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第二继承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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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他从天而降

清远一入夏便进入了绵绵雨季。

体育老师望着窗外稀稀拉拉的雨水,觉得一会儿雨可能会下大,干脆决定这节课就在教室里上了。

“张希德,请你带个同学到器械室领些握力器来好吗?”

张希德跟体育老师挺熟,倒没二话,放下二郎腿,大剌剌一挥手道:“就一兜子握力器还带什么人啊?我自己去得了。”

“哎!等等——”坐在他旁边的江陵突然发问,“老师,这节课二班也在教室里上吗?”两个班的体育课通常是一起上的。

“当然。”体育老师点点头,仿佛被提醒了一般,“对了,既然你们过去,就顺便把二班的器材一起领回来吧。”

“行啊。”江陵弯唇一笑,“那我从二班叫个人帮我打打伞签个字吧?”

体育老师摆摆手算是答应了。

张希德被江陵拽出教室时还有些莫名其妙,扭着头问他:“你吃错药了啊?这么点儿雨还用叫人打伞?”

江陵阴恻恻一笑:“不是,是有人的时辰到了。”

张希德一愣,随即恍然大悟,却又面露犹豫,他左右望望,看四下无人才凑过去小声道:“真要干吗?原少爷那边会不会……”

“不会。”江陵垂下眼,眸底闪过一丝狠劲儿,“你只看上回原英焕见到也没说什么,就知道他对那丫头的感情有限了——怕只怕那个死丫头被整得太惨,哭喊着惊动了原少爷,再一求什么的,引起原英焕可怜了,那就比较麻烦了。”

“那你还做?多冒险啊!”张希德急了。

江陵勾唇,朝教室努努嘴,不怀好意地笑道:“你没发现今天原少爷没在?”

“……成!干了!”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报复的快意。

夏媛宸是被张希德叫出教室的,听说要跟他去拿什么鬼器材,她第一时间就拒绝了,奈何在楼道里争执的时候,居然把体育老师引了出来。那位老师根本不听她解释,坚持认为她是犯懒躲雨不愿去,训了她几句还叫她跟张希德走。

媛宸没办法,只好打起十二分精神,全身戒备地跟着去了器材室。

领东西,点数量,签字,一路竟然出奇地平静,除了张希德从头到尾臭着脸,理都不理她之外。不过媛宸不介意,巴不得赶紧做完事回去。

当两个人一人拎着一兜子握力器离开器材室所在的三号楼时,外面的雨居然已经下得很大了。张希德一手提着兜子,一手撑着伞,看都不看她就走进了雨里。而以媛宸的臂力,一只手根本抓不住那个袋子,她望望外面,只好一咬牙丢了雨伞,快步冲进雨里。

想要返回教学楼,必须穿过一栋音乐教学楼。周一下午,这里正好没人上课,再加上下雨,几乎没人会经过。

张希德早她一步进了楼,媛宸浑身上下都湿透了,雨水淋得眼前有些模糊,整个人更是冷得不行,手里的袋子好像越来越重,重得她快要提不住了。

媛宸用力甩甩头,看着距离自己不过十多米的台阶,深吸一口气想快点儿跑进去。突然,她停了下来,定定地望着前面,手一松,袋子哗啦一下落地。

张希德带着四五个男生走了出来,每人都穿着雨衣,手里提着一个大铁桶,里面不知装了什么,冷笑着一步步靠近。

媛宸下意识慢慢后退,在退了几步之后,忽然转身就跑!可是下一秒就被人猛地扯住了胳膊!

“放开我!放开我!”媛宸尖声喊道,在雨中拼命挣扎。

“你就使劲儿喊吧!”江陵狞笑着从树丛后走出来,对抓着她的男生道,“既然她不肯老实站着,就让她趴下吧!”

“好嘞,江哥!”穿着蓝色雨衣的两个男生手下一个用力!哗地一下,雨水四溅,媛宸只穿着及膝裙,膝盖外面连一块布的遮挡都没有,就这么硬生生地跪在了地上!

“唔——”媛宸闭上眼,闷哼一声,痛得她几乎要哭出来!但是再睁开眼时,只是恨极了对江陵喊道,“你这个王八蛋!你就不怕有报应!”

“还这么嘴硬啊?”江陵笑着走过去,狠狠抓住她的头发,用力一扯!

媛宸被迫将头猛地仰起,死死地盯着江陵。雨越下越大,几乎是往下砸的,她眼睛难受得闭了闭,又拼命睁大。

“我还真想看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呢……”江陵笑得阴狠,他退开,叫张希德等人上前,冷冷道,“倒。”

媛宸呆了呆,还没明白过来“倒”是什么意思,一大桶冰就从头顶倾泻而下!

“啊!”媛宸尖叫出声,她想跑,想躲,可是根本躲不开,逃不掉!

头顶一阵刺痛,紧接着浑身就被冰水兜满了!痛得她流泪!冻得她浑身战栗!

