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公车大劫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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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Countdown 120:00 上午9:10·小春篇

老鬼死了。这件事立马引起了轩然大波,街谈巷议,口耳相传,虽然没有经过媒体的证实,但城北夜总会门口成群结队的警车已经给了所有人准确的答案:老鬼真的死了。

情杀、仇杀、谋杀……各种答案众说纷纭,欲盖弥彰造成的后果就是官方失去公信力。谁是官方?警察?媒体?当事人?老鬼此时肯定不能跳出来说:“我死了!”警方一直保持沉默,媒体得到的答案就是:一切还在调查中,稍后会公布相关的调查结果。

小春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酒还没醒,瞪着两只迷离的眼睛,穿着一条花裤衩晃晃悠悠地在街上游荡,一个小兄弟拉扯着他躲进巷子里。看了看周围没有人跟踪,这个小兄弟说:“跟我来。”

两个人进了一家面馆,小春不解地看着他问:“你现在方不方便把裤子借给我穿一下。”

这个小兄弟立即捂住了裤裆,坚决地说:“不方便。”

小春点了一碗面,在板凳上坐下来。

小兄弟放低了声音,悄悄地说:“现在全世界都在找你。”

小春看着他严肃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于是问道:“为什么?”

小兄弟遮挡着嘴,小春侧耳听,只听见他说:“小道消息,警方怀疑是你枪杀了老鬼。案发现场都是你的指纹和血迹,道上的朋友齐心协力想把你给办了!”

小春一口面喷了出来,面条挂在小兄弟的头发上,直接垂下来,挡住了他的视线。

小兄弟扒开眼前的面条,啧啧叹息地说:“这不是最麻烦的,最麻烦的是,老鬼的情人李秘没死,她承认了你们之间有私情。道上的朋友都说你为了一个女人杀死了老鬼。这下杀人动机、作案证据都全乎了!这事做的也太艺术了,你把屁股和艺术混在了一起,搞砸了!”

小春愤怒地拍着桌子说:“这个淫妇!贱人!造谣!”

小兄弟在桌子上摆了两个酒杯,跟他摆清楚事实和道理说:“一个奸夫,一个淫妇,哪个能信?”

小春面色铁青,现在这件事情已经超乎了他的想象,他觉得一定是有人在陷害栽赃他。李秘这个女人,说她蛇蝎心肠那都是恭维她了,一想起昨天他的手还摸过她的屁股,小春恨不得现在就将这只手剁下来。

这个小兄弟埋头为他出谋划策,最后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钱包,递给小春说:“兄弟一场,你还是跑路吧!”

小春倒是没有客气,直接拿过钱包,打开数了数钱,惊讶地说:“就三块钱,跑哪门子路啊!”

小兄弟也觉得过意不去,他又从兜里掏出来一把钥匙。他把车钥匙交到了小春手里,说:“要不先出去躲一躲吧!”

小春问:“躲哪里?”

小兄弟说:“我觉得这事吧,你就得离开这里,随便躲个百八十年的,这事也就过去了。”

小春手里攥紧了车钥匙,苦恼地抱着头,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好像时时刻刻都在被黄楠用门不停地夹击一样。这一切洗不清的纠葛,都够他跳一百次黄河的了。所有的错,都从黄楠用门挤坏了他的脑袋开始,所以他出狱后才会不得以选择了这条不归路。

老鬼的势力已经渗透到了这座城市的各个行业,活跃在街道的各个角落、各个链条,这也是他之所以可怕的原因。小春比任何人都清楚,老鬼要找一个人的麻烦,这个人的麻烦便如影随形;老鬼要一个人死,这个人便活不了太久。

现在老鬼死了,一切都失去了原有的秩序,未知的事情什么时候都有可能发生。处处都是老鬼的人、处处都是想要接替老鬼的人,他们一定会为老鬼报仇。不停地寻找小春,就是寻找秩序。

让小春苦恼的,不是别的,就是任何人都有可能在他身边,给他送上致命的一击。被熟悉的人随时追杀并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被那些完全一无所知的陌生人追杀。此刻的小春百口莫辩,也无法洗清自己的冤屈,他并不怕死,他怕死得不明不白!自己是冤枉的,最重要的是他要先找到叶开。

