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这里好安静呀。我几乎都能听到完颜烈心跳的声音。
我转过头,轻笑道:“这可不像是堂堂草原王子说话的口气,王子不是一向天不怕。地不怕吗?总是把抢放在嘴边,今天怎么说起这么酸溜溜的话来了?”
他把我禁锢在他的环圈中:“豆儿,今日我才知道,拥有了,才更怕失去。你答应我,永远都不要离开我……..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相信我……相信我可以让你幸福。”
我回眸一笑,“好,我相信你。快带我去见师娘吧。”
我此刻有太多的疑问和担心,要马上见到她。
可是完颜烈却并没有松开我,低声在我耳边说到:“从明天起,我们加快速度,赶回王庭。”
“怎么了?”
我再次抬头,却看见他的鹰眸内怒意再显:“今天我查到有好几股人,暗中尾随我们。”
“好几股人马暗中尾随我们?”刹那间,我的心中好像被什么东西撞击了一下。从内心最深处传来一种异样的感觉,连我自己也说不清是什么。
既然不是担忧,难道是期盼?
我被自己的想法惊呆住了,开始鄙视自己,不愿再深想下去。
这时,完颜烈把我的小手握在他的手心里,我感觉有一丝丝的温暖正从他的手心渡给我。
他拉起我:“走吧,我带你去见你的师娘。”
一路上被他领着手,走出回廊,穿过一个拱门,来至一处小屋外面。
四周把守的士兵纷纷与我二人行礼。完颜烈微微点了一下头,那神情实在是威严无比,这一刻,他明明就是一个王者。
进到屋内,微弱的烛光,照到塌上之人的脸庞。师娘合着双目,似是沉沉的睡去。
我不忍叫醒她,于是和完颜烈分别坐到床边的两张藤椅上。
一灯如豆,屋子里静静的。
“完颜烈。”
“嗯?”
“。你若是当了草原的王,会怎样?还会唱戏给我听吗?”
完颜烈的眼底亮晶晶的,充满了笑意:“当然会了。”
忽而,他的眸光一闪,收起了笑容:“豆儿,你愿意我做王吗?”
“我不知道,大概不愿意吧!”我如实回答。
完颜烈沉思了片刻,又笑了,“好好好,豆儿的话我记下了。”
床上的师娘翻了个身,慢慢睁开眼睛,看到我们似乎吓了一跳。比上次见到她时,师娘似乎更瘦了。
“师娘,你怎么会在这?他怎么会这样对你?”
对于我的疑问,师娘居然面上没有丝毫难过的表情。
“豆儿,我是自愿的。”
师娘说的平静,可是我依旧觉得心酸。
“王子,我想和豆儿,单独说几句话可以吗?”
完颜烈似乎犹豫了一下,看了我一眼,还是转身出去了。
师娘依旧慈爱的看着我,然后缓缓地说:
“豆儿,你知道吗?你师傅很早就知道我同三郎的事情。只是有一次三郎上凤凰山找我后,你师傅同我讲了一番话,让我怀疑,三郎并不爱我,也许从一开始只是为了利用我。
而我之所以会跟着他下山,住进宰相府,也是为了证实我的猜想。没想到,果然是这样。所以我决定帮你师傅完成他的心愿。”
我彻底糊涂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师娘看着我不解的神情,竟然笑了。
“许久以来,三郎总是让我帮他向你师傅索要无由大师圆寂前给你师傅的宝物。而你师傅也一直在追查宰相的身份。
三郎曾是我最美好的梦,我沉醉于其中,是我自己一直不愿醒来。而对你师傅,我欠他太多了,也许我只有这一次机会,可以为他做一件事情。
回匈奴是我最终的心愿,因为我的孩子,还在那里。”
我的世界顿时轰塌了,师娘心中最美好的爱情,居然是利用,而师傅这样任由师娘随三郎下山,难道就没有利用的成分吗?
“豆儿,我怀疑,多年以来三郎就与完颜洪泰又联系,我甚至怀疑…..”
师娘说完这句话,脸上终于流露出一丝哀伤的神色。
“我甚至怀疑,当初我被劫去草原,他根本就是知道的。所以我要回匈奴去,我想在我临死前,完颜洪泰也许会告诉我真相的。
然后我找机会把真相告诉你。”
师娘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原来在匈奴那些生不如死的岁月里,温暖师娘的美好爱情,居然是欺骗和利用,我终于知道,师娘为什么自从住进宰相府,就病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原来哀真的莫大于心死.
