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色的云海在机翼下绵延千里,透过那轻纱一般的薄雾,青翠的山脉,蜿蜒的河流,就那样静静地横亘在神州大地上。
从小,工子就有一种对蓝天的憧憬。当初会跟着丁琳离开大山,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想坐飞机,想翱翔在无垠的天幕之中。后来当他跟着徐海天接触到游戏,他最爱的也是站在长安城的宫殿顶部,用轻功飞檐走壁,享受着几乎融进蓝天里飞翔的感觉。然而,此时此刻,明明是他最喜欢的飞行旅程,工子却没有一丁点儿的心情去欣赏机翼下仿佛仙境一样美丽的景致。他只是茫然地望着窗外,恨不得能穿透那层层叠叠的云海,穿透那青山翠岭,看见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少年。
“不知道嘉元过得好不好……他一定会恨我的,把他丢在那里那么久……”
工子自言自语地嘀咕着,继而自责地掩住了自己的脸庞。他不知道该用怎样的面目,去面对那个险些被他霸占了身份的男孩。依嘉元那种爱恨分明的个性,或许会一个拳头挥上来,大骂他是“浑蛋”吧。如果挨打挨骂能减轻他的罪过,他宁可被嘉元结结实实地打一顿,只希望嘉元不要恨他……
就在工子陷入了愧疚和纠结的情绪时,坐在他身侧的丁琳,轻柔地为他盖上了飞机上的薄毯。被打断了沉思的工子,被这个动作吓了一跳,他惊慌地偏头去望,看到的是温柔的笑容。丁琳安抚地揉了揉他的后脑勺,轻声宽慰:
“工子,你别太担心。元元那孩子皮是皮了点,但鬼主意也多,这次估计是要吃点儿小亏,但以他的个性,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乱子。”
听了丁琳的话,工子觉得自己悬着的一颗心,稍微踏实了一些。他感激地望着这位温柔的女性,小声地道谢:“丁阿姨,谢谢你。”
看见那张和自己孩子一模一样的面容,丁琳笑着伸出手,揽住了工子的肩头,让那个忧心忡忡的孩子,轻轻地靠在自己的肩头。
然而,让工子想不到,也让丁琳和裴文韬想不到的是,在山村里的裴嘉元,还偏偏就惹出了个“大乱子”。当工子带着裴爸爸丁妈妈,来到马鞍山山脚的时候,只见土路旁停着两辆警车和一辆救护车。警灯闪烁着红蓝相间的光芒,穿着制服的警察,还有套着白大褂的医生,都急匆匆地向山道上奔跑。
从来没在山上看见这等阵仗,工子愣住了。而看到这慌乱的场面,丁琳产生了不好的联想,她赶紧伸手抓住旁边的一位小护士,急切地询问:“护士小姐,出什么事情了?”
“还能是什么事,有人生病了呗,要赶紧抢救!”护士随口丢下一句,然后紧跟着医生的脚步,冲上了山道上层层叠叠的台阶。
一听“抢救”两个字,工子登时脑袋“嗡”地一炸,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难道是爸爸?爸爸身体一直不好,是不是喝酒喝出毛病了?就在工子越想越害怕的时候,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唤住了他:
“工子,你怎么下山了?”
工子扭头去看,就见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从警车上走了下来,正是他的老师刘松。刘松快步上前,按住了工子的肩膀,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不是让你在山上等吗?咦,你的伤呢?”
工子这才意识到,刘老师说的这个“工子”,指的并不是自己。他来不及解释自己和嘉元身份互换的事情,他的注意力完全被那句“你的伤”吸引了,工子惊骇地问:“刘老师,你说什么伤?嘉元受伤了?”
听了这句,裴文韬和丁琳都大惊失色,夫妻俩赶紧凑上前,围着刘松问长问短。刘松一头雾水,惊讶地反问:“等等!你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谁是嘉元?”
“就是你刚才说的工子,他受伤了?”丁琳一把拽住刘松的胳膊,急切地询问。
刘老师一个“是”字刚说出口,丁妈妈和裴爸爸立刻就一个箭步冲了出去,夫妻俩简直拿出了百米赛跑的劲头,也不管山路崎岖泥泞,拔腿就往山道上狂奔。也不知道跑了多久,两个人远远地就看见村民们围成了一个圈,对着一间屋子指指点点。而先一步到达的警察和医生,则在大声斥责着什么人:
“你们这简直是胡闹啊!哪能有病不治,相信什么香灰神婆?这简直是拿人命开玩笑!”
