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年11月,景南县、景北县合为一县,于王谦寺正式成立,称为景县人民政府。抗日战争胜利以后,解放区里以过去减租减息为主要内容的土地政策,已不能满足广大农民的要求,他们迫切希望获得土地。福增的家乡高庄,率先获得解放,成为华北解放区的一个组成部分。这时,中央顺应时代潮流,便决定在解放区实行土地改革运动,并制定了《中国土地法大纲》,决定没收地主土地,废除封建剥削的土地制度,实行“耕者有其田”,按农村人口平均分配土地。
1946年3月县政府从王谦寺迁至景州镇,时辖9个区。翌年,福增的大哥福庭以一区区长兼区委书记的身份,参加县委扩大会议,并参加了为期一个月的《中国土地法大纲》的学习培训。随后,包括景县在内3个革命老区成为全省土改试点地区。同年10月,县一区确定高庄为本区土改试点村。一区土改初步分为3批进行,每批一般都要经过发动群众、划分阶级成分、没收和分配土地、复查总结4个阶段。这时,福增的三弟福钧,已经在外学徒回到家乡。因为读过两年左右的私塾,而且经过在连镇、天津等地的学徒生活,得到了锻炼,眼界开阔了,阅历增多了,也跟着两个哥哥参加了革命工作,并且当年就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后来福钧受党组织派遣,在一个小学教书,以这种合法身份,积极地开展党的地下活动。土改这年,福钧也和大哥福庭、二哥福增一起,根据上级要求,投身土改运动。当时,县委考虑福庭是一区之长,需要领导全区的土地改革等项工作,公务繁杂,不宜远离机关再去下乡包点,于是安排福庭指导福钧共同搞好家乡高庄的土改试点工作,而福增则到孙镇附近的韩庙村,独挡一面地开展土改运动。
高庄的土改,虽然就经济方面内容而言并不复杂,但是由于是在自己的家乡,又是试点,所以福庭、福钧他们的具体操作细致稳妥,慎之又慎。在土地调查、土地评级、评定阶级成分、挖财宝、分浮财、分土地、发土地证等各个阶段,土改工作进展顺利。不过,当时部分群众害怕以后“变天”,不敢接受从地主手中没收过来的土地、房屋和财产。福庭、福钧为了打消群众顾虑,首先从自己做起,第一个领取了从地主手中分得的20亩土地和三间房子,还把自己家里原有的房子借给那些胆小的村民暂时去住,福庭一家则住进那些被没收过来分给自己的地主的房子里面。福钧在会上对高庄的穷苦村民解释说:“地主家的房子分给你们了,可是你们不敢去住。其实,那些房子可比俺家分得的房子好得多了,俺们可以暂时交换住着,你们嘛时候想搬到从地主手中分得的房屋里去,随时来换!”后来,农民觉悟不断提高,胆量大了起来,福钧又将没收过来的地主家的房子一一返给了各个村民。接着福钧组织贫下中农打地主、斗恶霸。高庄在村里搭了一个大棚,召开诉苦大会,把涉案的地主恶霸统统拉上台来,让受迫害、受剥削的“苦主”诉苦。诉苦大会开得哭声震天,大家痛诉曾经如何被恶霸、地主欺侮、剥削、迫害的痛苦经历,讲得很凄惨,令人听了感到辛酸,非常同情受迫害的农民兄弟。在划分阶级过程中,高庄村里还发生了两个插曲。第一个插曲是,一天早上开会,福钧正在会上宣读关于划分阶级成份的政策,忽然人群中“哗哗”地大笑起来。福钧抬头一看,发现一个姓石的女人的裙子滑落下来,原来是有人看不惯她的装扮和做派,用小刀悄悄割断了她的裙带。为了制止混乱,福钧赶紧宣布暂时休会。后来查明,姓石的这个女人时年25岁,曾经当过国民党乡长的姨太太,群众对她有不满情绪,故意在大会上当众出她的丑,侮辱她。福钧一方面教育村民不要采取这种侮辱人格的斗争方式,一方面叫来农会的妇女代表,交代她们要保护好姓石的人身安全,防止群众情绪冲动,弄出事故。第二个插曲是,划分阶级大会后,几位群众十分冲动,把姓高的地主抓起来吊打。福钧闻讯马上制止,劝说群众。福钧说:“咱们共产党的政策是不准乱整人、乱打人,咱要斗争的是地主阶级,但不是针对某一个个人,大家有话要在大会上说,不要在台下私自乱动拳脚。何况,姓高的这个人虽然是地主,但他能够悔过自新,奉公守法。特别是在抗日战争时期,他对我党有过积极的贡献。”福庭以一区区长兼区委书记的身份,还专门在高庄召开土改队工作会议,他把自己参加《中国土地法大纲》学习培训的知识,原原本本地向大家传达,并将姓高的地主本人和他的亲戚如何帮助我党的事情经过,给大家叙述了一遍。后来,人们才把姓高的地主放了。
为了宣传土改意义,保卫胜利果实,福钧组织村里的民兵采取唱民歌、扭秧歌等文艺形式,讲国家大事,讲革命形势,讲土改意义,吸引百姓观看。那时,民兵经常在村里表演《兄妹开荒》、《十二把镰刀》、《王三宝转变》等等紧贴实际、通俗易懂的剧目。就连村里的征兵、收粮、选举,以及减租减息、支援前线等工作,也经常通过这样的文艺形式进行宣传贯彻。随着形势不断深入发展,福钧还在试点过程中利用冬季闲暇,动员大家参加以识字为主的扫盲班学习,组织全体村民分别参加庄稼栽培、纺线织布、妇婴卫生、珠算记账和公文知识等培训。那时,不少人嘴里都会唱《识字歌》:“不识字,马大哈,活人成了睁眼瞎,钞票路条看不清,书信报纸解不下。毛主席,想办法,号召咱们学文化,冬学夜校识字班,咱们大家都参加……”由于大哥福庭的及时指导和村民的积极参与,高庄土改试点按计划提前完成,为全县开展土改积累了一定经验。
