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梳知道林菀心意已决,不再劝阻她,只默默道:“明白了,小娘子,每日我会把饭送到佛堂里来,还有,你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桃梳去办。”
“目前我所需要的就是等待,等待时机成熟,然后,让那夏侯雪后悔为了个男人害死如意。”林菀的心很疼,疼得在滴血。
如意的死,已经让她彻底下定决心,不管在这场战役中,要牺牲掉什么,她也绝不回头!
她这些日日夜夜来所承受的痛苦已经那么多那么沉重,到如今又加上了一个陌生人如意,几乎将她狠狠打倒,让她想要飞也似的逃出这藏着不知道多少条人命的夏侯府去。
可是她知道她逃不掉的,吐血而亡的娘、含冤而死的外祖母、用生命保护她的周麽麽、被人利用无辜惨死的忍冬、隐忍善良嫉恶如仇的如意,她们的灵魂都在天上看着她,她怎么忍心离开?
“你们放心,我会让那些害死你们的人,付出代价,并且跪在你们的坟前向你们的道歉的!”林菀冷笑一声,眼中闪现一抹厉色。
那是一种蜕变和成长,让她的心不再动摇,让她的脚步,能够勇往直前!
一转眼进入四月,夏侯府邸一片绿意盎然,花香四溢。
天气晴好的一天,夏侯俊邀请许久未到夏侯府的裴元到访,并且故意将裴元带到几人第一次见面的闺兰阁廊亭附近,就借口肚子疼消失了。
这时候,早已经接到通知裴元今日即将到访的夏侯雪,让夏侯烟雨弹起琴,而自己在廊亭上跳起了那一只《绿腰舞》。
史记记载——李群玉诗写观《绿腰》舞之近感:
“南国有佳人,轻盈绿腰舞。华筵九秋暮,飞袂拂云雨。翩如兰苕翠,婉如游龙举。越艳罢前溪,吴姬停白纻。慢态不能穷,繁姿曲向终。低回莲破浪,凌乱雪萦风。坠珥时流盻,修裾欲溯空。唯愁捉不住,飞去逐惊鸿。”
诗人用翠鸟、游龙、垂莲、凌雪形容舞姿之变幻、节奏之平缓,突出舞腰和舞袖的特点,轻盈之极、娟秀之极、典雅之极。是诗是舞,堪称双璧也。
夏侯雪盈盈一握的腰身,动人心魄的美丽容颜,特别是那包含柔情的为心爱之人舞蹈的喜悦之情,让她宛如沐浴在流光之中,一身光华尽显惊艳与美好,正体现了诗人句中的轻盈灵动之美。
天空一时间雀鸟环绕,花园百花争相开放,彩蝶纷飞,将此间景致衬托得美丽无双。
夏侯雪的舞姿正当浓烈精彩处,被琴声吸引而来的白衣公子裴元,静静的站在庭院下方的石子小径上,抬头便见到了练习舞蹈和琴技的姐妹二人。
他很是触动,此情此景竟无往常那般让他对这两姐妹涌起厌烦之感,特别是上次他亲眼所见这两姐妹对裴夫人的无礼后,这种感觉已经十分难得。
裴元抱着欣赏的眼光观摩一阵后,夏侯雪与夏侯烟雨停止了表演,夏侯雪佯装才见到裴元,便从亭子里走下,欢快地来到了裴元身侧,微微喘息着面带红霞的唤他:“夏侯雪不知道裴公子到此,有所怠慢,还请见谅。”
“是我打扰你们二人练习了。”裴元礼貌回应,谦谦君子模样,更惹夏侯雪心动不已。只听她询问道:“裴公子来了府中几次,参观过夏侯府邸吗?”
裴元不明她的意思,顺着回答:“还未来得及参观。”
夏侯雪心中暗自惬意,自荐道:“不如今日就让我姐妹二人陪同裴公子你参观夏侯府邸一二吧,府中几处景点优美之地,正值鲜花盛开,经得起观赏。”
“谢过雪小姐的好意,只是裴某今日是受夏侯俊邀请而来,此时我正在此处等他,擅自离开终归是不好的。”
“那就等着我那弟弟一道吧。”夏侯雪打定注意今日就算不要脸面也要缠牢裴元,此刻哪能容他离开,何况她对刚才自己那一舞极有自信,觉得裴元应该是已经被自己迷住了,此番的拒绝只是欲拒还迎而已。
可是裴元是真的对这夏侯雪没有半分意思,见她如此热情,脑海中又不自然的闪现她当时对待裴夫人的冷漠场景,终究是觉得此人不合自己结交朋友的条件,便一心想着拒绝之词。此刻他正为难思考,却见到不远处夏侯俊的身影。
夏侯俊先前是故意找借口离开,实则在一旁注视这边情形,见到夏侯雪和裴元已经聊上,便想趁机离开,谁知竟被裴元发现了。
他只得加快脚步,哪知裴元竟然撇下夏侯雪追了上来,一边追一边喊道:“俊弟,你等等我。”
夏侯雪暗道糟糕,只得硬着头皮停下脚步等待裴元。
裴元跑得气喘吁吁,一张脸上仍带着笑容,拍拍夏侯俊的肩膀道:“俊,我说你跑什么呢?”
