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在几百年前,历时很长,得从沐觞还是一个人并非一个死神开始讲起。
在西方的传说里,每个人生来身边便有一个守护天使,保护你在寿命完全终结前不受到其它伤害,他们不干涉你的人生,你小时候可以看见他们,长大了也就看不见了,因为见的多了,双眼也就浑浊了。
诚然,这并非是西方才有效,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中国人,沐觞身边也是有这么一个守护天使的。
茶音一向不相信这些,但此时听到这里还是下意识的看了一下后面,又拍了一下脑袋怎么自己也……也傻了起来,这都逆天活了千年了,哪个守护天使能护这么久的?
“我三岁到九岁都可以看见她,”沐觞语调放缓说道:“那时我家中是富商人家,你知道的,富商算是很不入流的职业了,父亲无意去京城结识高官,便带我们一家去了江南隐居,我便出生在江南。”
“那时哥哥……也就是沐幻,他性子很冷,对我也不是很喜欢的样子……”说到这里,沐觞微微蹙眉大约在想为什么。
茶音一阵腹榜:你占了家里全部宠爱,还不许人家嫉妒了?
“那时他身边也有一个守护天使,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可以看见,但沐幻好像看不见……”好嘛!果然是做死神的料子。
沐觞定了定神重新开始说道:“卫鸯并非是我的守护天使,而是沐幻的,我的守护天使我现在也不知道她名字,她性情颇冷,和她说了整整一年的话她也未曾回我半句,那段时间家里都传我中邪了,”他冷笑一声:“可他们哪里懂?”
“于是我也就不再理会她,日子一天天过去,直到我九岁……”
那是一个梅雨季节,江南天天下雨,细细绵绵的下着烦人,柳絮被打湿也飞不起来了,青石板上积起一层薄薄的水坑,踩上去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衣角和鞋袜。
沐幻刚从外面回来,家里交了一个米铺给他打理,早上天刚开了点晴,原以为今天没有雨了,谁曾想下午又是大雨倾盆的。
头上随意拿了点东西挡着头发,脚步慌乱,衣角已经是湿了一片,发丝贴着肌肤,整个人看上去很狼狈。
下了课,沐觞就举着一把大伞吃力的站在府门口等着沐幻回来,虽然沐幻对他一向冷淡,可他心里总归还是希望沐幻能多注意下他的。
远远的瞧见沐幻跑过来,身后几米远跟着卫鸯,雪白的裙子依旧飘逸,只是裸露的手臂上缓缓留下血丝滴在青石板上分外耀眼。
沐觞瞪大了眼睛,将伞交给沐幻时踟蹰着开口:“她……她受伤了,”
沐幻一愣:“你说什么?”
沐觞这才想起旁人是看不到她的,连忙推搡着沐幻进去:“母亲说要你回来去见她,哥哥你快去吧!”
石阶被雨打湿了很滑,沐幻被他推的踉跄了一把,很快被飞快赶来的卫鸯扶住了,没有摔倒,他重新举好伞往内堂去,卫鸯连忙跟上。
到了晚上饭桌上才看见沐幻,换了一套衣服整个人看上去神清气爽多了,沐觞看向他身后的卫鸯,手臂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低垂着脸不知道是什么表情,诺诺的,安静的站在那里。
沐觞下意识的看向自己身边的守护天使,也是这样站在自己身边,他突然就觉得很生气。
“好好吃饭,东看西看做什么?”母亲夹了一块肉放他碗中说道。
沐觞点点头,乖巧的把肉放在嘴里,细细的咀嚼却突然没有了什么味道。
午夜时分,府里大多是已经睡下了,左右睡不着,沐觞起来去了沐幻那里,沐幻屋里已经黑了,卫鸯安静的坐在石桌上,天空一片的乌云什么都没有,可她的眼睛却是那么亮。
“你在看什么?”沐觞小声的问道。
卫鸯转过头,许是知道这个小孩可以看见自己,他身边的守护天使离了几丈远默默的看着他们。
“家,”卫鸯第一次说话,声音很脆很甜,眼睛微微弯起像一簇月牙。
沐觞好奇的看着天空:“你家在天上吗?”
“每一个守护天使的家都在天上,”卫鸯轻声说道,又垂下脸:“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那个……你叫什么名字?”
