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大话台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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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大”话台州人

某北京人烟花三月下江南,游山玩水,颇有点乐不思蜀的味道,他对江南的美景、美食、美女赞不绝口。说,到底是南方,什么都是精致细腻,碗小碟小,树长得秀气,连美女也都长得小巧玲珑。他感叹道,江南美是美,论及豪迈大气,到底不及北方。

此君到了台州,吃了当地的风味小吃,跟着台州汉子划了三五回拳,拼了几回酒,了解了台州的风土人情后,遂改口道,江南诸地,唯有台州称得上大气。

大凡台州人都知道,台州的小吃做得比别的地方都大,绿豆面滚滚壮、大米面白胖胖。台州风味小吃的制胜法宝之一就是“大”,比如红糖馒头(临海的一种小吃,类似于糖糕,中间嵌有红糖)有砖头大小,擂圆像只小手雷。台州的小吃,绝大多数是大块头:天台的食饼筒、临海的糟羹、椒江的姜汤面、玉环的敲鱼圆、仙居的馒头干、温岭的嵌糕等等,无一不是以半斤、一斤或大碗计量的。台州人引以为自豪的食饼筒(临海人谓之为麦油脂,三门人称作麦焦),跟春卷一比,一个是焦大,一个是林黛玉。端午吃的粽子,鲜有如嘉兴小肉粽般玲珑可爱者,台州的粽子有的一个有半斤重,为了图省事,有的啥馅也没有,真可谓表里如一。嘉兴的粽子有大有小,名声在外,即便拇指大小的,里面还夹几样馅,内涵丰富。台州没有小粽,只有大粽。就是小吃的名字,也起得气派十足,什么五虎擒羊、九层糕之类,都有股生猛的味道。从饮食上,就能感受到台州人大气豪气的特色。

台州的“山哈人”,比城里人气魄更大,上菜用的都是大盆,要是请客,那馒头糕点堆得跟小山包似的,逢红白喜事,那盆之大,几乎抵得上城里人的锅盖。

除了小吃,台州的海鲜也长得大,同是蟹,三门青蟹的块头就长得比别的地方的大多了。不光是海鲜,水果也一样,其他地方产的杨梅比弹珠大不了多少,台州的东魁杨梅有乒乓球那么大。我到江西婺源去,吃到的青皮甘蔗跟笔杆差不多细,温岭联树的紫皮甘蔗有小手腕那么粗。同是柚类,玉环文旦也比福建绾溪蜜柚丰满许多。就连刮个风,不像别的地方是“吹面不寒杨柳风”,而是鬼哭狼嚎、咄咄逼人的台风,其浩浩荡荡、摧枯拉朽的气势,令没有见过台风的人,以为是世界末日。

台州人对“大”字情有独钟,说话也爱带个“大”字。空话大话,称为“大头白”,废话不断,叫“念大白颔”,做事随便、无主见是“大水蟹”,乱翻东西称“大麻风”,女孩子称作“大娘头”,老姑娘称为“老大娘”,老虎称作“大虫”,送日子称“大定”,太阳猛叫“大日头”。温岭有个石夫人,黄岩就有个“石大人”遥遥相望。职业乞丐称“大贫”,单位一把手是“老大”,屈指可数的顶级人物称“大佬”,“大头大面”的小孩子就更讨人喜欢了。

台州人不把一般的物事放在眼里,此举谓之“眼孔大”。至于赚钱,要“赚大钱”,发财更要“发大财”。文人们不写则已,一写就是“大手笔”,写散文的喜欢写“大散文”,写小说的一动笔就是五十万字、一百万字的皇皇巨著,台州的文人基本不写小小说,他们看不上那个“小”字,这小玩意儿哪能体现自己才高八斗呀。台州人摸透了文人的脾性,见面一打招呼,开口便是一句:哟,“大作家”来了,最近有什么“大作”?

台州人送起高帽子毫不吝惜:一个会写块豆腐干大的文章的人,就称他“大作家”;记者嘛,自然更是“大记者”;见了个乡镇干部,叫他“大领导”准没错。听者闻“大”则喜,心花怒放,十分受用。在台州,这“大”字几乎成了“敬辞”。

台州人的口气比空气还要大。一北京人与一台州人在聊天:“我们北京水深浪高,但只要你给我一百万,什么事我都可以给你搞定。”台州人说:“兄弟,我给你一千万,帮我办件小事,把我老爸照片放大挂到天安门行不?”

台州人的生活方式,处处透着个“大”字,在台州,大房子要比小房子好卖。一套八九十平方米的房子,搁在大城市里,差不多是中套了,而在台州是小套,单身汉住住差不多,成了家,没个一百二三十平方米的房子咋说也对不住自己。房产商也摸透了台州人求大的心态,新开发的小区,九十平方米以下的房子基本都看不到(单身公寓除外,台州人多半用来投资)。

再比如讨老婆吧,台州人喜欢讨“大”老婆,这大指的是个头大,在台州,人高马大的女人似乎比小个子女人更受欢迎。老年人常说“一代大媳妇,三代大子孙”。我的好友长得高大丰满,新婚后第一次跟着丈夫回老家,乡里乡亲一见到新媳妇,评头论足,赞不绝口:“忒长,忒大,老倌(台州话,指老公)屋里的种气也变大。”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因为新郎家几代人个头都不太高,如今娶了个大媳妇回家,从此新郎家传宗接代的基因跟着往“大”里改。乡邻们从新娘的个头上,看到下一代及下下一代的良好长势。看来,大媳妇婚后还肩负着改良夫家人种的重任。也许基于“大子孙”考虑,我的几个矮个子朋友,找的都是“大高个”老婆。在台州街头,矮丈夫高老婆在一起一点也不稀奇,谁让台州男人这么喜欢大媳妇呢!

