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何子衿也不理我,也不看我,眼睛观察着前方的正在打斗的情景,一双大手却使劲地拽着我。我试图推开他,试了几次,他却纹丝不动。
我暗自运功发力,想挣脱他,哪知我用多大力,他就再加上些力道把我的力道化解,我竟是丝毫动弹不得。
“何子衿,你放开我!”我又急又气。
“太子殿下对你如此关心,可他的话你却一句也没记在心里,如此莽撞,只能给你师傅帮倒忙”.何子衿的语气不含一丝感情,可我怎么听着怪怪的。
就在这时,前方已经有几个蒙面人被师傅打倒在地,痛苦的滚动着。剩下的那些人也渐渐的只有招架之功,无有还手之力。我暗自佩服师傅的本领,心中嘲笑这些人:真是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何子衿大概是看出胜负已有分晓,手上的力量明显减弱了。我趁他不注意,猛地发功挣脱他,飞身上前。
来到师傅近前,拾起一个倒在地上的蒙面人身旁的长剑,便朝一个黑衣人刺去。脆生喊道:“师傅,豆儿来帮你教训这些混蛋。”
师傅见我似是又惊又喜,手中长剑舞动的速度并不减慢,急切的对我说:“豆儿,刀剑无眼,快快退下。”
我哪里肯依,手中长剑如飞虹一般,与黑衣人战在一处。
这些黑衣蒙面之人,本就已落了下风,我一加入,他们更是漏洞百出,转眼间又有几个人倒下。我暗自得意之际,用余光看到我旁的那个瘦高个黑衣人眼中凶光毕露,一只手探向襟内。
“师傅,小心!”我话音未落,一道寒光直逼师傅的哽嗓咽喉。我来不及回神,又听耳边师傅与何子衿同时喊道:“豆儿,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眼前寒光一闪,有东西刺进了我的胸膛,胸前顿时传来刺骨的疼痛,我手中长剑哐当落地,人也倒了下去。
何子衿飞奔上前一把抱起我,原本清冷的眼睛此刻急得通红:“豆儿,你怎么样?
这时师傅也将剩下的两个黑衣人打倒在地,先前地上的人,也随同落荒而逃。
我的胸口越来越疼,用手去摸,竟是一片黑血。我吓得哭出来:“何子衿,这暗器是不是有毒?”
何子衿并不回答我,双眉拧成一个疙瘩,把我紧紧地抱在怀里。
师傅柔声道:“豆儿,忍着点!”说完,他手中一用力,将刺于我胸口的暗器拔除来。我惨叫一声后,又疼得不住呻吟。眼泪汩汩的涌出来。
何子衿用自己的衣袖为我拭去泪水。我心中一阵温暖,胸口的疼痛似是好了很多。见他一改往日的冷峻,对我如此温柔,嘴里又有些口不择言:“那个。何子衿刚才那个黄毛老道的话有些道理,你看,我此刻就被暗器打伤了,你还是快离我远点吧,不然我怕很快你也会受伤的。”
他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之色,搂着我的手也渐渐放松。我刚才让他离开的话本有七分是真,可是此刻他像是真要离去,我突然感觉胸口疼得异常凶猛。连忙抓住他说:“你别走!”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何子衿的眼睛里柔情四溢,竟让我一时有些沉迷。
何子衿盯着我的眼睛柔声说:“好,我不走,你可要听话。”
我连忙使劲的点头。
我又看师傅,他拿着那个梅花状的暗器,反复验看,又用鼻子闻了闻。脸上顿时惊得没了血色。
我忙问:“师傅,这暗器是有毒吗?
师傅眼中水雾弥漫朝我点点头。
何子衿低声问:“他们到底使得的是什么毒?”
师傅长叹一声道:“豆儿中的乃是毒神的“六出梅”这种毒从没有解药,中毒之人必死无疑。”
师傅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玉瓶,从里面倒出一颗药丸放入我的口中。我知道这是师傅自己炼制的丸药,药效堪比续命金丹。
“六出梅,天下无人能解。”我反复重复着这句话。一股绝望之情涌上心头。我无助的看了看师傅,师傅则是一脸哀伤之色。
我又无助的看了看抱着我的何子衿。他面色苍白,一双明眸紧紧地盯着我,仿佛怕我在哪个不经意的瞬间就会消失一样。
我的伤口越来越疼,可是神志确是清醒的,难道我的生命就这样结束了吗?