裴文韬和丁琳拨开人群,望向医生所在的方向。只见一个中年女人张着双手拦在小屋门前,气愤地与警察对峙:“你们才胡闹!你们这么多人找上来,让我们家闺女脸往哪儿搁?”
被女人拦住的医生和护士,气得脸色都变了,只能恨声说:“愚昧!”
一方面,中年女人死活不撒手,就是不让警察和医生进屋,另一方面,村里人也指指点点,有村民拿起了锄头,示威似的说:“你们怎么回事?上次还没闹够吗?再欺负咱们村里人,我们要赶你们出去啦!”
眼看着和村民僵持不下,警察急得满头是汗,就在这时,忽然听一个清脆但有力的声音,大声打破了这僵持的气氛:
“如果连命都没有了,还谈什么脸?这不是搞笑吗?”
那声音极是耳熟,丁琳眼睛一亮,循声望了过去。只见人群里,钻出一个男孩来,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他的面容虽然没有完全退去稚气,但也已显现出少年的俊朗来。这孩子,不是裴嘉元,还能是谁?
丁琳心念一动,她刚想冲上去拥抱儿子,可这时站在她身侧的裴文韬,却轻轻摁住了妻子的肩膀,制止了她的动作。丁琳立刻明白了丈夫的用意,两个人藏在人群里,默默地看着少年的动作——
只见嘉元快步走上前,握着拳头对那女人说:“张大婶,我实在是忍不住了!我只想问你一句,你到底是要你的脸,还是要张姐的命啊?”
一句话,将那中年女人给问蒙了。她怔怔地站在那里,最终垂下了脑袋。见她不说话,裴嘉元走到警察面前,仰着头说:“警察叔叔,张姐不在这里,我带你们去找她。”
说着,少年向山村的另一个方向跑了过去,警察和医生慌忙跟上。而裴文韬和丁琳也混在看热闹的村民之中,紧跟其后。当跑到一处偏僻的林子里,嘉元熟门熟路地摸到了一间小小的木屋后方,他踮着脚尖,双手扒住窗子的栏杆,急切地呼唤:
“张姐张姐,你别哭了,医生来了!”
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从黑暗中挪到窗前,她抬起那双皮肤溃烂、红白交错的双手,隔着木窗望向少年,喃喃地问:“真的吗?医生来了吗?我……我不想死……”
“真的真的真的!”嘉元大声地重复,他紧紧地握住了对方抠住栅栏的手,给予她勇气和力量,“你别瞎想,医生来了,他们会救你的,一定没问题!”
与此同时,警察也用身体撞开了小屋的木门。医生和护士立刻冲进屋子里,粗略地检查了张芳的病情,并搀扶着她走出那间狭小黑暗的囚室。当看见张芳妈妈的时候,先前说话的那名小护士,气得脸都涨红了,斥责之语脱口而出:
“你还当人的妈呢,简直糊涂!如果不是有那小孩报警,这病再多拖几天,你女儿两条胳膊都没救啦,到时候只能锯掉,你哭都来不及!”
听了这句,张芳妈妈颓然地坐倒在地上,再也没力气动弹分毫。而嘉元在听了这句话之后,眉头立刻蹙成了“川”字,他一路小跑着跟在医生身边,焦急又内疚地冲张芳道歉:
“张姐,对不起,如果我上一次有勇气站出来说话,就不会让你受这几天的罪了……”
被医生搀扶着的张芳,摇了摇她满头凌乱的脑袋。她忽然伸出手,握住了少年那修长的五指,眼泪顺着她的面颊流淌下来,正落在嘉元的手背上,滚烫滚烫的。她抓着少年的手,放在自己心口的位置,哭泣着说出内心最诚挚的感谢:
“谢谢,谢谢你……”
纠结的眉头舒展开来,嘉元扬起嘴角,展露出安心的笑容来。
在护士的催促下,张芳放下了手,而嘉元则目送着他们离开,直到警察和医生们走下山道,再也看不见了,他才终于收回了视线。就在他打算回家的时候,他一转身,就撞上了一个伟岸的胸膛。少年困惑地抬起头来,望向阻挡者的脸庞,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差点儿让他把眼珠子瞪出来:
“老、老爸!”
