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攸宁身躯僵住,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就是夏安苓说的,心里暗恨太子妃的不知趣。
自己儿子,皇后又怎么会不知道裴攸宁心里在想什么,“够了,此事与太子妃无关,你也别想着回去要怎么敲打太子妃了,本宫身为后宫之主,后宫多少眼睛虎视眈眈的盯着本宫身下的后位,如狼似虎,恨不得取而代之,若是手里真的没有一点人手,如何能安居后位多年,太子,你还要瞒着本宫多久。”
裴攸宁见状,也不瞒着了,颇为不服气的开口,“母后,儿臣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也没有想要瞒着母后的意思,纳侧妃是母后您跟太子妃都同意的,至于儿臣与太子妃起冲突一事,完全是误会,且太子妃也跟儿臣说了,她很喜欢母后为儿臣挑的侧妃,母后,儿臣何错之有。”
皇后怒极反笑,“是吗,那太子,本宫问你,故意欺瞒本宫,混淆黑白,找来冒名顶替的人做了太傅庶女太子侧妃,这也叫,太子没有瞒着本宫,混入青楼,与烟花女子纠缠不清,这也叫太子没有错,还是说,太子自认为自己势力过大,别人查不到分毫。”
裴攸宁僵着头不语。
皇后叹口气,到底是自己唯一的儿子,她又怎么舍得真的责怪,只不过是这次,这个儿子的做法,实在是太欠缺考虑了。
“太子,你好好想想,本宫可以查到这些,保不齐皇上淑妃能不能查到,淑妃若是知道了这些,会如何对付我们母子,太子又有没有想过,皇上若是知道了这事,太子今日敢背着皇上替女子换个身份,明天是不是就会背着皇上,把天下都给换了!”
裴攸宁被皇后的话惊出了一身冷汗,猛地跪下,“母后息怒,儿臣当时并没有考虑这些,是儿臣疏忽了,让母后担忧,儿臣罪该万死。”
“行了,起来吧,现在知道怕了,早干什么去了,你做事的痕迹母后都帮你抹除了,淑妃想要查到什么,也要看她有没有这个本身,不过你父皇那边,母后的势力到底是触摸不到的,记住,以后做事,三思而后行,事情办完,把该有的尾巴都收拾好了,别让人抓了把柄。”
裴攸宁心里一松,“多谢母后,儿臣记下了。”
“别跟母后贫嘴,说吧,跟太子妃起冲突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到了现在,还要瞒着母后不成!”
“没有没有,儿臣没有,”见皇后没有生气,裴攸宁索性说开了,“母后,非是儿臣不说,只是这事,儿臣有些难以启口,更不知该从何说起。”
“怎么,现在知道丢人了,”皇后冷哼一声,“不知道从何说起,就一五一十,把你知道的都说了。”
裴攸宁只得如此了,“母后也查到了,安歌并不是什么太傅庶女,是儿臣给她找的身份,至于安歌的真实身份,母后,儿臣曾经告诉过母后,当年儿臣被淑妃的人故意带出宫外,消息了一段时间。”
皇后心里有了计较,“你说你被人牙子带走,中途还认识了一个小姑娘,并且把人家救了出来,莫不是,那个姑娘,就是你要娶的侧妃。”
“正是,母后,其实儿臣当初的话有误,儿臣确实是救了安歌,但儿臣并没有彻底的救出她来,当年儿臣带着她逃出了人牙子的手,结果两人失散,后来儿臣再回去寻她的时候,人牙子已经被丞相带人全部抓住了,被解救的孩子里没有安歌,儿臣便想着,安歌可能逃出去了,谁曾想,儿臣偶然在街上遇见的女子,就是安歌,她并没有逃出去,反而被万花楼妈妈给带走了,刚出狼窝又入虎***臣对不起安歌,若是儿臣当初能够把她带出来,她也不会沦落到青楼。”
皇后算是明白了怎么回事,她也知道裴攸宁心里一直惦记着那个姑娘,只是,这身份,皇后为难了,“太子,青楼女子,你确定她还是当年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没有被人欺负了去。”
皇后这话问的隐晦,裴攸宁怎么会不明白,为了打消皇后的顾虑,裴攸宁解释,“母后,说来也是庆幸,儿臣找到安歌的时候,安歌还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儿臣私下里让人验过的,只是安歌身份实在不能进太子府的门,儿臣无奈,才出此下策,让安歌桃代李僵,成了太傅庶女。”
