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独自走进了这座巨型的帐篷。里面居然没有掌灯。我只能摸黑向里面走去。脚下的地毯厚实松软,踩下去软软的,心里却越发没底。这个单于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莫药?
我在一处站定,闭上双眼,凝神片刻,再慢慢睁开,用目力环视四周。隐隐约约感觉这个帐篷远远要比我想象的还要大,离我最近的一个地方似是悬着一把大刀。而正对着我的前方,远远的似是有气息传来,我想应该是有人。于是朝他略一施礼:“齐豆见过单于!”
半晌,依旧无人出声。黑暗中我能感觉到前方之人周围传来的煞气,越来越重。心里一时有点慌张,不由暗自骂道:“齐豆你既然千万里来到这,早应该知道这的凶险,今天才是头一天,枉你学艺十年,难道终归是个傻豆子?”然后又默默在心里把这个老单于骂个一千遍。索性闭目调息,以不变应万变。
“你是沐清风最得意的徒弟?”前方突然传来低沉浑厚的声音。
“得意不敢当,清风居士正是家师!”此人声音略显苍老,应该是个上了年纪的男子。
“你师傅躲了我这些年,你可知道为了什莫?”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是这声音竟然有些自嘲。
“国师曾对我说,原为了一件东西,我想家师做事一向光明磊落,并非有意躲藏单于,一定是另有隐情。”听不得别人用“躲”字形容师傅。我师傅乃当今隐世高人,用躲躲藏藏来形容可不贴切。
哪知这单于似是被我的话激怒了,四周的戾气迎面袭来。我不由握紧了双拳,暗自运功。
“啪”的一声,他似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怒吼道:“光明磊落?世人皆被他的假象所蒙蔽,我今天告诉你,所谓名扬天下的大儒沐清风根本就是个伪君子,是个满嘴仁义道德,满腹男盗女娼的小人。猪狗不如。”
“你。”我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就想冲过去揍他。转念一想,来时帐外已经有重兵守卫,连完颜烈都不让进,想必是早有布置。我如今只身一人,万万冲动不得。况且师傅师娘下落不明,不可轻易妄动,误了大事!
于是仔细捉摸一番道:“单于莫要再和我开玩笑了,家师是什莫样的人,齐豆最清楚不过了,倒是单于,晚间叫齐豆前来,却不曾掌灯,如今单于是个什莫样的人,才是叫齐豆好奇不已呢!”来了不点灯,莫非你是个丑八怪。
“哼!”这个单于冷笑一声说:“想不到沐清风的徒弟还有些胆色。”
我不语,他的夸奖更像讽刺。
他又话题一转说:“几十年前,匈奴王廷的一场血案,国师和你说了?”
“是的,但是单于应知道,那血案与我师傅无关,只是谣传什莫东西在我师傅那,可是事情本身与我师傅却一点关系也没有。”我不知道这个单于为什莫这莫恨师傅,但是可以肯定,很久以前的那场屠杀与师傅毫无关系。
“你说得对!是与他无关,但是你师娘呢?”他的口气有些邪恶。
“嗯?”这是哪和哪呀?怎莫好端端的又提起师娘来了?搞得我一头雾水。
“你们中原女子是不是最在意名节?”这老家伙又在和我故弄玄虚。废话?你们匈奴女子不在乎名节?
我不语。没法回答。
“知道我为何不命人掌灯?”他的口气更加邪恶。
“齐豆不知。”我没见过你这样的怪人,谁知道你为什莫?
“我不掌灯是怕你看见了后悔!”我的直觉告诉我,屋内定是有什莫会令我恐惧。一时后颈发凉。但不能退缩,我要知道他口中的秘密。
于是咬牙说:“请单于赐教!”
“如你所愿!”他话音未落,嗖嗖几声,似是他用内力将屋内的灯火点燃。顷刻间屋内亮如白昼。眼睛有些疼痛。连忙往那单于方向看去。
“啊”我赶紧捂住嘴巴,那单于脸上竟是有一道深深的刀疤。甚是醒目。
再往周围一看,更是惊得我“扑通”一声瘫软在地上。
那单于见状,哈哈大笑,声音里透着无比的凄凉。
这帐篷里竟是挂满了无数幅男女交合的春宫图。那画中的女子竟然是。
春宫图上的人物画得惟妙惟肖,生动逼真。每一幅画都是画着一个女子被强暴的画面。画中的女子非常年轻,在画中有的是衣冠不整半裸着身体,有的根本就是一丝不挂。她的胸前似是有一颗朱砂痣。
画中的背景和花草记录着不同的时间。梅兰竹菊,春夏秋冬,日出、日落,月缺月圆,唯一不变的就是那女子痛苦的表情始终如一。如同经历着世间最严厉的酷刑。而他身上的男子却从来不曾画过正脸,从打扮上看,应该是个匈奴人。
如果说我活了这么大,还没有什么让我真正恐惧过,此刻我真的害怕了。浑身不住地颤抖。是羞愤,是恐惧、是恶心、是憎恨一时百感交集,身体象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在地上趴着,一动也动不了。
想自己应该来到这里吗?这是怎样一个荒夷的地方,这里的人竟如同野兽一样野蛮。此刻远离中原数万里,再也没有人能看到,能听到我的呼救。
我泪流满面的看着对面的单于说不出话来。
他悲愤地看着我说:“你说如果我把这些话找人临摹后送到中原去,让很多人都看到,对一个女子来说,这样的惩罚会不会让她痛不欲生?她的债能偿清了吗?
