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
白毓萱穿上了大红的嫁衣,戴上了华美的凤冠,那张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她穿着那美丽的华服,心里却没有一丝新嫁娘该有的喜悦。
看着那大红的盖头,她心里突然间有种非常熟悉的感觉。朦胧之中,她觉得自己好像穿过这大红的嫁衣,也戴过这华美的凤冠。
“难道,我以前嫁过人?”白毓萱的思绪非常乱,乱过那飞过秋千的花瓣,“不可能啊!就算我嫁过人,可是也没资格用这凤冠霞帔啊!”
她轻轻摘下了那精美的凤冠,看着上面那颤颤巍巍衔着珍珠的凤凰,觉得自己真的见过它。
“我只不过是个江湖骗子,以前怎么可能见过这些东西呢?”白毓萱只觉得自己的头非常痛,她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她仍然一脸伤疤,其实以白毓萱的手艺,她完全可以给自己做一张和以前一模一样的人皮面具。不过,她没有做。女为悦己者容,凌啸风,根本不是那个值得她精心修饰的男人。她心底装的,仍然是那个她深恶痛绝的高逸辰!
吉时己到。白毓萱轻轻地蒙上了大红的盖头,上了那辆华贵的马车。
外面,鞭炮震耳欲聋,夜空中怒放着一朵朵美丽的烟花。街上的人们欢呼着,载歌载舞,仿佛这是个盛大的狂欢节。
听着外面那喧闹的声音,白毓萱轻轻地摘下了盖头,泪如雨下。
“你哭什么呢?白毓萱!”她在暗暗骂着自己,“你不是就在等这一天吗?要利用凌啸风的手,将那个死而复生的乌苏可汗给杀了吗?别忘记了,他杀了善良的了尘师太,你怎么还可以在这个时候想着他?”
可是,无论她如何劝说自己,她都不能将高逸辰的影子从脑海之中抹去。虽然她恨他,可是,越是爱得深,她才会恨得如此撕心裂肺。不管凌啸风对她如何好,她都不会将自己的爱分给他一点点的。当然,不管凌啸风身边有过多少女人,也根本激不起她的半点醋意。
“我是不是个坏女人呢?”白毓萱苦笑着,“算了,等大婚后,我替他多选几个美女得了。最好,将他以前的那些女人再弄回来。”
听着外面锣鼓喧天,高逸辰轻轻地推开了窗户,看着外面那熙熙攘攘的人群。
远远的,只见仪仗队浩浩荡荡走了过来,彩旗飘飘,一路飞花,看上去美丽异常。
看着那辆精美的马车,高逸辰顿时直起了身子,迅速将斗笠戴好,右手摁在腰间的长剑上。
“新王后到底长得什么模样啊!”人们在议论纷纷。
他们只知道,新王后毁容了,可是并不知道,这新王后到底丑成什么模样。难道,比绮莲公主还要丑?他们觉得,绮莲公主已经堪称人间极品了,难道这世上还会有比她长得更恐怖的女人?”