对于叶开,小春一无所知。像小春这样的人,越是满嘴脏话,越是内心懦弱。他对自己的生活充满了恐惧,看到什么都会忍不住骂上两句。此刻的他肠子都要悔青了,脾气特别暴躁。

小春绑架了黄柯,只是即兴发挥。当时黄柯的怀里抱着一只娃娃,所以小春就等于绑架了一个人和一只娃娃。他把黄柯塞进车里,就像在车里装了个弹簧——黄柯在车里横冲直撞。小春用胶带缠住了她的嘴,黄柯的嘴巴被封住,就用脚踹后座的车窗,两只鞋子都因为用力过猛,被蹬了出去砸在了挡风玻璃上,而其中一只反弹了回来,砸中了小春的额头。

后视镜里,黄楠在车后紧追不舍,一连追了几条街道,小春一直紧踩油门在加速,终于摆脱了他。

小春刚把车停下来,几辆警车向他迎面开过来,被封住了嘴的黄柯不停地在后座上挣扎着,她用头撞击着车窗玻璃,试图喊救命。小春拿出刀狠狠地警告她:“你再叫,我弄死你!”

小春的警告完全没有起到任何效果,黄柯依然拼命地撞击着车窗。小春手里攥着刀又在她眼前晃了晃,突然一刀扎了下去,捅破了了黄柯身后的座椅背,他威胁着说:“信不信我毁了你的容?”

对于毁容,黄柯没有任何害怕,完全不屑一顾,她还在挣扎,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小春愤怒极了,一把夺过来她手中的娃娃。黄柯停止了撞击和挣扎,试着想从小春的手里夺回娃娃。小春突然意识到这个娃娃对黄柯的重要性,他立即点着打火机,靠近娃娃,威胁她不许再抵抗。黄柯马上安静了下来。

确认黄柯不会再抵抗后,小春一手抓着娃娃,一手试着撕掉黄柯嘴上的胶带,再次确认黄柯不会再大喊大叫后,他才放开了手中的娃娃。

小春警告她说:“你被绑架了,最好乖一点。”

黄柯揉了揉眼睛,疑惑地问:“我刚起床,脸还没洗,牙也没刷,就被绑架了?”

看到小春点头,黄柯握紧了拳头,泪水在眼睛里打转。

小春见这一幕突然手足无措,警告她:“不准哭!”

黄柯突然哭出声来,小春捂着耳朵说:“你再无理取闹,就别怪我不客气!”

黄柯依然在哭,边哭边用双手揉眼睛,一双眼睛很快就哭肿了,小春跟他解释:“无理取闹的主要表现形式,就包括哭!这会诱导我对你做出一些不客气、不文明的行为。”

哭声突然停了,黄柯擦干眼泪说:“我饿了!”

出乎小春的意料,这话题转得太硬、太跳跃了,但无论如何,这现象一定是好的。他掏出钱包,看着里面的三块钱有点心虚,他问:“想吃什么?”

黄柯说:“汉堡。”

小春说:“吃什么汉堡,吃烧饼!”

说完小春走下车,锁好了门。很快,他打开车门,递给黄柯一瓶矿泉水、一个烧饼。还剩下一个烧饼自己吃。

黄柯刚咬了一口就吐了出来。

小春心疼地看着被扔到车里的烧饼,一颗心碎成了渣渣,他是用最后的几块钱买的这两个烧饼。

黄柯不停地摇头,倔强地说:“我要吃汉堡。”

小春威胁她说道:“你是人质。”

黄柯说:“人质也是人,是人就要吃饭,我要吃汉堡。”

小春无奈地说:“没有汉堡。”

黄柯想了想说:“炸鸡也行。”

小春愤怒地摇头:“炸鸡也没有。”

黄柯耍赖地靠在座椅上说:“你绑架了我,就要对我负责。我要吃汉堡!吃炸鸡!”

小春已经完全崩溃了,说:“NO汉堡!NO炸鸡!从现在开始,我跟你划清界限,你不再是我的人质了,请你离开!”

黄柯坐在车厢里,竟然没有要走的意思。

小春下车,拉开后座的门,把黄柯和她的娃娃都拉到了车外。他转身刚要回驾驶位,就见黄柯再一次跑进车厢里,死皮赖脸地坐在后座。小春又跑回去,拉扯着她的腿,想把她再次拽出车外,她却紧抓着扶手不肯离开。

黄柯解释说:“我不想惹麻烦。”

小春看了她一眼,无奈地说:“你本身就是个麻烦。”

黄柯看着他,有些失望,执意地坐在车子里。

小春站起身,准备离开,他说:“你不走?我走!”小春弃车而去。

街角对面,有几个人正在拿着小春的照片,四处询问他的下落。小春猫着腰,迅速折回,又坐进了车里,手忙脚乱地开始发动车子,一溜烟儿地离开了。

黄柯看了看表,突然着急地说:“麻烦您,右转,理发店门口停一下,我九点半预约了理发师。”

小春无奈地看着她说:“我是绑匪,不是你的司机!”