“江陵!张希德!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们!我已经不追究你们推我下海的事了,你们还恩将仇报!”她疯了一样吼。

江陵一步跨过去,使劲儿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冰块雨暂时停了。却见张希德冷冷地注视着她的双眼,用充满厌恶与憎恨的语气道:“就你?也配谈恩?像你这样如蝼蚁一般的人,本来就该任人践踏的!”

“倒!给我倒啊!”江陵后退一步,哗地一下将整桶冰倒到她身上!他低头一看桶里空了,眼底闪过暴戾,竟将一个空桶嘣的一声甩到了她的头上!

“……”媛宸只觉得“嗡”地一下,剧痛之后眼前一黑,身体一软就倒在了地上。

“倒!接着倒啊!”模糊的意识里响起张希德的喊声。

媛宸抬起头,发丝全被雨水粘在了脸上,她五指扒着地,一点儿一点儿,艰难地前行,指肚都磨出了血。

她想走,想离开……可是没有用,大桶的冰一桶接一桶地从上落下,她身下是充满泥水的水泥地,头顶是仿佛永无尽头的冰块与剧痛。

她已经没有力气了,却还是努力地、努力地在喊,虽然此时的声音可能比猫叫都大不了多少。

“救命……你们这些人渣,你们不得好死啊……”可是所有的声音都被淹没在了瓢泼大雨里。这一方世界仿佛被绝望笼罩。

身侧是江陵张狂放肆的笑声:“骂吧,骂吧,看是谁会不得好死!”

疼,真的好疼……

冷,太冷了啊……

眼泪顺着眼眶汩汩流出,媛宸趴在地上,浑身都在发抖,真的觉得自己要坚持不住了。

“住手!你们在干什么!”远处模糊地响起了一个男生的怒吼,仿佛有人跑了过来。

媛宸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一时弄不清是真有人来救自己了,还是她的幻觉而已。

“张希德!江陵!你们在干吗?这是学校!你们要杀人吗?”头顶响起怒吼,紧接着,一个有力的臂膀将她托起!

“郑……郑允文……”媛宸身上一点儿力气都没有,完全依靠着他才能勉强站住,她努力睁开双眼,终于辨认出了眼前的人,可是很快又无力地垂下了头。

“夏媛宸?夏媛宸!你怎么样了!”郑允文一咬牙,就将她打横抱起,扭头便想往医务室的方向跑。

“给我拦住他!”江陵却厉喝一声,狠狠地扯下雨披的帽子,在雨水中露出一张暴戾的面孔,“姓郑的!你少管闲事!要走你自己走!”

“不可能!”疾风骤雨中,郑允文低头看了一眼媛宸,随即挺直胸膛,紧紧抱住怀中冰凉的身体,年轻而方正的面孔上充满坚不可摧的决绝,大滴大滴的雨水从他紧绷的面颊上滑落。

“行啊,你是想陪她一起死?看来这丫头的人缘真不错——”江陵狞笑一声,一挥手就道,“给我上!揍他!”

张希德被他疯狂的模样吓到了,大喊一声:“等等!”然后便一个箭步扑过去,紧紧抓住他的胳膊道,“你疯了?他是郑家的人!真出事了怎么办!”

“你这个蠢货!真是胆小如鼠!”江陵一个回身猛地甩开张希德,雨中映出一张扭曲的面孔,吼道,“原英焕你怕就算了!郑允文有什么可怕的?打死算我的!”

“如果郑允文不够,那加上我呢?”一个清冷孤傲的年轻女孩的声音忽然在这时响起,穿透密织的雨布,如一阵小泉叮咚乐语,令张希德、江陵都不由自主地僵住了身体,他们的打手都不明所以。

郑允文迅速转过身去,下一瞬马上面露喜色,回头看了眼还在发愣的张希德和江陵,当机立断地马上朝来人方向走去。

一顶粉红色镶嵌满奢华碎钻的蕾丝雨伞渐行渐近,终于走到了距离张希德和江陵五步开外的地方,将郑允文和夏媛宸挡在身后。她穿着浅黄色的裙子,白色细高跟鞋半边都浸泡在了水里,当雨伞慢慢抬起,露出了主人的脸——居然是纪秀芝。

普斯诺号上唯一敢跟原英焕顶嘴的女孩,精英集团权力董事的独女,这所学校里真正的公主。

纪秀芝轻轻勾起一侧唇角,仿佛在笑,眼底却充满冷意,再一次重复道:“要是郑允文的分量不够,那加上我呢?能不能把夏媛宸带走?”

“对……对……对不起,纪小姐……”张希德吓得脸色都变了,一个劲儿摆手后退,“我们马上走……”他狠狠扯了把浑身戾气,还陷在报复疯魔的情绪中回不过神儿来的江陵,咬牙低吼:“别看了!那是纪秀芝!你真想被你爸打死啊?还不走!”