“高庄试点”取得经验之后,土改工作迅速在全区铺开。1947年下半年,受一区组织派遣,福增率土改队进驻韩庙村开展土地改革。福增和土改队一律住到苦大仇深、作风正派的贫雇农家里去,以他们为“根子”,实行同吃、同住、同劳动的“三同”制。那时,农民的生活非常艰苦,他们吃什么,福增带领的土改队也吃什么,没有土炕,就在地上铺一层麦秸睡觉。福增的“三同户”是韩庙村里姓韩的一个人,他是打工出身的雇农,每天只煮北瓜、啃山药,不见米面。住进韩家后,福增一边同他一起下田地,做家务,一边做他的思想工作,把土改的目的讲清楚。福增说:“韩家兄弟,俺们是共产党派来的,领导咱们农民闹翻身来了……”通过一段时间的接触和交往,不少“三同户”终于放心和福增谈心,讲出真话。取得“根子”信任后,他们又组织“根子”去串连其他贫雇农。就这样,通过一个“根子”,串连几个贫雇农,又通过这几个“联子”分片串连,以点带面,把贫雇农组织起来。然后,福增和土改队分片召集贫雇农来开会,鼓励他们要团结起来打地主、斗恶霸。通过这些“根子”和“联子”的工作,搞好贫雇农和中农的团结,壮大和巩固了农民阶级的基本队伍。接着,他们召开贫雇农群众大会,分片选出代表。福增所在的这个村分成六片,每片选出三名代表,共选出18人,然后组成农民协会。
为了开好斗争地主大会,福增和土改队鼓励贫雇农“韩家兄弟”等人大胆发言,把地主压迫剥削的罪恶一条一条地揭发出来。由于“韩家兄弟”他们上台之前做好了充分准备,一一列举了地主的剥削罪状,所以大会开得十分成功。土改队还召开各种会议,组织农民学习《关于划分农村阶级成份的决定》,使人人掌握划阶级成份的界线。韩庙村划分阶级采取自报公议、民主评定、领导批准、三榜定案的办法,深入发动群众,教育群众,组织农民起来评阶级。村里评出第一榜,张贴公告。再组织召开农代会复评,张贴第二榜公告。审议批准后,又张贴第三榜定案。福增和土改队、村农会紧紧把握政策尺度,在韩庙村评出9户地主,12户富农。其中,拟把姓李的和姓白的评为守法地主。
一天,土改队“根子”、“联子”开会,姓李的地主来到会场,向土改队说:“共产党的土改俺拥护,按照政策,俺家是地主。俺对不起政府的同志,对不起大家,过去俺家剥削农民,俺来向大家交代俺的问题。俺以前有一些光洋,分给了5个儿子,明天带来交给政府的同志。”福增说:“如果你肯承认问题,交出不义财产,人民是会宽容你的。”第二天早上,姓李的带着5个儿子来到土改队驻地,他和儿子们跪在地上,说:“实在对不起政府,对不起乡亲们,过去俺家剥削农民,现在向政府的同志向乡亲们低头认罪。”姓李的把一袋子的光洋倒出来,堆在地上闪闪发光,土改队从来没见过这么多光洋,眼都看花了。听说,从1935年到现在,在国统区一块银圆在市场上什么商品也买不到,因为银圆已经禁止在市面上流通了。不过土匪、军阀们在黑市交易中倒是经常使用银圆,不是用来买米、买牲口,而是用来买卖军火和烟土。土改队经过清点了光洋和旧币,进行了造册登记。姓李的地主还补充说,家里有多少砖瓦房,多少耕牛,多少田地,多少粮食等等,他同意全部交出来。福增和土改队马上把这个情况上报给区、县土改委。区里和县里充分肯定了他们的工作成果,并批示:“韩庙村姓李的地主可评为守法地主。”姓白的也是村里有钱的地主。一天,姓白的来找土改队,说:“俺家过去雇用长工短工,剥削乡亲们,现在俺来交代问题……”他把家庭财产情况向土改队交代,土改队认真记录,并对他说:“你主动交代问题,承认错误,俺们欢迎你,请相信党和政府不会冤枉你的。”后来,姓白的也交出了光洋,旧币,房屋,田地,马牛等财物。土改队根据实际情况,也把姓白的评为“韩庙村守法地主”。
1948年2月,福增和土改队评定阶级后,开始没收、征收和分配土地工作。根据“土改法”,贯彻执行“五没收,五不没收”的政策,没收地主的5大财产:土地、耕畜、农具、多余的粮食及其在农村多余的房屋,等等。土改队组织村里农民,成立民兵队、运输队、儿童团等组织,到地主家中,没收他们剥削来的财产,集中交到村农会,候待分配。对于分配土地,采取“原耕不动,填平补平”的办法。在没收时,采取“先没收,后分配”的办法。把地主、富农霸占的耕地没收,然后也分给他们该得的土地。分配地主财产前,福增和土改队还召开农代会、村民会,在会上作动员,同时成立分田队,负责分配田地。分配时,优先照顾贫雇农、烈属、军属、工属,以及有功者。至此,韩庙村与县一区的土改运动一起宣告结束,并且受到上级充分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