“卫鸯,”她跳下石桌打算回去:“我的名字,”
“我……”沐觞着急的拿出一个瓷瓶放到她手里:“你受伤了,这个……很好用,”胡乱不知道说些什么,大概意思是表达清楚了,卫鸯接过瓷瓶有些诧异,微微一笑没有拒绝:“谢谢,”
这次对话像是一个突破口,卫鸯不再冷漠对他,偶尔见他会对他笑笑,沐觞会高兴,会脸红,喜欢看见她,便也常常赖在沐幻身边。
那可算是沐幻最疑惑的一段时间了,破小孩一天到晚赖自己身边,什么都不说就看见自己身后傻笑。
故事转折点在沐觞的九岁生日,一大早的府里就开始准备起来了,瓜果酒水什么的忙成一团。
沐幻去了青城护送一批粮食,算日子下午应该是可以到了,沐觞穿好了新衣服就坐在高台上远远的等沐幻,与其说是等沐幻,其实更是等卫鸯回来。
沐觞是到晚上到家的,手上碗口大的伤口,还在流血,家里人一下子慌了,叫大夫,包扎,生日也不得已要延后。
沐觞不在乎这些,他的眼一直看着沐幻身后的守护天使,她也是一身狼狈,白色的裙子紧贴着纤细的身子,雨水没有障碍的打在她身上,翅膀耷拉下来,手臂有血液留下。
她没有说话,只是那双眸子盛满了悲伤,她很难过,但沐觞不知道为什么。
大夫很快过来,母亲让房间里的所有人都出去,卫鸯还在沐幻身边,沐觞抹着眼泪说担心沐幻不出去,母亲也就随便他了。
等大夫走了,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沐幻已经睡熟了,沐觞把毛巾沾湿小心的擦拭着她手臂的血迹:“你……也会受伤的吗?”
“会的,”她柔声回答:“守护的人还不能死,在他寿命终结前,一切可能致死的伤口,都要我来承受,”卫鸯低垂着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个,可她却真的觉得委屈,很委屈,凭什么自己要受这种伤,而沐幻还经常受伤。
沐觞扯了扯她的翅膀,大大的眼睛盛满了坚定:“我会保护你的,卫鸯,”
卫鸯笑了,却没再说话。
后来沐觞就再也见不到卫鸯了,不知道为什么,九岁生日过后再也见不到守护天使的影子,但他坚守承诺,小心护着沐幻不受伤,沐幻不受伤,卫鸯就不会受伤。
那年沐觞十八岁,十八岁还是一个人,寻常人家早已是妻妾成群,可每次母亲提出这件事他便异常的反感,脑袋里满是卫鸯的影子,所以眼光就总是看向沐幻,眼里盛满了哀怨。
这一来二去,看的沐幻是一阵心慌,唯恐弟弟断袖断自己这了,想着他九岁时开始黏自己身边……九岁,未免也太早熟的一点吧?于是十五岁就慌忙的娶了个正妻回来,可沐觞还是一如既往的用哀怨的眼神看自己,担心之余又纳了两个小妾,成了方圆几里有名的花心大萝卜,自己的名声都已经被自己毁成这样了可沐觞还是没有什么反应,觉得自家弟弟也实在用情太深,自己这总纳妾也不行,还得好好谈谈,从京城回来就拉着他喝酒。
沐觞的酒量着实好不到哪去,沐幻还纠结着怎么开口最不伤人,沐觞已经半壶酒下去醉的是胡言乱语的。
“沐觞?”沐幻试探性的叫了一句,食指戳戳他脸蛋:“还能喝吗?”
沐觞迷迷糊糊只觉得看见了卫鸯,一个冲动就扑过去抱住沐幻,嘴里含糊着:“我心悦你,我心悦你你可知?”
沐幻身子一僵,顿感被雷的外焦里嫩,动也不敢动,惊慌之余心想这还了得,断袖如果真断自己这父亲母亲的身子可撑不住这么一吓,于是把沐觞丢房里,连夜称京城有事就跑了。
沐觞一早醒来就听说沐幻离开了,揉着额头心想着怎么刚回来就走,揉着揉着,手突然的一僵,昨晚的记忆浮上心头,脸色一变,穿好衣服那了匹马就追去了京城。
沐幻走的不远,半路上给追上了,彼时他正在生火烤鱼,见到沐觞顿感尴尬。
“那个……”话在嘴里绕来绕去愣是说不出口,倒是沐觞淡定的下马:“兄长误会了,沐觞喜欢的是女子,并非断袖,”
沐幻尴尬的笑了笑,喜欢女子?谁信,这都十八了还未娶妻,九岁开始就腻自己身边不走,时不时把爱恋的目光投过来,现在告诉他喜欢的是女子,沐幻是得多么白痴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