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童书纳尼亚传奇:能言马和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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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在墓群中的沙斯塔

沙斯塔踮着脚轻轻地走在走廊的屋顶上。他光着脚,觉得脚底下发烫。一会儿之后,他爬到了尽头的那堵墙上,走到了角落。往下一看,下面是一条狭窄、发臭的街道,在墙角他看见了科林说的那个垃圾堆。在跳下去之前,沙斯塔迅速地环顾四周,想弄清自己现在的位置。原来,沙斯塔现在已经在塔斯班城所在的这座山的最上方,一眼望去,下面的房屋鳞次栉比,还有塔和北边围墙上的城垛。再往下就是那条河流,河流旁的小山坡上散落着许多花园。再过去,是一片灰黄的东西,看上去就像海面一样平静,绵亘(gèn)千里。还能看见一些白色的顶,沙斯塔从来没有见过,他猜想那应该是沙漠和山峰吧。

环顾四周之后,沙斯塔从墙上轻轻一跃,跳到了垃圾堆上,沿着一条很窄的小路飞速地往下跑去。很快就来到了一条宽一点的街道上,那里的人也多了起来。幸好没有人注意到一路光着脚短跑、衣衫褴褛的沙斯塔。直到在一个角落转了弯看见城门之后,他紧张的神经才慢慢放松下来,这下不用那么担心被抓了。这时候,因为有很多人朝着城门方向潮水般地拥挤着走去,可怜急切的沙斯塔一路都被人流推搡(sǎng)着往前走。出去之后,整个人群就到了城门外的桥上。因为人多,大家走得缓慢,看起来倒像是排着一个长长的队伍。桥两边都是清澈的水流和泛着清香的空气,让人忘记了塔斯班城里的臭味、燥热和喧嚣声。

终于,沙斯塔费尽千辛万苦穿过人群,走到了那座桥的另一边。这时人群已经慢慢散开了,有的朝左,有的朝右,沿着河岸纷纷地离开了。周围安静下来,沙斯塔笔直地朝着前面那条路走了过去。那条路在两个花园中间,好像很少有人走。就这样,沙斯塔独自往前走着,不久之后他就来到了这个山坡的顶端。沙斯塔站在山顶上凝望,那种感觉像是走到了世界的尽头,前方的小草好像突然消失不见了。眼前是一片没有尽头的沙漠,就像是站在长长的海岸边看着广阔无垠的大海一样。只不过眼前是一片沙漠的海洋,你不用担心衣服会被海水打湿。远处的那些模模糊糊的山,好像比之前看起来还要遥远了,现在只能看见朦胧的形状。幸运的是,沙斯塔看到左边有一块墓地,那一定是布里之前说过的那个帝王陵墓了,距离他的位置大概只有5分钟的路程。这下沙斯塔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心不再吊着。沙斯塔看见那有很多扑倒在地的大石头,就像是巨大的蜂窝躺在地上。而且那些石头看起来乌黑阴森,因为太阳那时已落到了石头后面,光线比较昏暗。

沙斯塔朝着西边的陵墓跑过去,一路上总是不停地四处张望,希望能够发现小伙伴们的一丝踪迹。可这时落日刚好正对着他,他的眼睛几乎看不清楚任何东西了。沙斯塔心里想:“不过,仔细想一下的话,他们一定不会从这边走,而会从另一边绕到陵墓那里去,因为从这边走的话很容易被塔斯班城里的人看见。”

那里大约有12个坟墓,每个坟墓前面都有一道打开的拱门,从门外往里看,里面一片漆黑。这些坟墓星罗棋布地分布着,所以沙斯塔花了很长时间从这个陵墓绕过去,然后又从那个陵墓绕出来,边走边观察周围的环境,确保没有走回头路。周围空无一人,只有沙斯塔努力地往前走着。

这里是沙漠的边缘,安静得有些恐怖,而且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了。突然间,从沙斯塔身后传来了一阵可怕的声音。正在全神贯注寻找伙伴的沙斯塔吓了一大跳,一瞬间只感觉心都快要跳出来了。他立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两腿微微颤抖,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叫出声来。下一刻沙斯塔才知道这个声音是什么,那是塔斯班的士兵们吹响的关城门的号角声。沙斯塔这才松了一口气,拍了拍惊魂未定的胸口,一个劲儿地安慰自己说:“胆小鬼,别再犯傻了!这不就是你今天早上听见的号角声吗?”