黄柯说:“我很珍惜这次预约的机会,我等了一个礼拜才预约到的。”

小春说:“我也很珍惜这次绑架的机会,我等了半辈子才预约……呸!才碰上这一回!”

“你不停车,我就死给你看!”这句话被黄柯说得色香味俱全,声情并茂。一哭一涕一刹车,小春稳准狠地将车子猛然停在理发店门口。他不放心黄柯自己进去,便紧紧跟随她的脚步一起进去了。

在这条混乱的街上,一般的理发店都不怎么正经经营,可这家店实在太正经了。小春刚迈进理发店门口,就被热情洋溢的发廊小妹按在发廊里洗了个头。小春看了一眼黄柯,黄柯正在全神贯注地跟理发师商议发型和定位,两人指指点点,忙得不亦乐乎。

小春刚得以喘息一口气,一张喜气洋洋的脸便凑过来,问道:“先生,想理个什么发型?”

小春挑了个距离黄柯最近的位置坐下,说了声:“随便。”

说完小春假装拿了一份时尚杂志,眼睛的余光一直注视着黄柯,怕她突然站起来跑掉。同时,他还在全神贯注地侧耳偷听黄柯跟理发师在聊什么。听了一会儿,都是一些发质保养、刘海长度,以及理发店里最近推出了哪些优惠套餐,等等话题。

一不留神,小春回头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脑袋上已经被剃得光秃秃的,在灯光下竟然溜光发亮,好像刚抛过光的卤蛋。

小春摸了摸自己的光头,愤怒地说:“这也太随便了吧!”

理发师说:“这种发型,今年特别流行。”

小春因为提高了嗓门,发廊里的几个人都忍不住看他。作为一个正在绑架人质的绑匪,低调很重要,小春暂时压住心中的怒火,问道:“你理发一直都这么有个性吗?”

理发师说:“也不是,得看什么时候。”

小春说:“那你什么时候才能理得正常一点?”

理发师说:“看脸!”

小春看着镜子里自己现在的面目,欲哭无泪。理发师拿着吹风机在小春脑门上比画了两下,喷了些啫喱水,又用海绵扫了扫衣领上的头发茬,继续说:“哎呦!哥,您的发质可不太好,发根都是软的呢,我推荐您做个保养护理吧。我们有一款产品,特别适合您的发质,有进口的和国产的两种,您只需要现在办理会员业务,还有九五折优惠。哥,要不我把套餐表取来给您看看?”

小春看着镜子里光头的自己,问道:“你觉得我这个发型,现在还有办什么卡的必要吗?”

理发师拿了面镜子,前后左右给小春照了一下,一个溜光锃亮的光头在灯光下光彩熠熠。理发师翘着兰花指说:“瞧您说的,哥说话可真幽默。其实吧,钱是死的,头发是活的,没几天就长出来了,哥,这个发型您觉得长短合适吗?还满意吗?”

小春铁青着脸,无辜地说:“你高兴就好!”他话还没有说完,那边黄柯就跟一个理发师厮打在一起了。小春急忙去劝架,黄柯依然不依不饶,对理发师拳打脚踢,指着他的鼻子骂:“老娘盼了一个礼拜,你告诉老娘,这剪的是什么?”

黄柯被自己的发型丑哭了,她怒目仇视地盯着理发师,说:“做人不带这样的。让你的客户丑到没朋友,这就是你们的宗旨?”

理发师铿锵有力地反击说:“理发失败的原因有很多种,理发师就是艺术家,艺术品在创作出来之前,多多少少会存在争议的。在我们这里,不存在技术上的缺陷,我也不认为这次理发工程是失败的。只能说是你的眼光跟不上时代的潮流,没有艺术的审美气息。你看,这是多么美丽的发型,你现在已经有了完美的造型,只是你自己一心在拒绝美丽。”

黄柯说:“你别逼我,你信不信我半夜吊死在你们家门口。”

小春劝慰她:“别冲动,死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嚷什么?嚷什么?谁找死呢?”一个保安走了进来,推了两下小春的肩膀。小春没有防备,险些被推倒,他起身想反击,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身份特殊,他怕自己身份被暴露,于是强压住了心中的怒火。

“你是谁啊?”保安咄咄逼人,手中拎着一根橡胶棒,在小春面前挥舞着。

黄柯抢在小春身前,趾高气扬地说:“你完蛋了,你根本就不知道今天自己得罪了谁,你知道他是谁吗?”