夏侯俊转过头来,面容颇有一丝尴尬之情,只得撒谎骗他:“我方才想起我娘的药忘记吃了,这才急忙忙回去提醒她。”
“原来如此!我便陪你一道回去吧。”裴元微微笑着,如玉面庞光彩熠熠,接着道,“顺便去晨芳苑和你表姐打声招呼。”
夏侯俊听他提到林菀之时,放柔了声音,想起因为他林菀遭受毒打,至今伤口未愈,心中稍有一丝不悦,却与他耐心解释道:“我表姐与我外祖母一道去了佛寺小住,大概还有月余时间方才回来。”
“是这样吗?”裴元满脸失望之色,想了想便道,“那我们去你家吧,看望你娘后,谈论学问总是好的。”
“也行。”夏侯俊只得领着裴元离开了。
夏侯雪眼睁睁的看着裴元与那夏侯俊离开,气得直跺脚。
“为什么,我打扮如此漂亮,为讨好他,放下脸面为他专程在此舞蹈,他却视而不见,为什么……我究竟哪里不好?”
“咳咳……”仍然在装病的夏侯烟雨眼见自己的姐姐烦恼,却不想她拉着自己继续闹下去,便咳嗽起来。
夏侯雪听她病情不稳,反复咳嗽,一阵心烦意乱,对她挥挥手道:“你赶紧将你的咳嗽治好吧。”
“恩,大概刚才在亭子里吹了风,有些不大好了。不过不要紧,我回去吃些药便好了,倒是姐姐你,要多穿些衣服,毕竟你这身也太单薄了些。”
“我知道,你先回去吧。”
夏侯雪说完,径直离开,她决定回房换了衣服,等会去裴夫人处再次“巧遇”回府裴公子。
她的这番作为经过自己娘的提点,先是企图用自己的才华吸引裴元,接着常常出现在裴元面前,以美好姿色吸引裴元,只是裴元对她如此卖力表演并不感冒。
他对她的态度平淡如水,礼貌周到,虽显冷淡,却挑不出任何毛病。
夏侯雪越发气急败坏,再次眼睁睁的看着裴元离开夏侯府邸后,找上夏侯俊理论。
“夏侯俊,我问你,是不是你在裴元面前说我坏话,才让他如此不喜欢我?”
夏侯俊看她如此猴急嘴脸到恬不知耻,竟然在自己弟弟面前用上“他不喜欢我”之类成年男女之词句,从心底里看不起她的同时,更是将她唾弃到了骨子里。
“关于你的话我一句未说,关于莞儿表姐,我倒是说了。”
“谁让你在裴公子面前提林菀,你到底说了什么?”夏侯雪急了,凑到他跟前追问道。
“我说她跟随祖母去了庙里小住,这不是正如你所愿,让裴元公子暂时见不到林菀了吗?”
“你真是这么说的?”
“这不是你们之前叮嘱过我的吗?怎么,这么快就忘记了?”
“好,你这话说得好。这样一来裴公子就再也不会一心想着见那卑贱之人了。”夏侯雪心中怒气稍渐,随即将夏侯俊上下看了一通,满含得意的补充道,“算你识相!”
说完,她扭动婀娜娇躯,转身离去。
夏侯俊面无表情看着她浮夸的举止,眯缝着深邃的双眼,一抹厉色在他眼中流动,宛如大海中深不可测的暗涌,更如同看着猎物进入狩猎区域的猎人。
“好戏就要上演了,夏侯雪,你可不要让我失望才是啊!”
因为听说林菀近段时间不在府中,裴元一时间觉得兴味索然,接到夏侯俊的邀约也推诿有事不再轻易前来赴约。
夏侯雪心慌意乱之下,忍不住找到季氏大倒苦水。
“娘,裴公子他知道林菀不在府中便不再来府中,女儿见不到裴公子便没有办法施展才华吸引他,现下,该怎么办才好呢?”
季氏正在整理厨房账目,见到女儿一副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模样,又是心疼女儿,又是气恼那裴元有眼无珠,愣是偏偏瞧上了那豆芽菜一般的林菀。
扔下账册,季氏让丫鬟给自己的女儿现泡来一壶茶水,亲自为夏侯雪倒了一杯,命她喝下才道:“你也别太着急,我们慢慢商量,这办法是商量出来的。”
“可是再这样墨迹下去,女儿恐怕永远都走不进那裴公子心了……你也知道祖母的意思,这几月必得为我定下婚约。”
“现下你的婚姻大事便是夏侯府的大事,大家自然都很重视。只是要与那裴元订婚,如果慢慢来的话,恐怕也难,我们必得想些法子,让他答应和你订婚。”
“娘!”夏侯雪一阵欣喜,看见自己娘的这幅表情,她大胆猜测道,“你可是有主意了?”
“办法是有了,不过需得费一番周折才是。”季氏端起茶杯,吹了吹,喝下一口,不紧不慢的接过话来。
当裴元接到来自林菀的邀请信时,多日郁结心情一扫而空,这个16岁便在会试中中了头名的才子,仿佛终于第一次悟道了“情”字之意,兴奋得一夜未眠。
只是另裴元未想到的是,他在西都的长河桥畔等了半日未曾等到林菀,反而等到了夏侯烟雨母女。
“真是巧了,裴公子,我们竟然能够在此相遇。”夏侯烟雨佯装巧合与裴元打了招呼,介绍季氏道,“这位是家母,今日我们难得出来散心,想不到竟然能够在相遇,可谓是缘分,要不一起喝茶吧。”
“不用了,我还要在此等人。”裴元心情本就低落,见到夏侯烟雨和季氏二人,也热情不起来。
季氏看出他心情有些烦闷,邀请他到一旁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