可不得不说,虽是同样的号角声,早晨沙斯塔和小伙伴们一起听到的感觉,和现在夜晚一个人听到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安静的夜晚,一个人听到这种声音真的很可怕,有点毛骨悚然,特别是在这样一个恐怖的坟墓前。既然城门已关,沙斯塔就不用担心有人会从后面来追他了。他暗暗在心里想:“布里和阿拉维斯他们今晚要不被关在了塔斯班城里,要不他们几个没有等我就先出发了。我想阿拉维斯肯定不会愿意等我的,可凭我和布里的友谊,他应该会愿意等我的。也不对,他也不会——他到底会不会愿意等我啊?”

其实,这时沙斯塔对阿拉维斯的想法再一次错了。虽然阿拉维斯是一个骄傲而看似难相处的人,但也非常可靠,她绝对不会抛弃自己的伙伴,无论这个伙伴她喜不喜欢。

不管怎么样,沙斯塔知道今晚他肯定是一个人度过了。周围愈发暗黑,他心里也越害怕起来。那些巨大的石头总令人觉得怪异,沙斯塔一直尽量控制自己不去联想那可怕的鬼魂,可是他好像已经忍不下去了。

“啊!救命啊!救命啊!”

沙斯塔终于忍不住叫了出来,突然,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碰了自己的腿。一般情况下,如果有不明物体突然从你身后跳了出来,或者突然碰了你一下,你也会忍不住叫起来的。更何况大黑夜,在这样人迹罕至的古帝王的陵墓群里,沙斯塔还是一个人走在这样漆黑恐怖的地方,他已经够害怕了。因为过度惊吓,沙斯塔的两条腿好像僵硬了一般,想跑也跑不了了。没想到这时,沙斯塔却表现得相当镇定——虽然是强装的。他眯着眼,紧张地看了看周围,这时候他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可定睛一看,刚才碰到他的原来只是一只野猫。沙斯塔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剧烈跳动的心又回到了他的身体里,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下来。

这时光线昏暗,沙斯塔只能隐约看见那只野猫异常地大,神情庄重。它似乎已独自在这陵墓群生活了多年,它凌厉沧桑的双眼,使你觉得他似乎知道很多秘密,可从不会告诉任何人。

沙斯塔探过身子,小心谨慎地开口对那只猫说:“猫咪,你好!我想你应该不会说话吧?”

那只猫听完之后,用更凌厉的目光盯着沙斯塔,严肃地往旁边走开了。沙斯塔立刻跟了上去。那只猫带着沙斯塔往左经过了几个陵墓,来到了旁边的沙漠中。然后,它身体笔直地坐在地上,尾巴卷在身后,脸朝着沙漠,也朝着沙漠后面北方的纳尼亚。沙斯塔看见它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好像在观察有没有敌人过来一样。沙斯塔干脆也在地上躺了下来,他背靠着那只猫,脸朝着另一边的陵墓群。在一个人很紧张的时候,他就会把脸朝着可能会出现危险的方向,背靠着可靠柔软的地方,沙斯塔现在就是这样。睡在满是沙子的地上当然会不舒服,可是沙斯塔自从和布里逃亡以来就一直睡在地上,所以对这一切都习以为常了,并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很快,沙斯塔进入了梦乡,但在梦里,他还想着布里、阿拉维斯和赫温他们到底怎么样了。

后来,沙斯塔突然被一阵他从未听到过的响声吵醒了。那时候他还在想:“这或许只是我做的噩梦。”

醒来的沙斯塔感觉到他背靠的那只猫已经不见了,他倒是希望那只猫还在那里。沙斯塔仍然闭着眼睛躺在那里,他觉得如果现在睁开眼睛,坐起来看到周围的陵墓群,一定会更害怕的,他毕竟只有一个人啊。我想任何人在那种情况下可能都会那么做的。可是那个声音又传了过来,这次沙斯塔感觉到这个刺耳的尖叫声是从他身后的沙漠中传来的,这下沙斯塔不得不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这时候,明亮的月光洒满了大地,那些陵墓群也能看得清清楚楚。沙斯塔惊人地发现,原来这些陵墓比他之前认为的还要大,而且看起来离他更近了。在月光下,远处是灰蒙蒙的一片。那些陵墓像是头上盖着灰袍子的巨人一样,非常可怕。如果独自一人在陌生的地方过夜的话,绝对不会想看见它们的。但让沙斯塔感到奇怪的是,那声音不是从古怪的陵墓群而是从沙漠里传来的。沙斯塔只得转了个身,盯着眼前一望无际的沙漠。他可不想这么做,因为他总觉得陵墓群这边更危险,好像有什么东西会趁其不备跳出来。

沙斯塔不断地在心里想:“这应该不是狮子的叫声吧!”