“……”江陵身上的力量一松,终于被张希德连拖带拽地给弄走了。

纪秀芝眼见着他们跑远了,这才回身看向郑允文,视线慢慢下滑,落到夏媛宸半昏迷的脸上,那目光中带着说不出的意味。

郑允文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回忆?感叹?厌倦?好像都不是,又好像都有一点儿。总之他觉得,她并不太喜欢媛宸。

“纪小姐——”郑允文的眸色深了深,抱着媛宸下意识后退了一些,那是一个戒备的动作。

纪秀芝抬起眸子,审视地盯着他,片刻之后,轻嘲似的笑了下,偏头望着外面细密的雨布,“她倒是运气好,永远有人前赴后继地护着。”

“……你说什么?”她的声音太低,郑允文并没听清楚。

“没事。你带着她,跟我来吧。”纪秀芝恢复了冷傲的表情,绕过他,踩着高跟鞋朝校内那栋特殊的公寓楼走去。

身后的人并没跟上。

纪秀芝停下,回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问:“怎么?不放心?可是,你又能带她去哪儿呢?”

郑允文咬咬牙,垂眸望了望媛宸,终于跟了上去。

等媛宸恢复清醒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类似酒店贵宾单人房的地方,橘黄色的装修风格偏商务,可又有很多地方带着明显属于女孩子的痕迹——饮料吧区插着几枝带着水珠的白百合,窗纱上也绑着粉色蕾丝缎带。

这是哪里?

她撑着酸软的身体坐起来,望向窗外,居然看到了教学楼。

“你醒了。”门被人从外推开,纪秀芝走了进来。

“你怎么会在这儿?”媛宸吓了一跳。

纪秀芝瞥了她一眼,没出声,只是从桌边拿过一个装满东西的塑料袋,哗啦一下扔到床上。

媛宸低头一看,居然都是药。

脑袋有些疼,她用力按了按太阳穴,皱眉闭眼回忆,模糊的记忆似乎渐渐清晰,她睁开眼望向坐在一边的纪秀芝,眼神有些复杂:“是你救了我?”

“不算。我只是说了句话。”纪秀芝单手执起宝蓝色金丝缠绕的小茶壶,为自己缓缓倒了杯茶,看也不看她地淡淡道,“你要谢就谢郑允文吧。”

见纪秀芝没有说话的兴致,媛宸也没再讲什么,坐起身,掀被下床,开始整理衣服,等她收拾完毕,看着床上的药停顿了片刻,还是拿了起来。

“不论怎样,都谢谢你。”她看着纪秀芝正色道。说完,转身就要走。

纪秀芝却突然开口:“喂,你还不打算转学吗?”

“你说什么?”媛宸回过头来。

纪秀芝慢慢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看进她的眼睛里:“我真不懂,你到底在这里坚持什么?你早就不属于这个圈子了,不是吗?”

纪秀芝的眼神里充满反感和厌弃,还带着一丝丝难以觉察的特有的鄙夷,如果换一个人,一定会感到十分不舒服。而媛宸对于她的敌意却十分平静,一双眼睛里波澜未起,甚至极轻微地笑了一下。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而我十八岁前的人生注定属于这里。”

“何必说得那么冠冕堂皇呢?”纪秀芝嗤笑出声,眸中讽刺更甚,“不过是舍不得眼前的富贵荣华罢了。那干吗不接受原英焕的追求呢?你也许会回到以前的世界,甚至更上一层楼呢!”

“我对你说的那些没兴趣。”媛宸返身,径自朝门口走去,“当然,如果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夏媛宸!你如果不跟原英焕在一起,又硬赖在这里,迟早会被人给整死的!”纪秀芝突然高声喊道。

夏媛宸一言不发,手已经搭上了门把手。

“……”纪秀芝的声音变低,却透出一股决然和寒意,“我不会再帮你第二次。”

而媛宸已拉开门,走了出去。

傍晚七点,莫斯塔三明治店。

媛宸正呼哧呼哧在擦桌子,一个穿着蓝色衬衫、咖啡色皮马甲的身形突然映入眼帘。她停下动作,慢慢抬起头,看到来人是谁才不由得长吐了一口气,一手拿着抹布,一手拍拍胸口道:“吓我一跳。”

“干吗?以为是仇家来寻仇啊?”郑允文忍不住笑开。

“对啊,我好怕的。”媛宸无奈地弯下腰继续擦桌子,嘴里调侃道,“怎么样,客官,来点儿什么?”