保安听了以后,以为小春是领导,看了看小春,觉得样子又不像,就没敢吱声,咽了一口唾沫。

黄柯见他没答话,继续说:“他是绑匪先生!”

保安听到“绑匪”两个字,笑岔了气,捂着肚子说:“他是绑匪?那看你的样子,就应该是人质了吧?”

黄柯抱着小春的胳膊撒娇地说:“绑匪先生,我是你的人质。他现在在侮辱你的人质,也就是在侮辱你,你要为你的人质做主!”

小春无奈,走上去问了一句:“你是谁啊?”

保安说:“我怕说出来我的名字,吓死你。”

小春做好了思想准备,说:“那你说说看。”

保安飞扬跋扈地说:“十三太保你听过吗?我就是十三太保里的MP组合,老三你听过吗?”

小春点了点头,说:“MP3?听过听过,我想……”

保安制止他再说下去:“我的老天爷啊!这是什么世道,竟然沦落到了你想……你能随便想吗?”

小春笑了,说道:“你就是人称‘卸三哥’的老三——小春?”

保安说:“小春是你叫的吗?”

小春拉扯着黄柯向后退,嘴里一直在向对方道歉,当他退出理发店大门的时候,他冲着围观的人群大喊了一声:“卸三哥,我错了!”

这一声响亮得整条街都能听清楚,刚才还在街角打听人的那群人和一群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手里拿着刀叉棍棒就冲进了理发店。

小春和黄柯从熙攘的人群中挤出来,身后屋子里传出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整个理发店瞬间被拆得七零八落。

回到车上,黄柯不解地看着小春,问:“你人品一直这么差吗?就跟你的发型一样?”

小春愣了一下,自己现在哪还有什么发型!他说:“你可以侮辱我的人品,但你绝对不能侮辱我的发型。”

黄柯问:“为什么你叫他‘卸老三’?”

小春解释说:“因为他总是喜欢在杀人的时候,把人卸成三块,江湖人称‘卸老三’。”

黄柯说:“你是在讲冷笑话吗?”

小春摇头说:“这是实力的象征。‘卸老三’三个字是靠一点一滴的努力积攒起来的。”

黄柯愤怒地说:“畜生,这简直是畜生,还能不能干点人事!”

小春铁青着脸问:“你说够了吗?”

黄柯摇头说:“我又没说你!”

小春说:“我就是卸老三。”

黄柯捂着嘴,十分惊讶,但很明显,除了好奇,她脸上并没有流露出害怕的神情。突然她的脸上多出来一分担忧,她弱弱地问:“那你会把我卸成三块吗?”

小春答道:“不好说。”

黄柯欲言又止,没有再说话。

小春以为自己把她吓坏了,问道:“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黄柯好奇地问:“你究竟干了什么?究竟有多人想弄死你?”

小春不想跟她解释,于是喝斥说:“闭嘴!你管得着嘛!”

黄柯委屈地抠弄着手指,眼睛里噙着泪水。

小春最怕的就是女人哭,他退了一步,说道:“好吧,好吧,除了这个问题,你还想知道什么?”

黄柯的脸上突然多云转晴,嬉皮笑脸地问:“我想知道究竟还有谁不想弄死你!”

小春气急败坏地指着她的鼻子,说:“都是落难的小伙伴,你还能不能友好地交谈了!”

黄柯挤眉弄眼地看着小春,撩起了衣角,娇气妩媚地问:“你想怎么个友好的方式?”

小春吓了一跳,问道:“你想干吗?你有病呀!”

黄柯抛了个媚眼说:“我有病,病得不轻。我感觉身体好热,脸好烫,我无法呼吸了,我患上了一种叫‘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的病……”

小春马上将车窗打开,让黄柯透透气,他不解地问:“这都哪跟哪呀,什么‘企鹅哥综合征’……”

黄柯解开了两颗衣扣,白皙的胸部若隐若现。小春捂住了眼睛,说:“我警告你,我可是正经的绑匪,请你尊重我们的职业道德。”

黄柯把脸凑过去,在他耳边轻轻地吹了口气,吐气如兰,轻声问:“我哪不尊重你了?”

小春打了个冷战,忍住了冲动,再次警告她:“这都什么节骨眼上了?大难临头了,赶紧收了你那千姿百态的妖媚。这大热天的,完全不顾及别人的感受呀!”