台州的路名也喜欢以“大道”命名,什么中心大道、开发大道、东环大道、路桥大道、财富大道、东方大道、橘乡大道、世纪大道、西环大道……市区的“大道”足有二十几条,如此多的大道在全国地级市里面估计也是少见的。

台州人的大气时时处处都能表现出来。台州人喝起啤酒以“箱”而论。台州男人到杭州出差,杭州的服务生细声细气地问:“先生,啤酒上几瓶?”台州大男人把蒲扇般的大手一挥,大着喉咙说,一人一箱,喝光再搬。把那店小二唬得不敢多话。小口小口地喝酒,在台州人看来,那不是喝酒,那是吃药。

不光喝酒,喝茶也一样,福建人喝的功夫茶,茶具小得和小孩子过家家似的,喝起茶来小口小口嘬,台州人见不得这假模假式的小样,说福建人喝茶像小孩嘬奶。台州人大气,喝茶像牛饮,用的是大茶杯或者大茶缸,那架势,跟北京苦力在街头喝大碗茶差不多,哪怕秀眉秀眼的女孩子,不少人用的也是炮筒子般的大口杯,咕嘟咕嘟三两口就喝完了,再去续上一大杯。

在艺术创造上,台州人也大气。同样是雕刻,别的地方的人搞的是微雕,喜欢在头发上、米粒上、核桃上试身手,称为发雕、米雕、核桃雕,要拿放大镜才看得清楚,实在“小家子气”。台州人“眼孔大”,要么不雕,要雕就雕巨大的石狮子、木佛像、玻璃屏风,是谓石雕、木雕、玻璃雕,顶不济也弄块毛竹树根雕雕。

台州人干什么都贪大,在城建上,不像其他地方的人一样“螺蛳壳里做道场”,台州人都是大手笔,因为喜欢大气磅礴,就修建了一个大得吃惊的市民广场。领导口气也大,当年建市民广场时,领导就提出,天安门第一,我们第二。海洋广场要么没有,要建就建成浙江最大。东方太阳城的摩天轮号称亚洲最高,公园摊大饼似的越摊越大,外来树种不移则已,一移就是巨无霸的加那利海枣树,本地树种在边上,显得发育不良似的。就连公园里的摆设,也奇大无比,像星星广场上的那台壁挂式彩电号称浙江第一大。有东北人到台州出差,一见星星广场那个依山而立、屏幕奇大的电视机,一阵咋呼:“哎哟妈呀,这电视机比俺们那疙瘩露天电影屏幕还要大。”

花灯何处没有,唯有台州人把自己的无骨花灯自封为“中华第一灯”,连个三黄鸡都封为“中华第一鸡”。天台人自己编排了一个调侃的短信息叫“天台人的新年愿望”,广为流传:“联合国设在平桥乡,上海是天台一个乡,国酒红石梁,国宴豆腐浆,国语天台腔。”这当然是天台人的一厢情愿,不过颇能说明台州人求大的心愿。仙居安岭的人,气魄更大,别看安岭是个穷地方,但这个地方的人“眼孔大”,看见啥都觉得不起眼,他们用的量词是“粒”。一个人,他们说是一粒人,一座山,他们说成是一粒山,连县长,他们也说是“一粒县长”。

台州人开个座谈会要叫什么“论坛”,几个人坐在一起说上两句话那是“大讨论”,企业家经常挂在嘴边的词是“做大做强”,台州人提出的口号更是气吞山河,“发展大工业、开发大港口、构筑大交通、建设大城市”,一句口号就有四个“大”,足见台州人气势之磅礴、雄心之万丈。临海人要“奋勇争先”,路桥人不甘人后要“打造六个路桥”。别说外地人犯迷糊,就是台州人也多半弄不清:明明只有一个路桥,何以裂变成六个路桥,莫非区域重新划分过?好不容易请教了内行人,才知这“六个路桥”是:制造路桥、商贸路桥、都市路桥、开放路桥、人文路桥、一体化路桥。听的人似懂非懂,嘀咕道:那索性再加三个路桥,打造成九曲桥得了。

光说不干那是吹牛,只干不说是老黄牛,台州人边说边干像拓荒牛。一心求“大”的台州人好生了得,创造了许多个“中国之最”,什么中国最大的摩托车及配件生产出口基地、最大的服装机械生产出口基地、最大的模具制造中心,还有中国最大的圣诞礼品和节日灯生产出口基地、最大的阀门和水泵生产基地、最大的罐头食品加工基地。一个新兴城市,有这么多的“中国之最”,足以证明台州人的气势大、胆魄大、能量大、本事大。有了这些,台州人之“大名”远扬,自然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