他不是在做梦吧?嘉元用力地揉了揉眼睛,又用力地眨了眨眼,可被他视作幻觉的身影,并没有就此消失。他傻乎乎地愣了两分钟后,惊喜战胜了惊讶,他欢呼了一声“老爸”,然后像是一只顽皮的小猴子一样,纵身一跳,双手紧紧地抱住了裴文韬的胸膛。
少年欣喜若狂的动作,让裴文韬向后退去了一步,他用力地将儿子搂在怀里,轻轻地拍打着他的背部。而站在他身侧的丁琳,红着眼眶,轻柔地抚摸着儿子的脑袋。感受到那温柔的动作,嘉元这才意识到妈妈的存在,他赶紧从裴文韬的怀里挣脱出来,扑进了丁琳的怀中:
“老妈,我可想死你啦!”
质朴的语言,说出的却是最为真诚的思念。嘉元左手拉着爸爸,右手拉着妈妈,开心地蹦着,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幼儿时一般。蹦了好一会儿,身体的兴奋渐渐平静下来,可嘴角那夸张的弧度仍然不曾减少半分,少年忽闪着黑亮的大眼睛,好奇地问: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啊,肯定是工子告诉你们的……呃……”
说到这里,嘉元的笑脸突然垮了下来,他缩起了肩膀,尴尬地瞄向爸妈,小声地说:
“这么说的话,你们都知道啦……那个,我不是故意想骗你们的,就是觉得挺没劲儿的,想体验下生活吗。”
找到了儿子,心里的大石终于落了地,丁琳屈起食指,轻轻地刮了一下少年的鼻子,故意板起脸来问:“那现在体验够了没?”
“够了够了!”嘉元忙不迭地点头,生怕老妈追究起他这个馊主意。
看见儿子一副恨不得插了翅膀回家的急切表情,丁琳心里是又心疼又心酸,她蹲下身,将儿子紧紧地抱在怀里,蹭着少年软软的面颊:“既然闹够了,那咱们赶紧回家吧。”
嘉元重重地点了点头,可两秒之后,他又轻轻地摇了摇头,露出了微微困惑的表情来。这让裴文韬和丁琳倍感意外,裴爸爸皱起眉头,沉声问道:“怎么了?心都玩野了,不想回家了?”
“不是啦,”嘉元将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似的,急忙回答,“我当然想回家啊,这里又闷又无聊,不能上网打游戏,还得天天干活,我在这里多待一天就多受一天罪,我才不要留在这里,要不闷死,要不累死!”
裴爸爸的眉头皱得更深了:“那为什么不想回家?”
嘉元撇了撇嘴角,他转过身,望向“家”的方向,只听他小声地回答:“我当然想回家,可是我也不能一走了之。老爸你不知道,我要走了,谁去照顾那个傻兮兮的小鬼啊?还有张大伟和赵月,虽然我一开始以为他们是夜叉公、罗刹婆,整天就知道打小孩,一点儿保护未成年人的意识都没有,简直就是法盲!可是……他们也并不是坏人,我生病的时候,是他们走了十几里的山路,送我下山看病……如果我不声不响地走了,他们肯定得急疯了……”
听了儿子的话,裴文韬和丁琳对望一眼,彼此的脸上都流露出动容的神色来:元元在家里的时候,简直就是一位小小的国王,做事随心所欲,从来不会为别人着想。可是在这一刻,他的脑海里,不再只有他一个人,他开始懂得站在别人的角度思考问题,开始懂得为他人着想了。
裴文韬欣慰地叹了一口气,大掌拍上了少年瘦削的肩膀:
“元元,你长大了。”
面对爸爸的赞许,嘉元的面颊上浮起了淡淡的红晕。这位被同学评价为“混世小魔王”的坏小子,在学校里批评听了不少,表扬却没听过几句,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夸奖的他,赶紧岔开了话题:
“啊,工子呢?他来了没有?”