本来她只是随便说说,谁知道郑允文还真一本正经地开始点餐了。

“哦,我要一份吞拿鱼沙拉,一盘青蔬虾仁,一壶夏威夷果茶,再加上——”他顿了顿,拖长音调,笑意渐深,倾身过去一手扶在桌上,按住了她的抹布,“点你半个小时。”

“……”夏媛宸怔了怔,“别开玩笑了。我在工作呢。”

“我没开玩笑啊,我在你们店充值了一张一千元的现金卡,你们领班答应给你放一会儿假。”他直起腰,弯唇挥挥手中银白色画着骷髅图案的卡片。

媛宸看了一眼卡,下意识回头看向领班的方向,果然见到领班笑着冲她摆摆手。

“怎么样,大小姐?给不给面子啊?”郑允文挑眉道。

两个人来到门外的露天竹台上坐下,初夏晚风微凉,媛宸将围裙摘下扔到桌上,忍不住惬意地眯了眯眼,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嗯,真不错,偷得浮生半日闲。不过这个‘闲’有点儿贵,整整一千块呢。”

“贵吗?我不觉得啊。”郑允文浅笑着望着眼前女孩如猫儿一样舒适松散的样子,手慢慢转着卡片,在店灯的照耀下,眸底仿佛有流光溢彩闪动。

媛宸注意到他的眼神,有些不自在地坐直了,别扭地笑了一声,扯出一个话题:“那个——你别转了,这卡跟你一点儿都不搭。”

“是吗?”郑允文食指和拇指捏起卡片,挑眉道,“那你觉得什么卡跟我配?”

“那些什么银行的贵宾黑卡啊,五星酒店会员卡啊……”媛宸开始不走心地胡扯。

郑允文却忽然出声打断了她的话:“我也这么认为。”

“……啊?”媛宸呆了下。

郑允文慢慢收回了笑脸,神色变得郑重,再一次重复道:“我也觉得你不适合现在这样的生活,媛宸。”

“我现在……是什么样的生活?”媛宸转开了目光。

“……”郑允文深吸一口气,“恕我冒昧,像你如今这样一下课就马不停蹄打工,生活空间一再被张希德、江陵他们压缩,永远心惊胆战怕人来寻衅滋事,实在是再糟糕不过的日子了。媛宸,你还记得你在船上时的样子吗?在船上你笑得肆意飞扬。我真的觉得那才应该是你的生活。”

久久的无言。

沉默仿佛在两个人身边隔绝出了一方小小的密闭空间,连附近的声音好像都远了。

媛宸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再开口时,一句话说得非常慢:“我想……你误会了,那个时刻是暂时且虚幻的,现在才是真实。”

“那就回到虚幻中去吧,人总该追求更好的,不是吗?”郑允文立刻道。他盯着她安静的侧颜,沉沉气道,“媛宸,转学吧。”

媛宸一惊,猛然抬起头。

郑允文的目光深深地望进她的眼睛里,认真而凝重的神采给这个面容并不算出众的男孩蒙上了一层别样的魅力,只听他声线低沉道:“在这里有很多事我都心有余而力不足,可是如果你愿意转学到清远下属的二级学校去,我保证你会过得很好。你会有平静的生活,你会有优秀的私教,你一样有机会进入高层次的学府……”

“郑允文,抱歉。”媛宸无法再听下去,轻叹着打断,“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我家里复杂的情况,我只能说,一旦离开这里,我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学费都交不上,更别谈平静的生活了……”

“那些都有我啊。”郑允文突然道。在媛宸惊愕的甚至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的注视下,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抓住了她的手,说,“媛宸,有我。你的学费我会准备,你的衣食住行我会一力承担,你完全不需要担心这些。你只要告诉我,你愿意,还是不愿意。”

他握着她的手,手心的温度有点儿低,若仔细去感受,甚至有轻微的难以觉察的颤动。这个男孩很紧张,他是真诚的啊。媛宸的心底不由得发出一声悠远的叹息,仿佛从寂静的山谷中来,又到往遥远的看不到未来的地方去。

“对不起,我不愿意。”她听到自己轻声道,然后,缓慢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郑允文眼中的光芒黯淡了下去。

夏媛宸站起身,视线落在桌面上,说:“我很感激你为我做的一切。作为同学,真的已经足够了。”

“同学”两个字就已把他们的关系定义。

郑允文看着她,声音轻而缓,带着些难以言喻的伤感:“你确定吗?媛宸,我的勇气可能只有一次。”

他不是原英焕,不是需要继承家业的长子或独子,在婚姻恋爱的选择上,或许不会遇到那么大的阻力。可同样,因为他不是独子,若是过分执拗地违背家族意愿,很可能会面临被冷落和发配的险境。

他是决定带媛宸去赌,去闯那座独木桥。

“我确定。”媛宸微微一笑,在这夜色将暗未暗之时,就如迎风摇曳的百合花般秀美,“郑允文,谢谢你的……一片心意。”她双手自然帖服在小腹上,对他轻轻一弯腰,那一刻,就如同一个真正的淑女。然后,毫不留恋地转身而去。

郑允文,你会有个门当户对的未婚妻,你应当得到一份简单而平静的幸福。

允文,祝你幸福,我的朋友。她在心里轻轻道。

又到周一,又是要命的体育课。

媛宸真是有些怕了。上回在大雨里那么一番折腾,虽然没受什么严重的外伤,可是整整低烧了五天。如今这才好,难道又得来一次?不然干脆先溜走算了……媛宸头痛地想着。

就在这时,教室门被推开:“咱们这个月该上游泳课了啊。大家赶紧带上泳衣,到游泳馆集合。”老师走进来拍拍手道。

得了,老师来了,也走不了了。媛宸认命地从桌斗里翻出泳衣泳帽,心想游泳课上大家都人挨着人的,江陵和张希德应该不会太放肆吧?

