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塞纳河畔的无名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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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骆驼草》影印本序

1930年春,废名(冯文炳)跟我商量,想办一个小型周刊,我也同意。经过短期筹备,这刊物的第一期就在这年5月12日出版了。周刊定名为《骆驼草》,是废名想出来的。刊名的含义是:骆驼在沙漠上行走,任重道远,有些人的工作也像骆驼那样辛苦,我们力量薄弱,不能当“骆驼”,只能充作沙漠地区生长的骆驼草,给过路的骆驼提供一点饲料。刊头“骆驼草”三个字是请沈尹默先生写的。刊物的经费是几个朋友拼凑的,我们用费不多,因为在那上边发表文章,一概不付稿酬,唯一的开销是每期的印刷费。订购处北平米粮库18号是杨晦的住所,可是那时杨晦并不在北平。编辑、校对,以及发行,几乎都由废名和我办理。9月12日,我离开了北平,以后的几期,主要是废名独力支撑的。

《骆驼草》创刊的本意,可以说是要继承《语丝》的传统。作者自由发表意见,不求一致。记得第一期出版前,废名写过一张广告,贴在当时位于沙滩汉花园的北京大学第一院门前。广告大意说:《语丝》于1927年冬被迫迁沪,近来又听说业已停刊,北平的空气真是沉浊闷人,为了冲破沉闷的空气,我们将发行《骆驼草》周刊,像过去《语丝》那样跟读者们见面。我们创办时虽有此意图,但时势已不同往日,《骆驼草》并没有体现出《语丝》“要催促新的产生,对于有害于新的旧物,则竭力加以排击”(见鲁迅《我和语丝的始终》)的批判精神。因为撰稿人(不管是过去在《语丝》上发表过或未发表过文章的人)在中国革命还处于低潮、北平的政治与文化生活十分混乱的情况下,他们大都思想消极,不仅未能“催促新的产生”,反而有人在闲情逸致中苟且偷生,欣赏“旧物”,对新的产生起阻碍作用。鲁迅在上海看到《骆驼草》第一期,就写信给章廷谦说:“以全体而论,也没有《语丝》开始时候那么活泼。”

虽然如此,《骆驼草》还是登载过一些值得一读的作品,如岂明(周作人)、俞平伯、玄玄(朱自清)、秋心(梁遇春)的散文,废名的小说等。至于我在那上边发表的散文和诗,内容庸俗,情绪低沉,无甚可取,我后来编选我的诗集和散文集,除个别篇章外,都没有收入。

上海书店出版部影印《骆驼草》共二十六期,合订成册,约我写序。我自己留存的《骆驼草》都已散失,无从参考,仅就个人的记忆和我现在对《骆驼草》的看法,写出这篇短小的序文,也算是一个说明。

1984年10月15日 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