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来到这里，
来到一片草的公园，
连成一座山的漫步。
空旷的河谷两旁，树林拥住我们。
在遮天的松伞下仰望，
无数细小的秋虫争抢着阳光下
最后的生命，不久就会死去。
也只有星空曾有过接近于
这样庞大的闪耀。
风一吹来，山坡也跟随它们
在芨芨草和灌木丛中不停地摇晃。
小盆地里，在收割人的背后
玉米秸平躺着。那些还没有砍倒的，
风呼啦啦地吹着。
“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转转。就是出来玩儿。”
“这有什么好玩儿的。
我们还想到你们那儿去转转呢。”
我们来
就是要把已有的变成未知，
再把未知实现。
半山上，那些坟茔
记载了这里发生的。只有它们——
这些不说话的物件不用去忙着辨别真伪，
静静地坐在那里，
朝着东南天空下灰色的村庄。
他说，再往前走有一个水库，
被群山围绕。我们去了。
水面中间的孤岛在几十年前
是一座山，它被埋到了水里。
麻雀迁走了。当水面上升的时候，
我相信它们和山脉一起
经历着从未有过的沉默。
或许那是更好的世界。
山失去了鸟，却拥有了鱼。
成群的白鲢跟随小船
来到岛的岸边。我们在水波里
撒下了它们爱吃的食物，
希望它们尝到人间的美味。
即便不久之后，它们就会成为人间的食粮。
十几分钟的水面
是多么远。它把我们跟来路隔开，
梦一般的漂移和失去。
如果跟随我们的
还有树影和摇曳着的
湖波泛出的假想，我一定会相信，
并且努力将它变成现实。
我还是想起了用墙壁丈量阳光的地方。
快歌搅进咖啡杯堵塞的室内。
众多理想相互抵消的广场。
脚步跟着脚步。
幼儿园在栅栏里哭着，等待长大。
不断回望，不断地远离。
走呀。
就在自我实现的国度。
就在如火的河谷。
我立刻成为钴蓝色的马
闯进开阔的道路，
嘴里还衔着一朵浪花呢。
在湖面的中间，
我叼起爱人的骨头奔跑。那蓝色的一瞬——
就是那一瞬间。
我在农家的炕上睡着，
这不是我的家。
我被湖水、被山雾、被鸟鸣
被大自然本能的力量叫醒。
我再一次恢复活力。
分裂的梦重新聚集，那些残存的、
被记住的会成为历史吗？
我渴望它吗？
它可靠吗？
但现在，我们到了山顶。
我暂时忘记那些拥有和失去。
一朵灰白的云变幻着语言，
它上升、靠近，不断展示它的舞姿
以惊人的速度来到这里，
闪变成我们中的一个。
我仍然能够辨识它的身份和来历。
它穿着我曾穿过的衣服，
说着我曾说过的笑话，
越过山，划过水，召唤着，
把我们和天空拉得更近。
不是吗？有经验的风把它带到这里。
仅此吗？
这是多年来的愿望：不借助外力
让我放弃所有，
只和它在一起，然后消失。
2011.11.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