清远校风较为开放,游泳课和其他诸如高尔夫球课、保龄球课、排球课等一样,都是男生女生一起上。

开始大家各自热身,并没什么异常,媛宸刻意躲着一班的男生,倒也很平静。

过了一会儿,老师招招手,示意大家准备打水上排球。原英焕只瞥了他们一眼,就自顾自接着去游泳了。他单独占了中间的第三条泳道,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让开了那条泳道,没有敢跟他挤的。

他戴着蓝色泳帽,穿着黑色子弹裤,不时从水面上钻出,又如成年鲸豚一般姿势优美地入水,引来无数女生脸色潮红地围观议论。

只有纪秀芝冷哼一声,说了句:“无聊。”然后径自来到池边,对助教冷声道,“拉我上去。”

原英焕和纪秀芝这两位祖宗在学校一向是无人敢管的。游泳老师这会儿当然也权当看不到,对其他学生道:“咱们以班级分组啊。每个班两组,轮流对战,三局两胜制,有没有问题?”

“没有!”

比赛初时并没什么异样,大家都在规规矩矩打,可也不知是从哪里开始的,突然几个男生就打闹起来,一个把另一个按到水里,另一个跳起来也哈哈大笑着把对方往水里按,最后整个池子的学生都三三两两打闹起哄起来。

老师瞧他们玩得开心,只摇摇头,倒也没管,回休息区喝水去了。

原英焕嫌他们闹腾,皱眉起水,干脆也不游了,顺着扶梯往高台上走,纪秀芝正坐在那里,手边放着杯冰柠檬茶,奇怪的是神色却有点儿不对。她双手用力按在扶手上,后背绷直,眼睛眨也不眨地死盯着东南角的方向,也不知在看什么。

原英焕有点儿莫名其妙,跟她隔了一个座位坐下,服务生过来上了饮料,他微微点头致意,拿起杯子,吸管却停在了嘴边——他也看到了那个方向。

夏媛宸正被张希德带着几个男生女生一次又一次用力按进水里。

“你们——”媛宸狼狈出水,拼命甩头,随即就又被狠狠按下!

“来人——咳咳!”她四肢用力扑打,可没用,马上又一次被按了下去!

“救——唔!”

远远看去,她的脸上湿漉漉的,分不清是泳池的水还是汗水……甚或是泪水。泳帽早不知何时丢掉了,她使劲挣扎,每次出水都在努力呼救!可是那方小小的天地淹没在闹哄哄的泳池里,除了高台上的原英焕和纪秀芝,无人注意……

原英焕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抓住,仿佛不停被按进水里的人是他!仿佛一次次呛鼻入水的人是他!仿佛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人是他……他真的觉得自己感受到了与夏媛宸相同的痛苦。

为什么呢……真是太没出息了……他不是早就决定,再也不管她的事了吗?

原英焕整个人僵硬在座位上,连呼吸都是机械的,脑海里有两个人在拉扯——一个说,你可以做到的,上回在食堂,她那么狼狈,你不是也成功而坚定地走开了吗?

另一个却在呐喊!——不一样!不一样!这次她在求救啊!

原英焕咻地闭上了眼,不再看,不再听!他发狠一样强迫自己想些别的,回忆些别的,脑子里如走马灯一样飞速闪过各种复杂绚烂的图片——幼时远离父母,孤独也高高在上;成长期不同美丽少女眼中闪现着相同的欲望;他从半昏迷的状态中醒来,模模糊糊看到媛宸死命为他捶背的侧脸……最终,所有的画面都模糊了,远去了,黑暗的世界里只剩下那个绝望的夜——他仰望星空,在所有探照灯同时熄灭的一瞬间泪流满面,单膝跪地,向天告求:仁慈的主,请您让那个女孩活下来,让我再有机会伴在她身边,好吗?

夏媛宸……

夏媛宸……

夏媛宸!

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紧闭的眼角流出,原英焕猛地睁开一双血红的眸,“噌”地站起,从三米高的看台上一跃而下!

就当他没出息!就当他自甘下贱!就算他没自尊吧!

随夏媛宸怎么说好了!他就赖住她了!

眼泪落进了水里,那股咸味却涌进了心里,他疯了一样朝夏媛宸所在的方向游去!