“你别担心,那孩子也来了。”
听到丁琳的答复,嘉元伸长脖子,左顾右盼地寻找着那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身影。终于,他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看见了那个穿着动漫T恤、红着眼眶的少年。
察觉到嘉元的视线,工子愧疚地垂下头。虽然害怕面对,但他仍然是缓慢而坚定地迈出步子,一步步地走向那个曾令他羡慕嫉妒,如今更令他内疚自责的男孩。
两个身材样貌都如出一辙的少年,像是镜子一样站定在彼此的面前。当工子与公子相遇的那一刻,工子弯下腰,重重地向对方鞠了一躬,像是要用尽全身的力气一样,大声地道歉:
“对不起!”
这些日子来的种种经历,一齐涌上了心头。工子想起了初遇嘉元的那一刻,两个人做出的约定,他也想起了之后的种种,想起自己是如何贪图裴爸爸丁妈妈的温暖,贪图城市里的繁华,并因此想要取代嘉元的身份。自责的眼泪在眼眶里转啊转,工子痛恨曾经那个阴暗的自己,他不敢抬起头,只能颤声坦白:
“我对不起你,是我背信弃义,我自私自利,我故意扔了裴叔叔和丁阿姨的手机,不让你联络到他们。我羡慕你,我嫉妒你,我起了坏心思,我想……”
“对,你是自私自利没错!”
突然,嘉元打断了工子的话。他的一句肯定,让工子羞愧万分,头也越垂越低。就在恨不得钻进地缝消失的时候,只听嘉元继续说下去:
“不过换作是我,估计也会做同样的事情,说不定比你还过分呢!”
他的声音里,没有鄙夷,没有仇视。工子惊讶地抬起头,望向那张熟悉的面容。只见嘉元咧开嘴角,摊了摊手,冲他微笑着说:
“工子,你真的很了不起。说实话,跟你比起来,我以前根本就是个四处惹祸的小渣渣吗!”
“你……你不怪我?”工子颤声问。
“我干吗要怪你?怪你想过好日子吗?”嘉元反问道,“说真的,我觉得你很了不起,要担起一家人的生活,要照顾星星,还要对付你那极品的爹妈,这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好吧!我怎么可能怪你,我还要谢谢你呢!如果不是你,我这个小渣渣永远都不可能知道,我自己有多幸运,有多幸福。”
忐忑不安的心脏,终于安定下来。工子默默地凝望着嘉元,良久之后,他忽然破涕为笑。
看见他笑了起来,嘉元也不由自主地乐了。两个少年面对着面,忽然一齐大笑起来,像是站定在哈哈镜前,观察着这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
其实,工子和嘉元的交集并不深,两个人从相识到分别,总共也就短短的两个多小时。可阴差阳错地,他们却成了在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彼此的人。工子融入了嘉元的生活,认识了嘉元的朋友,体验了他的生活方式。而嘉元也融入了工子的生活,他将星星当作自己的亲妹妹一样疼爱,感受到了山村孩子生活的艰辛。
“那,咱们回家吧?”
“嗯!回家!”
尽弃前嫌,两个少年面对着面,微笑着做出了“回家”的决定。
然而,在各自回归之前,在彼此的生活中,他们也留下了属于自己的留恋。
“工子,那啥,你爸妈也就算了,这阵子我可没少吃竹笋炒肉丝。我就是想跟星星告个别,不瞒你说,这小丫头真招人疼,我还真有些舍不得她。”
“谢谢,星星可乖了!”一提起妹妹,工子的脸上立刻绽放出笑容来,笑容里带着自豪的意味。不过下一刻,他的表情又变得局促起来:“那个,嘉元,虽然我爸爸妈妈不像裴叔叔和丁阿姨那样,但是他们不是坏人……”
“我明白,”裴嘉元挥着手说,“他们只是不懂什么才叫‘教育’吗!其实一开始我挺讨厌你爸妈的,他们可不懂什么未成年人保护法,就知道棍棒底下出孝子。我老想着要报警,要去法院告他们,剥夺他们的监护权!但是……后来我才知道,其实你爸妈也不坏,就是不知道怎么样的教育方式真正对孩子好。”
说着,嘉元摊了摊手,做出一副无奈的表情。工子笑了笑,说:“是啊,不过经过这次,我知道怎么样的教育方式才真正有效了。我会多劝劝爸爸妈妈,让他们注意方式方法,不会让他们再打星星的。”
“嗯!那就好!”嘉元绽放出比阳光还灿烂的笑脸。
接下来,嘉元先偷偷溜回家,悄悄地把星星叫了出来。星星眨巴眨巴大眼睛,迈着小短腿奔出家门,刚跑到树底下,突然就傻了眼:
大树下怎么站着两个哥哥,还长得一模一样?
