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妖转过头来，突然发现赵小双正用一种同情心泛滥的目光盯着他看，眼睛里水汪汪的，看样子快哭了。
狐妖感到又惊讶又好笑，满脑门儿都是黑线。想他叱咤风云几百年，哪只妖看到他不得摆出一副毕恭毕敬俯首帖耳样子，从来都不敢直视；而面前的这个人——这个区区的人类小丫头，不仅敢直视他，而且还用这种匪夷所思的目光，这让他觉得很不适应。
心头腾起一股无名火。
“喂。那个谁，你干嘛这么看我？”
“啊……啊？没，没有……”赵小双有些心虚的说，察觉到了狐妖的不悦，她要是在这种时候再说同情他，那就是不要命了。
“话说，那个戒指。”狐妖努努嘴，用下巴尖儿指了指赵小双手上的那猫眼石。
“嗯？怎么了？”赵小双装傻。
“它是个传输生命和灵力的媒介，不仅会传输也会吸收。所以你这种已经被吸收了这辈子下辈子还有下下辈子生命的人打算怎么办。”
赵小双再次低头：“我不知道。”
这是她的真心话。长这么大，头一次遇到这种看起来不着边际却生死攸关的事情，赵小双真的无所适从。这不单单是靠赵小双粗线条的神经和乐观开朗的性格就可以解决的。
看着面前突然一下子变得郁郁寡欢的人，狐妖不由得叹了口气，伸手覆上赵小双的头发，胡乱揉了两把，犹豫着开口，道：“我有一个办法可以救你……只是过程比较痛苦，你要不要尝试一下？”
赵小双猛地抬起头，眼睛一亮：“好啊！可是……”
“可是什么？”
“你……为什么要帮我？”
“就像你说的，有人一直把我当做狐仙，我现在看到某些人需要帮助了，心情好就来帮一下咯。”
“嗯……那，你说的究竟是什么方法？”
狐妖轻轻地吐出两个字：
“换皮。”
“换皮？什么皮？”赵小双懵。这回是真懵，彻彻底底的那种。
“人。换妖皮。”
“那要怎么换啊？”赵小双的眼前立刻浮现出了电影《畫皮》中“二姝换皮”的香艳场景，两人在水中拥抱在一起，互相融为一体，再撕裂，把自己从对方身上剥离……
“喂！你在想什么啊？”
狐妖把手伸到她面前，狠狠的弹了个响指，把在思维大草原上撒开四蹄驰骋的赵小双同学猛地拉回现实。
“啊？！我在想，会不会是像电影里演的那样啊？”
“哪样？”
“就……”赵小双用手比划了一个撕开的动作，“这样。”
“靠。”狐妖再次无奈扶额：“你们人类……脑洞真大。不过，虽然不完全一样，但好歹也差不多了。”
“差不多？什么意思？”
“具体来说，就是把你和我们狐族里刚出生的小狐狸的皮直接剥下来，然后互换。你的体质我不担心，在狐狸皮里肯定能活下来；但恐怕跟你换皮的小狐狸支撑不了多久。”
“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你现在是人，作为人的阳寿已经没了。但是如果你换一个身份，如果我把你变成妖，那么你就……”
“作为一只妖，继续活下去。”赵小双喃喃地说。
“对。”
周围的空气一下变得凝滞。沉默了半晌，赵小双缓缓开口：“你……给我几天时间考虑考虑，可以吗？”
似乎早就料到了赵小双要这么说，狐妖勾唇微微一笑：“好啊，我等你就是了。”
狐妖说着，周身腾起一股淡淡的烟雾，渐渐将他的全身包裹；狐妖的身在里面渐渐变淡，消失。烟雾散去，校长办公室便只剩下赵小双一个人，空气中还残留着狐妖的声音：
“什么时候想好了，就来两点书屋找我。”
这天晚上，赵小双自己在校长办公室里发了一晚上的呆。没睡着。
第二天，榷茶一进办公室就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略略一皱眉，问道：“昨晚，有人来过？”
赵小双头也没抬，“对，一只狐妖。”
“狐妖？”顿了顿，“他来干什么？”
“不干什么，我叫他来的。”赵小双继续趴在桌子上装死。
“你叫他来干什么？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体质？！你还敢……”榷茶突然没来由的发起火来，不管不顾，劈头盖脸地责难赵小双。
赵小双忍无可忍拍案而起：“是，我叫她来是没经过你的同意，我的体质我自己知道，可是也请你想想，是谁把我害成现在这个样子的？该愤怒该发火的难道不应该是我么？还有，你说过要帮我，可这么久过去了，你找到办法了么？妖仙大人。”
赵小双故意重重地吐出最后几个字，目的就是为了刺激榷茶的神经。榷茶也确实被刺激到了，目瞪口呆地愣在原地，半天没再说出一句话。
好半天，榷茶吐出一口气，用尽量平缓的语气问道：“他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赵小双一翻白眼：“有必要汇报你吗？”
“你……”榷茶再次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考虑到赵小双的情绪，榷茶努力压制住自己的暴脾气，柔声细语：“对，你必须跟我说，而且要一五一十的说清楚。因为我们不清楚他是敌是友。”
赵小双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哦？是吗？狐妖不可信，那你们就可信吗？用什么来证明你们比他更可信，嗯？”
榷茶无奈的叹了口气，说：“我大概猜到你叫他来干什么，也知道他想用什么办法帮你，只是，如果你听了他的，就再也变不成人了。永世为妖。”
永世为妖。
这四个字如同重锤一般狠狠的敲击着赵小双的心脏，每敲一下，赵小双的心就狠狠的抽痛一次；到最后，她觉得自己的心疼得完完全全皱缩成了一团。
妖，是异类。
在人界生活了二十多年的赵小双面对未来有无限的恐惧，她不知道，如果作为一只妖该如何在人界生活；她不知道，作为一个披着妖皮的人，如何遵守妖界的规矩；她更不知道，变成妖之后，她的生死是否还真正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她担心的，她害怕的，她迷茫的，她恐惧的，是同学的眼光，是父母的抛弃，是世人的诧异；她不知道，如果她不幸被一辆车撞死，尸体会不会被送去中科院解剖……
赵小双心乱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