师傅利用她,她可以解释成自己去报恩,可是对于三郎,她的心是真的痛了。因为她是真的爱他呀。
一个人如果真的爱你,他绝对不会舍得利用你。起码我就是这样的人。
师娘的悲剧,也许从她生下来就被灌上的那个莫名的身份开始就注定了。
现在,连我最敬重的师傅居然也要去利用他。师傅对师娘的爱,难道还抵不上自己多年追查的一个真相?
我气得浑身哆嗦,眼泪一颗颗的滑落面颊。
一个女子,从芊芊年华走向生命枯萎,一个莫名的身份,注定了她悲剧的一生.可到最后,依然不知道谁是那个幕后悲剧的缔造者?
比起三郎的欺骗,师傅的利用,恐怕这才是师娘最大的悲哀.
我若是她,将会怎样?
此刻的我,就连假想也会觉得心痛..
我派了随行的侍女去服侍师娘.昨晚的一番长谈,打消了我要阻止师娘去草原的想法。师娘是自愿的,草原上有她未了的心事。
截止到现在,季家的谜团,让我也很感兴趣。如果宰相真的在多年前就和匈奴有联系,我相信决不是私事这么简单。而季杏林三番五次的上奏折,欲与匈奴开战,会不会是另有所图呢?
。
第二天上路,完颜烈果然命人加快了行程的速度。我不止一次的撩起车帘向来时的车道望去,可是除了马车留下的痕迹,和耳旁飞过的秋风残叶,满目所见,皆是空空如也。
心情也莫名的失落起来。
出了五鹿城,前面看到的是一片开阔的草地和成片的白桦林,一条小河贯穿其间。
车队已经马不停蹄的行驶了一个上午,完颜烈吩咐下去,再此处休整。
我走下马车,向远处望去,几头耕牛在草地上啃着青草,放牛的小童躺在厚厚的落叶上晒太阳。
倒是一副别样的景致。
可是很快,远处便出现了,更美的景色。
一个女子带着一个小丫环,走入我的视线。
那是怎样的一个女子呀,光是一个芊芊的背影,就足以让人流连忘返。她穿着一身白色的衣裙,在满目金黄的秋色中,说不出的清丽脱俗。身旁一个翠色衣衫的小丫环好像正在向牧童问路。
问了许久,到最后,却见那小牧童连连摇头。
那女子拉着小丫环的手,慢慢地转过身,向我和秋芬这里走来。在与我们几步之遥时,却被侍卫挡住了去路。
从我这里看去,那女子面容秀美绝俗,秋波流转之间,说不出的妩媚动人。而她的神色却是冷冷的,让人感觉,只可远观,莫可逼视。
衣着简单朴素,不似深闺女子的打扮。
她周身散发的这种气息,让我似曾熟悉。
“公主!”秋风在我耳边唤我,打断了我的思绪。
“嗯?”
“公主,你觉不觉得这个白衣女子长得像一个人?”
就在我再次仔细打量那个女子时,秋芬却在旁边一语点醒了我。
“公主,我觉得她长得有些像太子的侧妃娘娘。”
我突然感觉心头一震,再仔细看向那女子,果然她的眉眼与季盛芳有七分相像。
可是又很是不同。
季盛芳的气质是秀雅柔弱的,而这个女子给人的感觉是独立的,坚强的,而她周身散发出的寒凉之气,竟与一个人是那样的相似。
是何子矜。
那小丫环对着侍卫说道:“几位大哥,麻烦和您打听个地方,问完之后,我们马上就走。”
“快说!此处,不是你们可以久留的地方,问完之后,速速离去。”
“我们想问一下,想去京城的云南王别苑怎么走?”
我的心头一紧,仿佛顷刻间,连呼吸都不能了。我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什么,只觉得心底酸涩的无比难受。内心的最深处好似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扎了一下。
从来不知道,我自己竟然是这样的敏感。
这个貌似季盛芳女子,是要去找何子衿的别苑,那么他们一定是认识的了?
那么,是不是何子衿与季盛芳的过往,也不是我想象的那么简单呢?
可不可以理解为,何子衿初时与季盛芳最简单的接触,也是因为她长得与眼前的这个女子有几分相像呢?
我转过头,看着来时的车道,此刻依然是空空如也,还是看不见一个人。
我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足尖。
虽然一切都是猜想,可是心底依然酸涩,这种心疼的感觉是什么?我说不清楚,可是真的好难受。
于是我吩咐秋芬:“让她们近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