小女孩呆呆地抬起头,望了望左边的哥哥,又望了望右边的哥哥。她傻傻地站在原地,愣了好半天,最终小心翼翼地走向了那个穿着旧衣裳的“哥哥”。
“嘿嘿!小爷我的魅力可是无人能挡,”嘉元笑得露出了一口大白牙,他宠溺地摸了摸星星的脑袋,又冲工子挤了挤眼睛,“喂,工子,你可别吃醋,可别羡慕嫉妒恨啊。”
工子没有回答,在看见星星的那一刻,他的眼眶就红了起来。他蹲下身,摊开胳膊,轻轻地唤了一声:“星星……”
星星瞪大眼,她忽然挣脱出嘉元的怀抱,一头冲进工子的臂弯里,将脑袋埋在他的胸膛前,欢喜地喊:“哥哥,这个才是哥哥!”
嘉元的笑容顿时垮了下去,他不甘心地问:“喂,丫头,你说两个哥哥,你比较喜欢哪一个?”
星星歪了歪脑袋,思考了几分钟后,她伸出软软的小手,左手拉住了工子,右手拉住了嘉元,大声地说:
“我喜欢哥哥,不管新哥哥还是旧哥哥,两个都喜欢。”
“你个小鬼灵精,两个都不得罪啊!”嘉元笑着揉乱她软软的头发,“算哥没白疼你!”
看见这一幕,裴文韬和丁琳都轻笑起来。工子回过头,依依不舍地凝望着他们的笑容,然后走到裴爸爸和丁妈妈面前,对二人深深地鞠了一躬:“叔叔阿姨,谢谢你们。多谢这段日子你们的照顾,我会一辈子记得的。”
丁琳伸出手,轻轻地将工子搂进了怀里:“好孩子,我们也是干爸干妈。”
被拥住的工子惊讶地瞪大了眼,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傻傻地感受着丁妈妈温暖的怀抱。
“不错,”裴文韬轻轻笑起来,他伸出手,揉了揉工子的脑门,“工子,你是个刻苦用功的好孩子,咱们跟你也算有缘,你千万不要放弃学业,干爸干妈会支持你的,你安心读书。”
“我……我……”眼泪再度涌了出来,工子的嘴唇轻轻颤动着,却说不出更多感激的话语。
“嘿!你哭什么?”嘉元一巴掌拍上工子的肩膀,笑着说,“不过咱们有言在先,约法三章——我是哥,你是弟哦!”
听到这句,工子“扑哧”一声,破涕为笑。而裴文韬则伸开双臂,把妻子与两个孩子一齐拥在了怀里。
嘉元转了转眼珠,他忽然仰起头,扯着裴文韬的袖子,恳求道:“老爸老爸,咱们帮帮干弟弟呗,他爸生病没法干活。还有村子穷得只有一部电话,连个无线网都没有,你们公司搞电力的,有没有办法啊?”
“傻孩子,”裴文韬揉了揉孩子的脑门,“中国有句老话,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村子是有困难,但这个困难是要外界和村里人一起努力来克服的,并不是光靠外力就可以解决,还得要村民的配合和共同努力。归根结底,是要提升教育,大家的观念改变了,才能致富,生活才能好起来。”
丁琳也点了点头:“妈会通过杂志和网络,报道刘老师支教的事情,希望全社会都能关注山村的教育问题。有句话说得好,再穷不能穷教育,只要教育上去了,别的问题会慢慢地迎刃而解的。”
“太好了!”两个少年异口同声地答,随后又都愣了愣,嘉元和工子对望一眼,两秒后,同时大笑起来。
天蓝蓝,山青青。清风徐徐,白云飘飘。和煦的暖阳,将它的光芒洒在两个少年的身上,映照出他们相同的俊秀面容,也映出他们眼底晶亮亮的笑意。
嘉元抱起双拳,摆了一个游戏里的姿势:“喂,套用武侠游戏里的话,咱们后会有期!一定还有机会再见的呗!”
工子微笑着点了点头:“一定会的。等着我,会有那么一天,我会追上你。”
嘉元捋了捋刘海,酷酷地一笑:“我等着!咱们大学见!”
【全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