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射进房间的时候,
那个午睡的人颠倒了梦想:
床、天花板,和六个层级的楼梯
不再成为他安全的日常。
在很多个午睡时分,
他因为马路对面工地尖利的摩擦声
和隔壁钢琴的停顿而惊醒。
世界被拆分成他看到的、听到的
和他故意不看、不听而被感知到的。
他走下楼梯,像个努力摆脱冷酷的人
不只待在自己的局限里。
先迈左脚还是先迈右脚的犹疑
不存在了;楼道里通下水道的小广告
和恼人的脚步回声也不存在了;
就连平日摸过的扶手上的灰尘都不存在了。
若不是楼上小孩儿的叫声,
楼门外树枝的暗影就再次钻进他的胸腔,
让他心乱;那些灼人的光亮
在进入路面之前
发出的信号就贴上他的脸颊;
那堵粉红色的墙,就撞到他的额头。
实际上,他陷进自我并没有获得
自如的身。他虚睁着眼睛,
好似刚出生的婴儿并没实在地看见。
到墙角,他只好拐弯;
过马路牙子,他只好高抬腿。
他越走越快,躲避汽车的本领
是他平时所不拥有的。此时,
他还有更多的能耐是他时时恐惧的。
比如:他一定觉察到了,
那个不准许他和准许他离开房间的人,
都跟在身后。贴着皮肤流走的,
除了那些人眼里的假象,
还有追在他们后面的,那个傻帽儿。
20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