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青藏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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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写给儿子

儿子,你说你追随太阳而来。

儿子,那时,你恋着母亲温暖的子宫,一再延期出世,最终令我们和医生都焦躁害怕起来。医生让你母亲再去照B超,看过照片,医生说,再不能拖了,恐怕只有做剖宫产手术了。这是我们所不愿意的啊。有人说,人在无助的时候求神。我和你奶奶、婆婆到寺院附近的僧房中,找到了男扮女装的降神师,请他卜卦。他在熏钵中烧过糌粑,祈请过供养的护法神之后,连卦了三次,然后,看着念珠惊奇地说:啊啧,很好的一个儿子(这蕴含着多种含义:有福气、灵异等等)。又说,可惜可惜,医院里邪气重,怕要在降生前变成女子呢。我的心儿立刻蹦到嗓子眼儿了。我急忙问:现在还是儿子吗?现在还是,卦师肯定地说。仿佛在他面前一切都明朗清晰,如一幅生动画面。卦师又举起佛珠,说,他说他将追随太阳而来,明天阳光一落地,他就会降生。我们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卦师让两位母亲给寺院一点小供养,请僧人念平安经。

儿子,你知道吗?爸爸紧张而又兴奋地迎候着你的降生。或许是作了法事之故吧,你在当夜就开始不安分起来,又踢又蹬,令你母亲疼得直叫。深夜,我们喊来了那位又胖又高骂骂咧咧而又心地善良的妇产科医生,医生把你们带进了产房。你奶奶和婆婆始终守候在你母亲身边。你母亲疼得又叫又哭,有时晕眩过去,疼的时间太长,累了,你稍待歇息时,你母亲立刻鼾声大作。终于,凌晨三点钟时,我听到噔噔噔的跑动声,你婆婆满脸泪水地出现在门口:生了,是儿子。儿子,爸爸心里顿时一片光明,一片灿烂,一片温馨舒畅。

儿子,看着你长长的尖脑袋,看着你小小的身子,爸爸的心里多么惊奇而又兴奋!我们用毛毡包起娇小的你,你微微动了动嘴唇,然后沉沉睡去。你母亲因为大出血身子很虚弱,是爸爸将你母亲从产房抱上楼的,那时,你母亲的血仍流淌不止,把爸爸的裤子都濡湿了。那一刻,爸爸觉得我与你和你母亲一生相携相连在一起了。把你母亲平放在床上后,她立刻闭上眼睛,医生急呼:不要睡不要睡,睁开眼睛。当你母亲渐渐恢复过来之后,医生才告诉我们真相,说你母亲大出血,血水直往外溅泻,她用手把血不断往里灌。她说她接生太多,也怕了,怕你母亲猝然离世,因此,你母亲一闭眼睡觉,她便急呼,原因在此。她说只要人的神经一松,紧绷的生命很容易离去的。你母亲在医院里躺了半个多月之后,有一天因贫血又突然晕倒,差点就走了,后来,输了你舅舅的血之后,你母亲的脸上才开始有了血色红晕。

儿子,你的降生是候了一个吉日。在你再三推迟时,我们曾说你是不是在等着十五日这个吉日。果不其然。你姗姗来迟,终于在十五日那天降生,那天寺院开始举行宗喀巴的纪念法会。儿子,你的铮铮宣言兑现了,而且你比太阳更早,你是乘着黎明的信息而来。在你身后,太阳姗姗而来,光芒普照大地、人间。你出生的那一刻,天地静默,一切像是在静静地迎候着你,为你默默祝祷。医院里也一片阒寂。儿子,你来到了爸爸怦怦跳动的心尖上,然后,你的一切融入到爸爸的血液中,化在人生里了!

儿子,我想告诉你:一个新生命的诞生是多么艰难,充满了挣扎、痛苦,甚至需要付出生命的代价啊。然而,新生命的降生又是何等的壮丽、辉煌!

儿子,我们庆贺你的诞生,因为你,我的人生又增添了欢乐的阳光!

儿子,你来了,母亲安全了,爸爸却要远行了。儿子,在你孕育成长之时,爸爸毅然作出了人生一个重要的决定:到州府工作!儿子,爸爸在异地他乡时,你是父亲心中的皓月,思念的银辉流泻一地,脉脉的温情汇成海洋,而最苦最累的是你的母亲!

儿子,你一生都要记住母亲的恩典啊!

儿子,你追随太阳而来,我相信你也会随着太阳的光芒茁壮成长,最终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雪域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