黄柯听见“大难临头”四个字,毫不苟同地说:“我大不了就是一个人质,你可是一个被人全城追杀的绑匪。”

小春说:“我死也要拉你做垫背!”

黄柯蔑视地看着他,失落地说:“一点情趣都没有,逗你玩呢!”

小春叹息地说:“你这么嚣张,你爸妈知道吗?”

黄柯说:“我七八年没见过我妈了,如果这辈子还有机会见到她,我一定问一下。”

小春沉默了一会儿,看到街边树荫下有一些人正在用异样的眼光盯着他们。小春立即摇上车窗,启动车子绕了几条街,路边依然有人在用异样的眼光盯着他们。

但黄柯并没有察觉,而是问小春:“你是我爸爸的朋友?”

小春摇头说:“不是。”

黄柯说:“是。”

小春咬牙切齿地承认:“是!我绑架你,威胁他,就是为了捅死他,然后再捅死你!”

黄柯嗤之以鼻:“他那么冷血的人,你应该很清楚,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威胁他。”

小春疑惑地问道:“哪怕是你?”

黄柯说:“你不会懂的,我本身就是一个错误,你想拿一件错误的东西来威胁他?”

小春无奈地说:“你们这一家子都是什么人啊!”

看着小春手足无措,黄柯试着关怀他:“你究竟遇到了什么麻烦?”

小春觉得这件事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就推托道:“我最大的麻烦就是遇到了你。”

黄柯委屈地说:“我就那么一问,看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那我现在需要做些什么?”

小春看了她一眼,说:“你就好好地活着吧,当个摆设也不错。”

听到这句话,黄柯眼眶湿润地哭了,但脸上还挂着一丝倔强,她一边擦干净脸上的泪痕,一边说道:“辍学以后,我做了三年的啤酒妹,喝一瓶,能卖出去一打啤酒,每天我能卖出去四十多打。开始的时候,我还会吐,后来就习惯了。每次喝多了都会被客户揩油,啤酒是主角,我只不过是一个陪衬,就像一只瓶盖,一个水杯,一张椅子,一个灯泡……后来一个姐妹说,进场子赚得多,既然怎么做都会被客户骚扰,那不如索性就去了夜总会,到那里还能卖得贵一些。最近,我发现自己的酒量越来越差,不知道是酒太烈了,还是客户长得太难看了,每次我都吐得不省人事。有一次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躺在洗手间里。没有人去过问一个啤酒妹,大家都只是过客。我完全是一个多余的人,就是一个多余的摆设。我发现,脸蛋就是金钱,青春就是资本,可惜我的金钱太少,资本太短暂……”

小春听得入神,递给她一张面巾纸,问道:“这些年,你一个人在外面,都经历了这些?”

黄柯接过纸巾,说:“活下去,胜过一切经历。”

小春说:“如果我早几年绑架你,或许能帮到你。”

黄柯摇了摇头说:“骗你的,我这种人,嘴里是没有实话的。”

小春笑着摇了摇头,那一刻他相信,黄柯的这些话都是真实的,他说:“你骗不到我的,我怎么会相信这些无稽之谈呢,又不是初出校门的小鲜肉。其实做人呢,特别是作为一个女人,没必要遇见什么人都掏心掏肺的……”

黄柯说:“掏心掏肺也不错,总不像你们男人,遇见漂亮女人就解腰带,掏……”

黄柯的理论和态度让小春完全接受不了,他开始重新打量眼前的这个女孩。他说:“你还是一个女孩,说话要委婉一点。”

黄柯长叹了一口气,说道:“那你呢?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

小春叹息说:“我就是一个小混混,没什么经历。”

黄柯给了他一个建议:“你可以瞎掰嘛,知道你不会说实话,我又没说要听真的。”

小春酝酿了一会儿,想了想自己这些年,除了打打杀杀,还真没做过一件引以为傲的事情,于是他摇了摇头说:“不说也罢!”

黄柯仔细地盯着小春,好久都没有说话,两个人陷入了沉默。最后,还是黄柯打破了沉默:“我有一种错觉,看着你无辜的眼神,我觉得有时候你也挺可怜的。”

小春纠正她:“没有人是无辜的,也没有人是值得可怜的。看看这个世界,多荒谬。我只是一个小人物,我有我有命运,我的命运就是努力一直活下去,其他的一切关我什么事!”

黄柯点了点头,赞同道说:“这是我成人以来,听过最有道理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