皇后疲惫的揉揉头,“罢了,既然你心意已决,母后也不拦着你,那个什么安歌的,既然还干净着,你喜欢,便收了便是,不过记得,该有的身份尊卑,你给母后记清楚了,那个安歌,虽然是侧妃,但她出身不堪,你若是敢因为偏心她而让太子妃受了委屈,母后可不管什么安歌还是侧妃的,母后一定会为太子妃讨回公道。”
皇后这话,算是松口了,不再把着莫安歌身份了,裴攸宁欣喜不已,急忙保证,“母后放心,对太子妃,儿臣一直敬重有加,太子妃为了府上操劳繁多,儿臣怎么会让太子妃受了委屈。”
皇后这才满意,“你父皇给你指侧妃的理由,想必你也略有耳闻了,身为太子兄长,你几个弟弟都有了子嗣,你却连个一儿半女的都没有,若是真的那么喜欢侧妃,就给个孩子,也算是给了她希望,别不识趣的,让她得寸进尺,起了贪念。”
“儿臣明白,母后放心,安歌最是体贴懂事,绝不会让母后失望的。”
“行了,下去吧。”皇后没好气的挥挥手,裴攸宁摸摸鼻子,尴尬的退了下去,他刚才好像,被自己母后给嫌弃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裴攸宁整个人都不好了。
待殿内没人了,皇后揉揉头,“将离,出来吧。”
将离从侧门出来,“娘娘。”
“刚才太子的话,你怎么看,那个安歌,像不像是个安分的。”
这话,将离哪敢胡说,搪塞着,“娘娘,奴婢惶恐,哪能背后议论主子。”
“好了,在我这里你还装什么,说吧,除了你,我现在连个说话的人都找不上。”
将离这才大着胆子,“娘娘,这看人,哪是一面之词就能看出来的,太子殿下对侧妃心里喜爱,说的自然是侧妃的好,至于旁人,不了解侧妃,说的自然都是一些自己臆想的,所以要说侧妃娘娘安不安分,还得嫁给太子殿下后,慢慢观察。”
皇后点点头,“你说的对,看人哪有一朝一夕的事,是不是个安分的,等她嫁给了太子,本宫有的是时间慢慢看着。”
“将离,扶我下去休息会,最近不知怎么回事,一天天的,越来越困了,看着都点精神,看来真的是老了。”
皇后抬起头,将离眼疾手快的扶住她,嘴上还不忘安抚,“娘娘又在胡说了,娘娘都还没有抱上太子殿下的孩子,哪能说老就老呀。”
“行了,就你跟安苓会逗我,你说的对,我都还没有抱孙子,哪能这么快就老了。”
两人说话着,将离扶着皇后下去了。
太子府内,裴攸宁虽然没有生皇后的气,可一想到皇后明里暗里的说夏安苓的话,裴攸宁就止不住的烦躁,于是,理所当然的走到了夏安苓屋子里。
夏安苓正对着镜子卸妆,听的推门声,只以为是穆様,想也没想的开口,“穆様,过来给我拆一下头发。”
脚步声越来越近,却迟迟见不到穆様动手,夏安苓一愣,下意识的转头,“穆様,你怎么……”
看清来人,立刻起身,“殿下。”
裴攸宁挥挥手,“你我夫妻,相互之间,并不用这么多礼。”
夏安苓垂下头,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心里却觉得讥讽,夫妻,上次别院因为安歌的事情,两人之间,哪还有什么夫妻情分,剩下的,只是厌恶罢了,现在说这话,不觉得违心吗。
见夏安苓没反应,裴攸宁张了张口,“穆様没有进来,我替你拆发吧,只要把簪子取下来吗?”
裴攸宁好声好气的,夏安苓也不能说什么,点点头,“烦劳殿下了。”
转身,坐在椅子上,静静看着铜镜中的面容。
裴攸宁走过去,手抚上夏安苓的发丝,慢慢移到发簪处,小心翼翼的拔下发簪,神情郑重的,好像在碰一件易碎的瓷娃娃,珍惜而谨慎。
夏安苓突然觉得心里一酸,有什么感情,在不知情的地方,破茧而出,悄悄的溢出,发了芽。
小心翼翼的拔下发簪与其他头饰,一头青发倾泻而下,披在身后,竟给眼前的人,增添了一丝说不出的青涩与诱惑。
夏安苓起身,披散着头发转过身来,“多谢殿下。”
裴攸宁只觉得自己心心跳慢了一拍,这样的夏安苓,只想把她拦入怀里,狠狠的疼爱她,让她只为自己一个人绽放美丽。
压下心里的躁动,裴攸宁掩饰的笑了笑,“太子妃喜欢就好,本宫第一次做,还怕弄疼了太子妃。”
回答裴攸宁的,是夏安苓淡淡的笑容。
看着这抹柔美的笑,裴攸宁突然觉得,自己刚才做的一切,都是值得,不想浪费这么好的气氛,裴攸宁开口,“今天母后唤我进宫了。”
夏安苓一愣,不明白裴攸宁为什么要突然说这些,思来想去,唯有侧妃一事可以解释,于是接话,“可是因为侧妃一事。”
裴攸宁目光一变,刚才的旖旎气氛一扫而光,探究般的盯着夏安苓,“太子妃怎么知道的。”
许是已经习惯了裴攸宁时不时的变脸质问,夏安苓神色都不带变的,径直开口,“今日进宫,母后偶遇了淑妃娘娘与即将进门的侧妃妹妹,淑妃娘娘出言挑衅了母后几句,可能因此,侧妃妹妹给母后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吧。”
