,像头发怒的狮子,“老人家,毓萱到底是怎么死的?您说啊,说啊……”
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的白毓萱,好不容易死里逃生,从死神手里逃了出来,怎么可能又出事呢?不可能啊,她从蓝若国离开的时候,难道发生了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