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殿下!”一个一身铠甲的侍卫来到我的面前。双手呈上一封信函。躬身下拜。
“这是,王爷让末将当面呈给公主的。”
我颤抖的接过信笺,却并不拆开。
指着那片幽林所在之处,再次对完颜烈说:“带我去那儿!”
“好!”完颜烈丝毫没有迟疑,把我抱上马,一扬鞭,马儿朝着前方,飞驰而去。
原来这里已经被完颜烈的匈奴兵与何子衿手下的将士团团围住。
可是四下静谧得一丝声响都没有,似乎连鸟儿也不愿飞到此处。
绝望的气息再次扑面而来。
我极不情愿的拆开手中的信笺,逐字去看。
“豆儿:
你现在应该安全无恙了吧!如果是这样,老天真是待我不薄。
我奉旨连夜赶来,中途遇见了季冠霖,他已经把你在这里所遭遇的一切告诉了我。
联想到几日前,他们派人告知陛下,点名要我前来迎战,我便知道,他们这次的目标表面是你,实际上却是我。更准确地说,是我们两个。
明天会发生什么,很难预测,所以我提前写下这封信,如果我真的再也见不到你,那么这就是我最后与你说的几句话。你看过后,我便再无牵挂。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也许我已经永远的离开你了。
但是不要为我难过,我这一生最不愿见到的,就是豆儿你伤心流泪的样子。虽然伤你最深,让你最心痛的那个人是我。
我此生从未亏欠过任何人,却唯独亏欠了你,对不起!
此生能遇到你,是我最幸运的事情,虽然是这样一个结果,我依然要感谢上苍。
因为,这对我来说,未尝不是一个好的结局。
只是,我有些担心,我善良、单纯的豆儿,在今后的日子里还会遇到什么样的危险,受到怎样的伤害。虽然保护你的人有很多,可是我依就放不下心。
这次劫持你的幕后之人,种种迹象都像是丽皇慕容轩所为,可是我觉得并不是表面这么简单。
我们的身后,一定还更意想不到的人要伤害你。你要学着细心观察,不要轻信于人。
还有………听到季冠霖描述你在山上浑身是血的样子,我真恨我自己。
我暗下决心,这次若是我们都能活下来, 我就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你,哪怕是强行把你留在我的身边,也不让别人再伤你分毫。
所以真希望你不要看到这封信,只安心的等我回来。
我一把将手中的信撕得粉粹,我不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想,只要他能平安回来就好。
完颜烈的声音从我的头顶上传来:“豆儿,如果我早到一步,拼死也会阻止他。我真恨,为什么老天要给他这样一个机会。”
“完颜烈….如果可以,我会阻止任何一个人,为我进到那个阵里去。”
完颜烈冲着近前的匈奴兵问道:“此处可有异常?”
“几个时辰前,东边曾有过一阵,我们赶到时,却什么也未曾发现。”
可就在他说话的同时,天空突然暗了下来,四周狂风四起。所有的人几乎都屏住了呼吸,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的情景,这里的一切又回到了最初的样子,
一片幽林深不可测。
紧接着,从里面走出了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子,我快疯了,几乎将完颜烈的胳膊抓出血来。
可是再仔细一看,那个男子却并不是何子衿。怎么会这样?
“季冠霖。”这个人居然是季冠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完颜烈策马,来到季冠霖的身前,翻身下马扶住他。我抓着季冠霖的衣袖,大声问他:“冠霖,你怎么在这?何子衿呢?”
季冠霖气若游丝,嘴角绽放出犹如霜花般的苦笑,比起当年骄傲戏虐的笑容,此时的他更多了一份苦涩与无奈:“我怕他死了,你又要哭鼻子,所以进去救他,省得你一辈子不安生。”
“冠霖,你……”我又急又气,可是转念一想,这怎么可能?
不是我自夸,若说师傅的本事,传给我的,远远要多于季冠霖,这个阵,我都曾未听说过,他怎么能够进去?”