裴攸宁一愣,意识到自己又误会了太子妃,看夏安苓的目光里充满了歉意,“是本宫刚才多心了,太子妃良恭俭让,贤惠大度,怎么可能在母后身边说些侧妃不好的话。”
夏安苓还真就厚着脸皮承认了裴攸宁违心的话,“殿下说的极是,臣妾今日还特意替侧妃妹妹说情来着,只是母后,好像对侧妃妹妹有些偏见,臣妾说了多好,母后神情都是淡淡的,并不好奇侧妃妹妹的事情。”
裴攸宁想到皇后今天的话,知道了安歌真实身份后,母后还怎么可能对安歌有好印象,看来的确是自己误会了娘子,“难为太子妃了,太子妃的大度,本宫心里明白,府上的事情还需要太子妃操持,还有侧妃进门一事,希望太子妃莫要让本宫失望才好。”
裴攸宁难得的软了声音,夏安苓也不会不识趣的拒绝,“多谢殿下体恤,侧妃妹妹进门一事,臣妾已经在安排着准备了,只是侧妃妹妹进门后,要安排在哪个院子里,臣妾有些不知所措了。”
裴攸宁沉思,“就安排在碧落院吧,那里清静些,安歌性子静,刚好适合她。”
“臣妾明白了。”
碧落院,上穷碧落下黄泉,以前就想着,这个院子,应该是殿下替他寻寻觅觅的人备着的吧,如今安歌住进去,也不知是好是坏,还是说,安歌就是殿下寻觅的人。
至于什么清静,这个借口,也太敷衍了吧,谁不知道,碧落院是离太子的院子最近的地方,而自己所居住的梧桐苑,看着大气,却离太子的院子,离的最远。
梧桐梧桐,都说凤栖梧桐,这样的名字,正妃住着,确实是最合适的,只是其中的有没有别的思量,谁又知道了。
夏安苓走过去,从盒子里拿出一个账本样子的东西,“殿下,这是臣妾为侧妃妹妹进门准备的东西,本来想明天拿给殿下看的,正巧今晚殿下过来了,殿下看看,还有什么缺的,臣妾补上。”
裴攸宁翻开看着上面的东西,满意的点头,“太子妃费心了,本宫觉得没什么可调制的了,就这样吧。”
夏安苓点头,心里却是讥讽,这份聘礼,可是比起当初太子迎娶太子妃的不相上下,太子若是还不满足,怕是真的要让人非议了,一个侧妃的迎娶比正妃还郑重,旁人会怎么想,其他妯娌又会怎么笑话。
当然,裴攸宁若真的不满还想再添点东西,夏安苓也不会有意见,好歹引娶的是自己的嫡亲妹妹,多点东西,她也是乐意的。
裴攸宁本想着,今晚气氛不错,要不要歇在夏安苓这里,却还不待他说出来,十皇子的声音已经响起了。
“姐姐姐姐,小十过来陪你睡了。”
裴攸宁目光一变,夏安苓已经欢欢喜喜的过去迎了十皇子,“小十今晚怎么过来的这么早。”
十皇子笑眯眯的回答,“当然是因为想要多陪陪姐姐了,太子哥哥不要姐姐了,小十要,哼,以后都不要理太子哥哥了。”
屋内的裴攸宁听着十皇子的话,愣了愣,“怎么,小十这是怨上太子哥哥了。”
十皇子哪知道屋子里面还有一个人,还是自己正议论的正主,眼珠一转,立刻颠颠的跑进去,“太子哥哥,你怎么过来了,刚才不是小十在说话,小十最喜欢太子哥哥了,怎么会不理太子哥哥的。”
裴攸宁无奈,抱起十皇子,“你这个小机灵,跑太子妃姐姐这里干什么。”
夏安苓替他解释,“回殿下,小十说害怕臣妾一个人害怕,所以这段时间,一直陪着臣妾一起谁,殿下没有问,臣妾也忘了告诉殿下了。”
“这样啊,”裴攸宁无意识的开口。
“对啊对啊,”十皇子立刻接话,“太子哥哥,小十是不是很懂事,都说女孩子胆小,小十就想着,姐姐也是女的,她肯定也胆子小,一个人晚上不好敢睡。”
裴攸宁没有说话,心里却不由的开始思量,“小十,虽然你还小,但到底男女有别,以后,小十可以过来找太子哥哥一起睡,至于太子妃姐姐,都这么大的人了,哪会害怕,还不是迁就着小十,所以小十乖,以后不能再跟太子妃姐姐一块睡了,听见了没。”
“这样啊,”十皇子闷闷不乐的开口,“既然太子哥哥说了,那小十听话就是了,不过太子哥哥,小十今晚都过来了,小十能不能今晚还跟姐姐一块睡,明天小十就去跟太子哥哥一块睡。”
裴攸宁想了想,本想拒绝,可看到十皇子满目希冀的眸子,只好点头,“好,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十皇子高兴的点头,从裴攸宁怀里蹿下来,“嗯,太子哥哥,你也赶紧睡觉去吧。”
裴攸宁听的目瞪口呆,合着自己竟然被嫌弃了,沦落到被人赶出去的地步,不过看到人是自己最疼爱的十弟,裴攸宁咬咬牙,忍了。
无奈的离开了屋子,去了自己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