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青藏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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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獒犬的传说

在金色的草原上,有一只来自雪山的獒犬,主人非常喜爱它,就给它取名“狮子”。

主人与狮子过了一段亲密的岁月:狮子从小狗变成威猛的獒犬,从目光躲闪胆小怕事的孩子变成了畜群的守护神,从一个部落出名到扬名整个草原的獒王,这当儿草原青了三次,绿过五次,金黄得滴汁了九次,又莹白了无数次。

当雪山融化成清冽的水再次淌过草原,当雪冠抖落于一年比一年暖和的阳光时,这一年,来了许多的人许多的车,还有更多的烟气和尘土纷纷掀腾于天地之间,终于,他们留下一条曲曲弯弯缠绕于草头原尾的公路后,又像幻影般消失无踪了。狮子欢跑在坦荡的柏油路上,它跑呀跑呀,一直向着遥远的草原深处雪山腹地,当它意识到永远都到不了尽头时,它便转身向着炊烟缭绕牛粪火香气飘溢的帐篷跑回来。它要告诉主人自己的见闻,它要主人也去看看那迢迢的路的哈达。狮子流着涎水伸着长舌轰轰地大喘着气,用那双神灵般的巨眼配合着腾跃的姿势叙述它两天来的见闻时,主人哈哈哈大笑。他懂得它的心事,它也听懂了主人的笑声。只是疑惑:主人啥时走过那些地方呢?噢,噢噢,一定是他还是孩子的时候吧,如果是那样,主人你哪一天带着我走到那远方去看看如何?噢,噢噢。主人搂着它的脖子甜蜜地笑了:狮子,可以,当然可以啊!你不知道呢,我曾经还是一个走南闯北的驮脚汉,到过康定,去过雅安呢。

到收牧时分,畜群仍贪婪得像潮水般朝着公路两边弥散开去。在路坎下的草窝中,晒着暖暖的秋日睡了一觉的主人桑登,觉得还像在梦境中似的迷糊着双眼爬上公路时,从弯道上突然冲来一辆东风车,像没眼的瞎子似的直直地向他撞来。他跃身向路边时,见它又扑身而来,他还没来得及大声吓退它,便觉得腰部被重重一击,然后,自己像一只鸟似的飞了出去。紧接着“吱吱吱”滚烫的声音带着一缕缕火焰向着身边燃来,转瞬之间,身体化为一摊肉酱和血水。狮子在恐惧中赶来时,主人的魂灵像白云般轻灵地升向了天空,而肉躯消散了,成了一只轮胎的饮料和蘸水。狮子看见长发的男人惊惶地倒着车,然后猛打方向盘将车身引到正路上,再猛踩油门,于是,车子像长了翅膀似的蹿跃着,没命地奔逃……狮子唤不醒主人后,“呜呜呜”地对着天空哭嚎,帐篷里已有人向着公路跑来了,它围着主人的散骨肉水痛苦绕转一圈后,便明白主人已经走了,于是,仇恨像火焰一般腾地燃烧起来,把胸腔都要挣破了,它纵身一跃,向着杀死主人逃窜而去的汽车箭一般射去。

几天后,它疲乏地回到帐篷外面。它无颜走进帐篷里,它在门口吟吟地哀嚎了一整夜,尽管女主人和家人都没有丝毫责怪它,但它是多么羞愧啊!

从此以后,在金色草原上,人们总看到一头獒犬,只要公路上有东风牌车子奔驰而过,便“轰轰轰”地吼叫着追逐不止。它满眼喷火,龇牙咧嘴,即使对着飞转的车轮也又咬又撕,毫无畏惧之色——躲在车头的司机,只要来到它的虎口前,它决不会放过!

一年又一年,狮子守在路口;春天来了冬天又去了,它仍在追捕;太阳落山了月亮升起来了,它依然蹑足而行。于是,所有的草原人城里人都知道了金色草原上有一头獒犬为了复仇在那条主人被碾死的公路上守候了十年,只要是东风牌大车就追咬,到再也跟不上车子才罢休。那儿的司机们看到它从壮年奔到了老年,从威风凛凛的狮子变成了老态龙钟的水柳树,可是,它仍不舍弃,还从稀疏的牙缝中吼出带血的声音,那零落的毛发在风中刷刷地飞扬……

传说,有一天,它终于等到碾死主人的仇人,一口又一口地将他咬死了。

有人反驳道,乱弹琴,一只老狗怎么能咬得死人?

也有人以不容辩驳的口气说,那只老狗是被一辆大车碾死的,它虽然老了却还是把牙齿咬进了轮胎,当车子加速奔驰时,狮子无法将牙齿成功拔出,牙齿深深镶入胎内,司机从后视镜中见一只狗追撵不止,便扭打方向盘,狮子被卷到了轮胎下,血肉飞溅。

还有人认为,狮子应该是凄凉地老死在公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