我还要问,他用手指了指里面,嘴角再次渗出血来,像是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咬牙说道:“快进去救人,否则就来不及了。”
然后,他便昏了过去。
“快,救人。”完颜烈一声令下,有人前来搀扶季冠霖,另有一队人马,一起进入了树林。
我也要去,刚要起身,却被完颜烈拦住,他长长的舒了口气,眼中藏着掩饰不住的兴奋:“豆豆,别去!你身上有伤,进去也做不了什么。”
天上的乌云逐渐散去,阳光重新照到了我们身上。
可是为何我身上仍是感到寒冷,甚至比刚才还要冷。
季冠霖看上去伤得很重,何子衿此刻还在里面,没有出来,他会伤成什么样子呢?我几乎不敢去想。千万不要有事,想到这里,我的心又是一阵剧痛。
我相信,他还活着,我相信,他会平安无事,
他让我等他,他不会食言。
这个人从来都是说道做到。
将士们陆续的从里面走了出来,在我看见何子衿的那一瞬间,我几乎要窒息了,眼泪汩汩的夺眶而出。
终于等到了他,终于等到了他。
我真想跑过去,大声骂他:我受够了,为什么总是让我等你,下次我再也不要等了。
他也是一样浑身是血,被几个人抬着,可是却早就已经昏迷不醒。
激动、悲伤的泪水还继续流淌,眼前便再次出现了我不能接受的事实,
这一刻,我几乎连呼吸也不会了。
完颜烈走过来,扶住我,我也浑然不知,只是怔怔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何子衿被抬出来后,紧接着又被搀扶出一个人。这个人是清醒的,眸光对上我的那一瞬间,我再也找不出一个合适的字眼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她是个女子,她殊丽的容颜,虽然我只见过一次,但却再也不会认错。
她便是我被劫之前,在去往樊郡路上遇到的,那个千里迢迢去寻找何子衿的白衣女子。
顿时,所有的一切都豁然开朗。
她之所以会在这,肯定是为了救何子衿。
季冠霖并不能入阵,那么肯定是这个女子带他入阵的。
她既然能入阵,必定知道里面的凶险,却依然赶来,不顾一切的冲进去救何子衿。
看来她与何子衿的关系真的很不简单。
她到底是谁?
刚才在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项择恩和他手下的所有人,都死在了山上,连尸首也被炸得面目全非。
除了在草原的石墓里见过匈奴惨案的壁画外,我第一次见到死了这么多人。
而且这些人是活生生的死在了我的面前。
我曾经最喜欢在山间玩耍,可是临行前,望向身后的这片巍巍的群山,只感到一阵心悸,再也不愿回首。
来到州府,我方才知道,这里是湘汾境内。此处,地理偏僻。
今夜,长公主、匈奴王子、云南王、兵部侍郎,齐聚于此,立刻让这个地方忙乱起来。
不仅如此,邻近的几个藩镇,也连夜派来了地方上的名医,并送来了名贵的药材。
除了完颜烈以外,我们几个都伤得极为严重。
我躺在自己的房间内,深秋了,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可是依旧觉得冷。
桌上的一盏灯,散发着幽暗的光。
对面的墙壁上,投射出两个人的剪影。
完颜烈,陪在我这很久了。我和他都一直沉默着,谁也没有开口讲话。
仿佛我们都感觉到,经历了今天这件事之后,一切好像都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豆豆,从这里再走十天左右,就走出大陵的地界了。”完颜烈的声音很低沉,坐得有些僵硬。
他没有看我,而是专注的盯着自己手中的茶盏。从他进屋到现在,虽然一直端着它,可是却未曾饮过一口。平日里总是想尽一切办法逗我笑的他,此刻,沉湎于自己的思绪之中。
“豆豆”
“嗯?”
“出了大陵,再往前走,用不了多久,就可以看见草原了。”他终于抬起了头,看我的目光,幽深而绵长。
我这是怎么了?
这一刻,脑子里突然想起何子衿信上的话。
他说,如果我们两个人都能活下来,他就把所有的一切告诉我,就算强行,也要把我留在他的身边。
如果他好起来,真的会把所有的一切告诉我吗?难道那时,他会真的把我强行留在他的身边?
我使劲甩了甩头,不允许自己继续胡思乱想下去。
“完颜烈,他们还好吧!”
“大夫说,季冠霖伤势虽重,却已经脱离了危险,好生调养,便无性命之忧。只是何子衿。”
完颜烈终于放下了茶碗,站起身,背对着我说:“大夫说,他的心脉受到了损伤,随时都有可能断气。”
我只觉得心中一动,痛楚便顺着血脉,蔓延到了全身,似乎连发尖都是痛的。
屋子里又静下来。
完颜烈长叹了一口气,“豆豆,我比你更希望他能好起来,我是不愿意你欠他一分一毫的。这是最后一次,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
“完颜烈,我想去看看他。”
“好,我带你去。”
完颜烈帮我系上厚厚的披风,轻轻问我:“能走吗?”
我点点头。
被他搀扶着,一路来到一个房间之外。这个房间的门没有带好,此刻半掩着,刚好能看到里面的情形。
我愣了片刻,再也迈不开脚步。
朦胧的光影里帷幔重重拽地,床上躺着一个人,床头坐着一女子,她背对着我,身形窈窕。
她手中端着一个碗,自己喝了一口,然后俯下身子将唇体贴在了何子衿的唇上………良久…
我揉了揉眼睛,忽然觉得眼前的画面有些模糊,却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