沙斯塔刚刚听到的那个声音,和之前他遇到阿拉维斯和赫温的那个晚上听到的狮子的叫声并不同,其实,那是一匹孤狼的叫声。可是沙斯塔并不知道这一切,即使知道,他也会觉得孤狼和狮子一样可怕。

孤狼的叫声不断地传过来,沙斯塔又开始自言自语了:“不管那是什么动物的叫声,肯定不止一只,而且它们好像离这里越来越近了。”

如果沙斯塔足够聪明的话,这时他应沿着那些陵墓群走回去,回到塔斯班城外的那条河边,至少那里有人,动物们不敢靠近。但在沙斯塔看来,这些陵墓群中有很多未知的鬼魂,他如果从陵墓群中走回去,会看见陵墓前的那些黑色的洞口,谁知道会不会有鬼魂跳出来呢。这样的想法或许很愚蠢,可是沙斯塔宁愿面对那些野兽,也不愿冒遇到鬼魂的危险。可是,当那些叫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恐怖的时候,沙斯塔终于改变了主意。

就在沙斯塔准备逃跑的时候,在他和沙漠之间突然跳出来一只体形巨大的动物。月亮悬挂在他的身后,沙斯塔只能看见那个不明物体一身漆黑,看不出来那是什么。可是沙斯塔还是注意到了他那庞大的、长满了毛发的头,还有他用四只脚在走路。他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沙斯塔,突然他停了下来,转身朝着沙漠咆哮了一声。巨大的声音在另一边的陵墓群中不断地回响着,像要把沙斯塔脚下的沙子掀起来。奇怪的是,这个咆哮声之后,其他动物的叫声都立刻停止了。沙斯塔猜想那些动物们应该都被吓跑了,接着那个巨大的动物转过身来观察着沙斯塔。

沙斯塔此时绝望地想:“这应该是一只狮子,肯定是的!我完了,只希望他不要对我太残忍。啊!人死后会怎样呢?天啊!他朝我走来了!”

紧张的沙斯塔立刻闭上了眼睛,咬紧了牙关,双手紧握成拳头,等待着接下来可怕的那一刻。可是,沙斯塔并没有感觉到他想象中野兽的锋利的牙齿和爪子,而是感觉到有什么温暖的东西躺在了他的双脚上。沙斯塔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安慰自己说:“哎呀,他并没有我想的那么大呀,原来只有想象的一半那么大。不对,是四分之一吧!难道这是那只猫!我甚至还以为他有一匹马那么大呢,没想到只有这么小。”

不论沙斯塔之前到底是怎么想象的,现在那只猫正躺在他的双脚上,面无表情地盯着沙斯塔。它的眼睛很大,圆溜溜的绿色的眼睛就这么一眨不眨地看着,果然是沙斯塔之前见到的那只猫。不过,这只猫的体形的确比沙斯塔之前见过的所有猫都要大。

“猫咪,你好,很高兴再见到你!我做了很多可怕的噩梦!”

沙斯塔还没有从刚才的惊吓中完全平静下来,他喘着气对那只猫说道。说完之后,沙斯塔又躺了下来,像之前那样背靠着那只猫。从那只猫身上传来的温度,立刻让沙斯塔全身都暖和了起来。

沙斯塔轻声地说:“今天你救了我一命,以后只要我活着,绝对不会再伤害任何一只猫!”

沙斯塔这话好像一半是说给那只猫听,一半是说给自己听的。他接着说:“其实,我曾经朝着一只又老又脏的流浪猫丢过石头。哎!你别这样!”

那只猫听到沙斯塔的话之后,愤怒地转了个身,在沙斯塔身上抓了一下。沙斯塔说:“我以后不会再这么做了,不过,难道你可以听懂我在说什么吗?”

说完之后,沙斯塔打起了瞌睡,慢慢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沙斯塔醒来的时候,那只猫早已离开了。太阳已经出来了,地上的沙子被晒得发烫。这时候沙斯塔口渴难耐,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用手揉着还没有完全睁开的双眼。现在,沙斯塔眼前的这片沙漠,在阳光下闪耀着白色的光彩,身后不断地传来塔斯班城里的吵闹声。只不过因为距离远,那些声音都非常小。沙斯塔周围仍然没有一丝动静。他往西北边观望,这样就不用对着刺眼的阳光了。这下,沙斯塔看清了远处沙漠上的那些山峰,好像就在前面不远处。其中有一个蓝色的山峰引起了沙斯塔的注意。那山顶分为了两部分,也就是说有两个山顶。沙斯塔想:“那应该就是那只乌鸦说过的皮雷山,也就是我们前进的方向。或许我应该在其他人来之前先去确认一下,这样可以节省我们的时间。”