可是有一个身影比他更快!一道身着浅紫色衬衫、白色长裤的身影自东南泳台倏然入水,不过眨眼之间就来到媛宸身边破水而出!

“哗啦”一下,水珠四溅,露出一张让周围人下意识屏息的面容——他眉峰紧锁,脸颊瘦削,湿漉漉的头发服帖在如刀锋雕刻般深刻的五官旁,浅棕色的眸子一眯,眼底仿佛有一片水墨氤氲的剪影……下一刻,那眼神变得凌厉,他勾唇一笑,却带着刺骨的阴狠,一拳打向边上发怔的张希德!

张希德整个人都被弹了出去!在强大的水流阻力中竟然硬生生弹出去近两米远!满口都是血……

“把这些东西带上去。”李钟敏收手,用冷硬的英语吩咐道。

紧接着,在泳池里的学生们便发出一片尖叫!只见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黑衣保镖,竟自四面八方下水,把方才围攻过夏媛宸的男生女生,如拎物件一样倒着抓上了池台……

“救命啊!呜呜,你们是什么人?”早有娇滴滴的女生被吓得大哭起来。而保镖们的回应只是不耐烦地将她们一掌按到地上。

李钟敏扶着媛宸出水,她浑身都在颤抖,不知是吓的还是难受的,李钟敏觉得有些心疼,看向张希德、江陵他们时的视线更是如同削骨尖刀一般,足能剔骨割肉。

麦克送上浴袍,口里大呼小叫着:“哦,我的上帝啊,这是什么惨无人道的剧情……”

李钟敏狠狠瞪了他一眼,劈手夺过浴袍,动作轻柔地给媛宸裹上,语气却是生硬的:“喂,你怎么样?死不了吧?”

媛宸披着浴袍抱紧肩膀,望着李钟敏的眼神发怔,一时分不清是现实还是虚空。她的身体不自觉地在哆嗦,那是一种不受控制的,因情绪波动过大而产生的生理反射。

“咳咳——”她突然弯腰捂住嘴咳嗽了几声,然后越咳越剧烈,大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眼泪鼻涕借着这个机会都流出来了。

李钟敏面露紧张,不停抚着她的背,时而擦拭她的唇角,没有丝毫嫌弃之色,忽然转头对麦克吼:“还愣着干什么?Call(呼叫)医生!”

“啊?好……好……好的!”麦克吓了一跳,扭头就去打电话。

“没……我没事了……”她捂着胸口低声开口,眼睛不敢看他,只怕自己现在一抬头,就会把她拼命想掩藏住的所有情绪彻底暴露。

李钟敏,这算不算命中注定?每一次,在我无助时,孤独时,彷徨时,绝望时,出现在我身边的总是你。跨越高山与河流,穿梭时间与空间,搅乱梦境与现实,来到我身边。

“还说没事?那怎么声儿都不对了?”李钟敏皱紧眉头,不管不顾地硬抬起她的头。她能感到自己的眼睛还是湿漉漉的,她还来不及掩藏眸底乱七八糟的一切情绪——那些难过、感伤、劫后余生,还有——逃不开躲不掉,骗不了别人更骗不了自己的……重逢的喜悦。

李钟敏怔住,随即薄唇轻扬。

媛宸羞恼之下,狠狠推开他的手,转过头:“笑什么……”

“这么害怕啊?”李钟敏的心情却仿佛不错,大剌剌地搂住她,贴近她的耳朵道,“是该怕的哦。上个游泳课给上得往生了也是够丢人的了。”

“呸,你少咒我了,当初大海都没淹死我,何况这个小小的游泳池?”媛宸不服气地骂道,“还有,此处不应用‘往生’,太官方了,谢谢。”

“呵,还嘴硬挑我毛病呢?”他挑挑眉,声线冷凝了些,“不过这里跟大海还不一样,至少没有那些恶毒的水鬼。”他向江陵看去。

媛宸也顺着他的目光转过了头。

江陵梗着脖子,被一群黄头发或黑皮肤的保镖押着跪在地上,还在死命挣扎:“李——李钟敏!你放开我!这里可是清远!不是你那个什么鬼小岛!你耍威风耍到这里来也得看看有没有这个本事!”

李钟敏皱眉直视他一会儿,居然轻声一笑,只是那笑声让人莫名发凉:“我听说中国有种酒是以虫物作料,那不知道舌头是不是也可以呢?”

“……”江陵张了张嘴,脸色惨白,在那种阴寒目光的注视下,喉咙好像因过分紧张而被堵住了一下一样,一时竟没说出话来。

他弯了弯唇,抬脚就要往江陵的方向走去,修长的身躯带来迫人的威慑力。一只手却在这时伸了过来,轻轻按住了他,是夏媛宸。

夏媛宸看了他一眼,声线平静道:“我自己来。”然后,收紧浴袍,裸着脚,踩着池边薄薄的水痕,一步步走到张希德和江陵面前。

没有人说话,每个人都看着她,泳馆内安静得能听到水滴的声音。

短暂的沉寂后,她突然扬手!“啪、啪”两声清脆的声响,她竟甩了两个人每人一个耳光!