我看着眼前的这个男子。此刻,脑海里竟是浮现出与他相遇的一幕幕场景。
与他初遇是在季冠霖娶亲那天,他是我撞倒的那堵墙。
在匈奴的草原上我向他狂奔而去,他微笑着对我说:原来你也在这。
在王庭禁地的石墓里他抱着我为我取暖,提醒我不要睡去。
在草原广场上我要被祭天的那一刻,他将我救下。
在逃出草原的那个漆黑的夜里他骑马向我奔来。
仿佛眼前的这个男人每一次出现,我的生活就会被改变。可是这一次他仍在我身边,我的生命确终究是要走到了尽头。再也不能改变了。
想着想着我停止了哭泣,此刻时间对于我来说是那末宝贵,我怎能一直哭泣,我还有很多话要说。
“何子衿。”我轻轻的喊他的名字,声音小得几乎只有自己能够听见。
他还是听见了,低下头看着我。
就如同此刻一样,曾经的每一次与他相遇,他都是这样的英俊不凡,周身散发的光华,仿佛人世间再多的沧桑也不能掩盖。而我出现在他的面前却永远都是那个悲伤、无助的丑小鸭。
想到这,我心中颇感遗憾。听见他低声唤我:“豆儿,别怕,你会没事的。”
我不由苦笑,若不是此刻,我一定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因为他天生就有一种可以让任何人信赖、依靠的气质。但是此刻说我中的毒是无药可解的那个人是我的师傅,名扬天下的清风居士,他的话我不能不信。
何子衿像是知道我心中所想,坚定地说:“豆儿,你会没事的,我保证。”
我不愿意就这个没有意义的话题浪费时间。我多想此刻能穿上天下最巧的绣娘为陵国唯一的公主绣制的那些最精美、华丽的衣裙,戴上父皇命最好的金匠为我雕琢出的珠钗、步摇。我打扮后,娉婷袅袅的出现在这个男子面前,可是现在我却什么也做不了。
我不停的鼓着嘴,眼泪再一次滑落在面颊上。何子衿更加温柔的用手擦去我的泪痕。我泪眼朦胧的望着他,说:“何。何子衿。你有没有发。发。现。”我突然又口吃起来。
他的眼睛宛如有耀人眼目的朗星,不见了往日的寒冷,此刻盛满了春水,温柔的看着我。
“你。你。有没有发。 发。现。其实我。我。很漂亮的,我的爹爹和家人都。都。说我漂亮,”我一边说竟然一边哽咽起来:“只是你。你。从来没看到过。你真没福气!”
感觉何子衿的手颤抖了一下,没有回答我。我只道他不相信,哭得更加伤心了。
却听他对师傅说:“清风居士,豆儿的毒能拖几天?”
师傅长叹一声道:“六出梅,乃天下剧毒,服了我的丹药,也只有三天的时间。”
何子衿眉头紧蹙似是在思考了很久,对我和师傅说:“我听闻,云南卡佤族有一种巫术,可使中毒之人起死回生。”
师傅听后大喜:“哦?不想云南竟有此种神奇之术,真是我徒儿命不该绝。”
何子衿脸上并无喜悦之情,接着说:“佧佤族自古隐居深山,从不救治外人,而且起死回生的巫术,也只是世上的传闻,并没有人见识过。”
虽然佧佤族能救人的巫术只是一个传说,何子衿与师傅却毫不犹豫的要带着我去试一试。我趴何子衿的背上对他说:“我们先去找太子吧!”何子衿沉默了一会,说:“你的伤要紧,此刻没有时间了。”
“可是必须得。”,我明显的感觉到何子衿此刻好像有些生气,所以我的后半句话,硬是生生的咽了回去。
师傅却很是惊讶说道:“太子此刻在云南?”
我冲师傅点点头,心想:此刻即便是命丧云南,也自有师傅将我的结果告诉父皇与太子哥哥,此刻太子哥哥不在,有师傅也是一样的。伤口越发疼痛,痛得让我不能再思考什莫,渐渐的昏睡了过去。
昏睡中,很多画面浮现在脑海中,皇宫大内跪满了一地哭泣的宫女。凤凰山中师娘屋内的黑衣人搂抱着苦苦哀求的师娘。京城别苑季冠霖骑着高头大马大笑着将我抛弃。塞北草原帐篷内触目惊心的春宫图。古墓中冰冷阴参的活死人。本是恶梦连连,却突然眼前一片花海,茶香满天。明明美如仙境,明明不是噩梦,为什莫胸口竟会如此疼痛?那噬心之痛如排山倒海般阵阵袭来,我一下子惊醒了。
眼前的情形十分陌生,我置身于一个简陋的竹屋内,此刻正躺在一张更简陋的竹塌上,胸口的伤已经被包扎过,雪白的纱布有黑色的血渍渗出,散发着一股恶臭。
我仰面而躺,欲哭无泪:记得传说中记载的很多旷世佳人死后都是躺在水晶棺木之中,绝世容颜栩栩如生,宛如佳人只是沉沉睡去,让心爱之人久久不忍离去。而我此刻还没死呢,就已经臭的可以,让人厌恶,难道连死也要这般没形象吗?真是天妒红颜。
不,决不!!
我活了十四年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在乎过自己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