沙斯塔刻意在沙地上留下了一排朝向皮雷山的深深的脚印,以后按照这个记号前进即可。

对于沙斯塔来说,要解决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食物和水。于是他又往回走进了陵墓群。现在这些陵墓看起来都很正常,沙斯塔奇怪自己昨晚怎么会那么害怕。他走回塔斯班城外那条河边的农田里。那里有一些农民,但并不是很多,因为塔斯班城门已经打开了好几个小时,早晨很多人已经进城了。沙斯塔很容易就“偷到了”(布里是这么说的)他想要的东西:他翻过一座花园的墙壁,偷了三个橘子、一个西瓜、一两个无花果,还有一个石榴。拿到这些之后,沙斯塔来到了河岸边喝了点河水,那儿离那座桥比较远,不会被别人看见。沙斯塔喝完清凉的水之后,把他那厚重肮脏的衣服脱下来,跳进水里美美地洗了个澡。之前,沙斯塔一直都生活在水边,很早就学会了游泳。游了一会儿之后,沙斯塔就上了岸,躺在了岸边的草地上,观察着河岸对面宏伟的、同时也象征着权力的塔斯班城。虽然塔斯班城看起来很壮观,沙斯塔还是无法忘记这座美丽的城市随处暗藏着危险。这时,沙斯塔突然想到就在他刚才洗澡的时候,布里他们可能已经到达陵墓群了,虽然沙斯塔不想看到他们真的丢下自己去了那里。沙斯塔蹦了起来,立刻穿好衣服快速地往陵墓群那边跑去。这时候他刚洗了个澡,喝饱了水,所以全身充满了力量。

就像一个人无聊地生活了很久,忽然今天在等待着什么一样,沙斯塔觉得等待着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过得十分漫长。他一个人坐在那儿漫无边际地想了很多事,但只是思考,无事可做,所以更觉得时间过得慢。他想了很多关于那些纳尼亚人的事,特别是科林王子。沙斯塔想:如果那些纳尼亚人发现了那个躺在沙发上、听到了他们所有秘密计划的人,并不是真正的科林王子之后会怎么样。想到那些心地善良的人可能会因此误会他是一个叛徒,沙斯塔就觉得很难过。

晌(shǎng)午时分,太阳垂直照在沙斯塔的头顶上,又慢慢地往西边移动。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可是沙斯塔并没有看到任何人,也没有任何事情发生,只有他一个人在那里傻傻地坐着。沙斯塔开始变得焦虑,难道布里和阿拉维斯他们发生了什么事吗?这时,沙斯塔才意识到,当初他们约好在陵墓这里会合,却没说清楚先到者要等多久。他总不能一直在那等着吧?夜幕渐渐笼罩了大地,那意味着他又要像昨晚一样孤独地度过一个可怕的夜晚。于是他脑海中浮现了各种想法,但都是一些不太好的计划,最后沙斯塔选择了一个最坏的计划。他决定在陵墓群等到天黑,再回到塔斯班城外的河边,尽可能多地偷一些西瓜带着。接着,他就一个人按照今早在沙地上做的记号往皮雷山出发。这个计划太疯狂了,因为凡是读过关于沙漠旅行的书的人都知道沙斯塔的想法太简单了。可是,沙斯塔的确没有读过书,他就这么决定了。

在太阳落山之前,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当时,沙斯塔正非常不耐烦地坐在一个陵墓旁边的阴凉中。他偶然抬起头,望见有两匹马朝他走了过来。他的心立刻激动地跳动了起来,那两匹马就是布里和赫温。可是下一刻,沙斯塔的心又凉了一截,原来他只看见了布里和赫温,并没有看见阿拉维斯的踪迹。布里和赫温是被一个陌生人领着的,那个陌生人身上带着武器,穿着华丽的衣服,沙斯塔猜他应该是一个上等人家的奴隶。布里和赫温已不是之前伪装的运货马了,而是装上了马鞍和缰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这一切说明了什么?沙斯塔气急败坏地想:“这是个陷阱!肯定有人抓住了阿拉维斯,严刑拷问她,于是阿拉维斯就把所有的事情都说了出来。那些人也想把我引出来跟布里说话,再把我也抓住!可是我要是不出去的话,可能就再也没机会和布里他们相聚了。天啊!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沙斯塔这时闪到陵墓后藏了起来,偷偷地观察着前面的动静,思考如何做才最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