高逸辰的目光紧紧落在那缓缓驶来的马车上,车两侧的宫女们,不时的将手中提着篮子里的花瓣洒在天空中。美丽的花瓣随着夜风轻轻飞舞着,宛若一只只七彩蝴蝶,它们在空中盘旋了一会儿之后,又轻轻落在了地上。婚车洒花,是西凉王室的习俗,意为步步生莲。
马车越来越近了,高逸辰一剑砍断了事先系在窗户边的绳子,只见一个装满不明物体的麻袋迅速从窗户边飞向了那华贵的马车。
“有刺客!”御林军们一惊,立刻从腰间抽出武器,一刀砍在了那迎面飞来的麻袋上。只见粉尘飞扬,白色的粉末在夜空中飞舞着,他们根本就无法睁开眼睛,只觉得眼睛火辣辣的。
“糟了,石灰!”他们一惊,只能胡乱地用衣袖揉着眼睛,可惜越揉眼睛越疼,如果此时没有菜油清洗的话,他们的眼睛肯定会被灼伤的。
狂欢的人们也愣住了,在那白色粉末尚未消散之时,只听见一声巨大的爆炸声,顿时浓烟滚滚,火光参天。人们都吓坏了,只能拼命四处逃串。此时,他们也不管那位新王后到底长成什么模样了,哪怕比嫘母还要丑,他们也不感兴趣了。此时,他们只恨爹妈给自己少生了两条腿,哪怕长上翅膀也成啊。
“怎么了?”白毓萱连忙掀开了车帘,只见外面浓烟滚滚,乱成一团。
她还没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见一黑衣人从天而降,直接落在了那华美的马车上,一脚将那赶车人给踢到了三丈开外。白毓萱一惊,只见那黑衣人已经抓住了她的胳膊,飞上了屋檐,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篝火熊熊燃烧着,照亮了白毓萱那双美丽的眼睛。她恨恨地看着那个黑衣人,冷笑着说:“为什么要坏我的好事?我马上就要成为西凉王后了,难道这不是你希望的吗?为什么又要这么做?”
高逸辰轻轻地摘下了斗笠,看着那张被大火烧得千疮百孔的面庞,眼眶红了。
“怎么会这样?”他轻轻地问,“告诉我,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有些激动地握住了白毓萱的双臂,大声吼道:“告诉我,是谁?是谁把你伤成这个样子的?我抽他的筋,剥他的皮,砸碎他的骨头!那个该死的凌啸风怎么没有保护好你,他当时干什么去了?”
听着他那带着哭腔的声音,白毓萱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噙满了晶莹的泪花。
她冷笑着说:“关你什么事?我毁容了又如何,就算是死了,跟你也没有半分关系!不对,其实你应该巴不得我死,你那么讨厌我,那么恨我,如果我死了,你心里是不是会非常高兴呢?”
“你胡说些什么?”高逸辰流着泪,轻轻地抚摸着那张恐怖的面庞,“就算是我死了,我也舍不得你受到一点点伤害的。”
看着那张满是伤疤的小脸,除了那双依然美丽的眼睛,再也找不到昔日白毓萱的影子。他不知道,她这一路上到底吃了多少苦,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他一听到凌啸风要娶王后的时候,他就知道,那个新王后,很有可能就是她!
“你就继续撒谎吧!”白毓萱恨恨地推开了他,眼睛红红的,像头发怒的狮子,“你舍不得我受到伤害?当初又是谁想尽办法来折磨我的?非得将我的心给撕碎了才肯罢手。”
高逸辰心痛地说:“不是你想像的那个样子的。我爱你,我真的真的非常爱你的!如果我不是那么爱你,我也不会那么痛苦的……”
“你爱的是你的非烟公主,高逸辰!”白毓萱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大声吼道,“你心里根本就没有过我!一直以来,你只不过将我当成她的影子罢了!”
听了白毓萱的话,高逸辰心中一惊。
“你知道我的名字了?”他有些紧张地问。
白毓萱冷笑道:“非烟公主的丈夫,你的名字又算什么秘密?”
“不是的!”高逸辰紧张地说,“你到底问谁的?我不能让别人知道我还活在这个世上的。否则的话,我要杀那两个仇人,那可就麻烦了。”
“这世上大概只有老鼠怕人吧?”白毓萱不屑地冷笑道,“怎么你堂堂一个大男人,还怕见光?再说了,你作恶多端,恐怕不等你去报仇呢,就已经有人来找你复仇了。”
高逸辰听了,有些不解:“我作恶多端?我杀谁了,害谁了?”
“你还装!”白毓萱恶狠狠地盯着他的眼睛,“了尘师太又是谁杀的?别说不是你干的!”
“了尘师太?她死了?”高逸辰有些糊涂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什么时候?”白毓萱冷笑着,“我亲眼看到你们进了禅房,可是最后出来的,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事后我进了禅房,发现里面空荡荡的,了尘师太居然连根头发都没留下……”
“她本来就没有头发。”高逸辰插嘴说。
白毓萱听了,更加生气了:“不管有没有头发,反正她一个大活人,居然消失不见了。难道,这不是你干的?整个净水寺只有我们三个人,如果说不是你杀的了尘师太,难道是我不成?”