所有人都惊呆了。江陵和张希德更是如同愤怒的狼一样,甚至顾不得李钟敏还在旁边看着,面露狰狞、怒目而视!

夏媛宸却连眉梢都没动一下,众目睽睽之下,她只是安静地甩了甩手,眼睛盯着眼前那两个人,脚仿佛极随意地踢了一下泳池边的一个塑料桶。

“把水装满,让他们每人喝上一桶才能走。”她淡淡地用英语道。

高大的黑人保镖下意识看了眼李钟敏,随即答应。

江陵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夏媛宸,你敢——”

而张希德也强忍着痛含糊道:“你别太过分了,这次咱们都算了,以后各不追究……”

“各不追究?”媛宸极缓慢地重复了一次,像听到了什么大笑话一样侧过头去,低笑出声,只是眼底却透出一点儿莫名的感伤,仿佛……孤独的苍鹰。那一刻,她身上所散发出的气场竟是与李钟敏无限接近。

只见她微微弯下腰,来到那两个人中间,用只有他们三个能听到的音量耳语道:“这话应该是我说的。江陵、张希德,别再逼我了,如果真到必须向那个人认错才能自保的地步,你们——就算喝完这一泳池的水也活不了了。”

她退开,而押着他们的李家随扈也没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舀了水,按着那两个人的脖子便开始灌。

身材高大、肤色各异的冷面保镖充斥在游泳馆的各个方位,他们健壮的肌肉、凌厉的眼神,以及手持对讲机仿佛军人般地来回巡卫,无一不在昭示着他们不好惹。

李钟敏揽住媛宸,在她耳边仿佛低声说了句什么,然后就在周围学生敢怒而不敢言的注视下,带着她往门口走去。

彼时,他们在岸上,原英焕在水里,他们最近时的距离不过两米。可是,她没有回头;他垂着眸,也没有再看过去,就这么如两条平行线一般,笔直地……渐渐远去。

医务室。

校医为媛宸输了葡萄糖,对李钟敏轻轻点了下头就出去了。

媛宸抬头看向他,正对上一双幽深的眸子,淡棕色的眼底好像含了一汪深潭,能把人吸进去。媛宸莫名觉得坐立不安,动动身体,干咳了两声。

李钟敏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很快又如波纹般散去,他两手都插在兜里,用脚钩了个凳子到床边坐下:“你又欠我一次。”清浅的音调,熟悉的语音,如同海浪在清晨轻拍上Mirslina岛沿岸,让媛宸忍不住恍惚了一下。

“是啊……”她低下头苦笑,“你又救了我一次。我大概天生跟水犯克。”

“我从不信天。”李钟敏的神色不知为何淡了些。

媛宸敏感地觉出他有些不高兴,却又不知为什么,下意识转移话题:“呃——你怎么会来清远?”

“我来上学啊。”李钟敏随手从桌上拿过一个橘子剥着,自然道。

“你?来我们学校上学?”媛宸加重语气,感到十分不可思议。

李钟敏笑笑,问:“怎么,不行吗?不是你让我换种生活方式?”

媛宸放松地靠到床背上,调侃道:“当然可以,就怕你不习惯。在岛上你简直就是皇帝陛下,谁都不敢惹你,在这边忽然变成普通人,受条条框框限制,想想都觉得惨。”

“这里大概还没什么东西能限制我。”李钟敏勾唇一笑,姿态淡然又高傲,清晰昭示出从未将所谓的规章制度放在眼里,那视线又慢慢落回媛宸身上,“倒是你,不是说要跟原英焕在一起?怎么会弄成这样?”

媛宸垂了眼,沉默下来,片刻之后,抬起头轻声问:“那你呢?不是说不管我的死活,为什么还要送船给我,让麦克为我一路妥帖安排?”

两个人无声地对视着,很多东西已不必言说。那些曾经的针锋相对,那些口不对心的驱逐和斥责,那些因为种种人事物而撒下的善意谎言,此刻就像滚热牛奶渐渐冷却后浮起的表皮,只消一揭就都掉了。

可是此时此地,他们都还没勇气去揭开。

李钟敏别过头,仿佛被她噎了一下,掩饰般地故意用不耐烦的音调说:“这么久不见,你还是一样牙尖嘴利啊。”

随着他的动作,媛宸的眼睛却是一眯,只见他肩胛骨的位置隐隐露出一道红痕,扁平细长,不知道是竹篾还是藤条造成的。她的眸色暗了暗,脸上倒还是笑盈盈的模样:“好吧,好吧,我不说了。”她顿了顿,伸出手,柔和了眉眼,用纯正的英文道,“恭喜你即将开始一段有趣的中国之旅,清远欢迎你。”

“旅行?”李钟敏挑眉重复了一次,似笑非笑的模样,“也许并不是呢?”