我哆多索索的不敢说话。他一步一步的向我走来,我慌张的爬向墙角,双手抱住膝盖,蜷缩在那看着他。
他收住了脚步,盯着我。他的眼中竟是充满了泪水。
我的脑子此刻已经不能思考。
片刻,他似恢复了清明,恨恨地对我说:“如果沐清风不来,我就杀了你!后把这些送到中原去,你知道什么最好说出来。沐清风给过你什么东西尽快交出来。”然后他冷哼一声,走了出去。
外面似是有人在叫嚷:“怎么,我也不能进去,你还想活吗?”
“王子。”
我听出是完颜烈的声音,一下子从地上爬起来,冲出去。果然是完颜烈一直守在帐外。我上前死死地抱住他哭道:“完颜烈,你别走!!”
完颜烈似是被我吓傻了一边抚摸我的头发一边说:“好,我不走,豆儿,别哭了,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有人牵来一匹黑色的骏马,皮毛油亮油亮的,一看就不是凡品。完颜烈把我抱上马。一只手拿着马缰,另一只手紧紧的揽着我的腰。然后他带着我在这片草原上驰骋。
来到一片宽阔的广场前,这里围满了人,点起一堆一堆的篝火,所有的人都像是穿上了自己最华丽的衣服,带来了自家酿造的美酒,烘烤着自家带来的牲畜。肉香混杂着酒香飘荡在繁星密布的夜空下。所有的族人都似在等待狂欢,为他们的王子洗尘。
人们看见马上的完颜烈,一下子沸腾起来,欢呼雀跃,很多年轻人围着我们更是跳起舞来。
年轻的姑娘们朝着完颜烈唱着当地的歌曲,仰着微红的双颊看着他们的王子,真挚的眼神毫不掩饰的自己的爱慕与崇拜。
完颜烈从马背上翻下来,然后抱着我走向篝火旁一张铺满兽皮的座位。眼前的草原美得那末真实。闪烁的星空下,一望无尽的原野中没有苍凉,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生活的气息,人们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写满了知足与安乐。
此时众人朝着完颜烈一起行礼,所有人反复的在唱一句歌词。我问完颜烈他们在唱什莫?
完颜烈说:“他们在祝愿父亲和我万寿无疆。”
从他们的表情上看,我想他们应该是非常爱戴他们的单于和王子吧。仿佛他们是在歌颂人世间最完美的天使。我一时无法将刚才帐篷里那个脸上有着刀疤的恶魔与他们口中的单于联系在一起。
此时完颜烈却站起身来,端着一碗酒,脸上带着几分笑意。几分霸气。对着我唱起歌来。身形是那样高大挺拔。四下顿时安静。浩瀚的星空下想起了他浑厚嘹亮的歌声。我听不懂他唱的什莫,只能静静的聆听,他就像这广阔草原上的雄鹰,生来就是王者,他的歌声是这草原上千万年间最古老悠扬,恒久动听的声音。
他停住了歌声,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突然低下头,将那烈酒哺入我的口中,我还没有明白过来,酒已经入喉,辣得我使劲的咳嗽,眼泪直流。
肇事者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杰作,饶有兴趣地看着我。我用手指着他:“你。太无理了!”
他坐下来盯着我说:“这就是我们美丽的草原,这里是我的家,豆儿,永远留下来好不好?”
我回望着他,是啊!草原真是美丽,当初匈奴国师说的草原我今天终于看到了。这里的人们是这样淳朴,生活的如此幸福。他们感谢他们的王给他们创造的安乐生活。如果帐篷里的单于不是一个恶魔,那末是什莫样的仇恨让他想去那样虐待一个人?而一手缔造这种仇恨的人又是谁呢?
周围的人又对着完颜烈和我欢呼起来,而这次更多的目光更是投向我。
我的脸红红的说:“完颜烈都是你,我不玩了!”
完颜烈刚要说什莫,忽然迎面来了一个人,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