“她没死!”高逸辰拼命解释道,“不信的话,我可以带你回净水庵,她仍然活得好好的,比你身体还健康呢。难道,你就是因为这个才离开净水庵的?等治好你的脸,我就带你回去,师太非常挂念你,她一直在等你回去呢。”
他这才明白,白毓萱为什么会突然间不告而别,原来,是误会他杀了了尘师太了。
“胡说!”白毓萱并不相信他的话,“禅房里连个影子都没有,那你没杀她,她当时在哪里?”
高逸辰叹了口气。他本来不想把密室中的事情告诉她的,生怕会给她徒增烦恼。可是现在看来,如果不告诉她的话,这丫头肯定不会相信自己的。
“她当时在密室。”高逸辰只能原原本本的将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最后并说,“她是你的亲姨娘,叫楚飘飘。难道你没有发现,你们的眼睛长得非常像啊!”
白毓萱听了,心中百感交集。她做梦也没有想到,在这个世界上,自己原来还有一个亲人,而且是自己的亲姨娘!她仔细地想着遇到了尘后的点点滴滴,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那么依恋她,原来,是血缘亲情使然。
“那,你知道我不叫周雨璇了?”她虽然撒谎无数,可是总觉得,自己骗他是不对的。
高逸辰轻轻地走到白毓萱身边,无比爱怜地抚摸着她那张满是疤痕的脸,大手缓缓滑落到她那雪白的玉颈上。那美丽的玉颈,借着熊熊燃烧着的篝火仔细辩认,果然有一道浅浅的疤痕。
“毓萱,你果然是毓萱!”虽然他早就猜到,“周雨璇”很可能就是白毓萱,可是没有这道伤疤的确认,他仍然不敢相信,他的白毓萱,仍然活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
白毓萱轻轻地将他的手打了下来,冷冷地说:“别这样动手动脚的,我现在是西凉的王后。你一直想让我嫁给凌啸风,我做到了,你可以走了。”
“不!”高逸辰紧紧将她拥在怀里,泪如雨下。
他大声地哭泣着,任泪水冲刷着自己的脸庞。那么多日日夜夜的苦苦煎熬,他原以为已经永远失去了他的心上人。想不到,她却一直在他身边,而且他还在无情地伤害着她!最可悲的是,他居然一直将她往别的男人怀里推。他不敢想像,如果过了今天晚上,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子!
“毓萱……”高逸辰哭着说,“我发誓,我不会再放开你的手了,永远也不会了!”
听着他那凄怆的哭声,白毓萱的心渐渐软了。她轻轻闭上了眼睛,泪如雨下。
“如果了尘师太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一定会杀了你的!”她哭着说。
“不会的,她仍然好好地活在这个世上的。”高逸辰流着泪说,“毓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为什么不记得我了呢?”
白毓萱不明白他的话,什么叫做不记得他了呢?难道,在自己失去的那段记忆里,他也存在过?
“不记得你又如何!”她永远不地忘记他说过的那些绝情的话语,轻轻地推开了他,“只要你记得你的小公主就足够了。不记得你,这足以说明,你对我并不重要。”
高逸辰流着泪,勉强笑了笑。他不介意她说些什么,只要她还活着,那就足够了。
“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他轻轻地拉着她的手,“我认识一位神医,相信她可以治好你的脸,而且……而且还能帮你恢复记忆的。”
“恢复记忆?”白毓萱听了,瞪大了那双美丽的眼睛,“真的能恢复记忆?”
她太想寻回那段失去的记忆了。她想知道,倩雪到底是如何死的,那个高逸辰,在自己的生命中到底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还有杏儿,为什么她一直说自己是祸国殃民的妲己呢?难道,那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惊心动魄的大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