“啊?”媛宸下意识前倾了头,一怔。

李钟敏却并未再解释,只是意味深长地弯了弯唇角。

两日后,在无数学生用最激烈的语言向校方控诉某位异国来客的粗暴行径后,精英学校上属集团却派出了执行会最高领导——精英集团董事会第一执行长,原氏企业目前的掌舵人,原英焕的父亲原韦德亲至。

这位神秘的幕后人物在精英学校有史以来的记录上只出现过两次,第一次,他作为精英集团董事长来到清远,收购了当时在全国成绩名列前茅的清远第一学院,并正式宣布本校更名为清远精英学校,重新任命荣誉校长;第二次,就是现在——他拿出一沓看着不薄的演讲稿,低头翻了几下,方正的国字脸上却露出有些自嘲的笑,然后,干脆将稿子递回给身后的秘书,表情淡淡地凑近话筒道:“作为校董,我很荣幸地在这里宣布,尚国的李钟敏先生将在我校进行为期一年的学习和生活。希望我校的所有校工、同学,都能充分发挥我们国家谦虚友爱的品德,为邻国的客人提供一切必要的帮助和便利。在此,感谢大家。”他微微颔首致意,面对操场下方近万人一片哗然,他容色不变,语气平静侧身,“下面,有请清远市市长讲话。”

已经是五六月份的天气了,日头在头顶中央,树枝间的知了一声声地在叫,这位市长大人却还穿着严谨的西服正装,先对站在旁边面无表情的李钟敏热情地笑笑,但换回的只是对方稍显冷淡地颔首,他有点儿尴尬地轻咳了两声,走到了话筒前方。

“各位老师、同学,大家好!精英学校作为一所历史悠久的名校,向来是我们清远市文化部门的重点关注扶持机构,你们每个人都将是清远的未来和骄傲!而这次,我们市很光荣地接到了一个任务,就是要接纳我们尚国的贵客——李钟敏先生来此学习。作为本市最好的学府,清远精英学校当之无愧地成为本次接待的主力地点,希望大家都能同李钟敏先生好好相处。相信李钟敏先生的这次跨国学习,一定会为促进两国经济文化交流,商贸进一步合作,以及双边融合做出巨大贡献!”然后他笑容满面地带头鼓起掌来。

下面没有人跟着他鼓掌,是一片让人觉得别扭的安静,五六秒钟之后,才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紧接着,那掌声越来越大,终于汇聚成一场雷动回荡在整个校园当中……

然而,与面上的热情洋溢相反的是,这些以有钱人家的孩子为主流的学生,每一个眼中都充满了深深的探究,彼此观望打量,所有人都在想一个问题:李钟敏到底是谁?

曾一起登上过Mirslina岛的学生原以为李钟敏就是个别国大企业继承人,了不起就是家非常大的企业。可如今看来,似乎不仅仅是这样。李钟敏的到来,似乎是清远精英学校乃至清远市所接到的政治任务。

只有纪秀芝和原英焕明白,只有他们还记得,在那个高高的观景台上,他轻蔑的笑音:“如想联系,可能需要贵国政府发出外交函吧……”

“好的,谢谢大家。”清远市市长笑着做了个双手按压的动作,“现在,咱们进行今天大会的最后一项,有请李钟敏先生来给我们讲几句话。”他让开,笑容灿烂地对李钟敏示意。

李钟敏看了眼他,垂下眸子,一手插在兜里,以略微闲散的姿态慢慢走到了话筒前,可是那闲散只在神态,而不在外形。他的背一直挺得非常直,是一种仿佛刻入骨的坚韧,从不必也不屑向任何人弯腰。

浅咖色的眸子缓缓扫过操场下方,他的眉眼冷静而犀利,带来一种无形的压迫感,整个操场的气氛好像都凝重了。

“我只有一句话,”他开口,竟然是几乎听不出一点儿外国口音的汉语,“都给我离夏媛宸远点儿。”

这句话原本应当是对刚欺负过媛宸的张希德和江陵说的,可是有不少学生神奇地发现,那一刻,李钟敏的视线笔直地落在原英焕的脸上。

两个男人,一上一下,无声地注视着对方。

片刻之后,原英焕突然发出一声冷笑!在这片陷入沉寂的空间中显得异常刺耳!原英焕殷红的唇动了动,发出一句无声的英文。然后,他拨开站在自己后面的同学,大踏步扬长而去!

他说的是——我们走着瞧。

李钟敏缓慢地转了转头,伸出一根手指,拨开跟前的话筒,眼神像结了冰,带着刺骨的冷意,盯视着他远去的背影。

一场不见硝烟的战争即将在清远精英学校拉开序幕。

以爱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