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高格,”地精说道,“我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诉阁下你。大概1小时之前我们都准备去干活,准确地说,是替她干活,跟以往任何一天一样,悲伤又安静地干活,接着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一听到这巨响,大家突然都自言自语道:‘我已经很久没有唱歌跳舞放烟花了,这是怎么了?’而且大家还暗自心想:‘怎么会这样,一定是中魔法了。’接着大家又自言自语道:‘该死的,我为什么要扛着这些东西?以后我再也不干这活了。’这就是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接着我们都扔掉了那些麻袋和工具,大家都跑去看那边的红光了。大家都在问:‘那是什么?’接着大家纷纷猜测:‘那儿肯定裂开了一道口子,红光就是从我们底下1000英寻处真正的地底世界中照上来的。’”
“天哪!”尤斯塔斯说道,“难道我们底下还有其他的王国?”
“没错,阁下,”高格说道,“一个很可爱的地方。我们都称之为彼兹姆国,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就是女巫的王国,我们称之为浅表王国。浅表王国离地表很近,因此生活在这儿我们很不适应。啊,呸,你们肯定也是生活在外面,地面上的吧。你也看到了,我们这群可怜的地精全都是从彼兹姆国来的,女巫来到了我们的王国,不知施了什么魔法,把我们全部抓起来弄来这儿替她干活了。直到刚才那声巨响后,魔法消失,我们才记起所有的事情。在这之前,我们不知道自己是谁,自己在哪。我们没有自己的思维,没有自己的想法,只会做女巫让我们干的事。这些年来女巫灌输给我们的尽是些悲哀消极的东西,我都快忘了怎么开玩笑了,也忘了怎么跳吉格舞。不过随着刚才的巨声响起,裂口撕开,海平面上升,所有的记忆已经全部复苏。于是我们就立刻动身准备跳下那道裂缝回到自己的家园。那儿的那群人,看到没有,他们全都在搬开石头。阁下,我恳求你,求你立刻放了我,让我加入他们的队伍吧。”
“很好,”吉尔说道,“我很高兴我们在砍掉女巫脑袋解救自己的同时也解救了这群地精!我也很高兴他们终于不用再整天担惊受怕忧心忡忡了。”
“说得没错,波尔。”普德格伦小心翼翼地说道,“不过我觉得那群没有逃跑的地精不像是要回家的样子,倒像是准备进攻的卫兵。看着我的眼睛,高格,告诉我你是不是在准备发起进攻?”
“说得没错,阁下。”高格说道,“你也知道,我们都还不知道女巫已经死了,大家都还以为她就在城堡上监视着我们,刚才我们都在盘算着如何才能偷偷地溜走。当你们三人提着宝剑骑着马出现时,大家理所当然地认为你们是女巫一伙的,于是我们决定誓死奋战,这样还有一丝希望能回到彼兹姆国。”
“看样子,这是个诚实的地精。”王子说道,“放他走吧,普德格伦。高格,我和你还有你的同伙一样,都中了魔法,之前才刚刚恢复所有的记忆。现在,有个问题摆在我们面前。你知道那些新挖的通道在哪儿吗?就是女巫准备从那儿冲上地面发起进攻的通道。”
“吱吱吱吱!”高格尖叫着,“是的,我知道那条可怕的通道。我告诉你们从哪儿过去,不过阁下要是让我和你们一道过去的话,我宁愿去死也不答应。”
“为什么?”尤斯塔斯焦急地问道,“这到底是为什么?”
“那儿离地面太近了,”高格战栗着说道,“这是女巫对我们做的最坏的事情。她让我们走出室外,到外面的世界去,大家都说那儿根本没屋顶,只有一个空荡荡的称之为天空的地方。那些通道已经挖得很远,只要再挖几下就能挖通了,我可不敢靠近那儿。”
“万岁!”尤斯塔斯开心得哭出声来。吉尔又接着说道:“可是在上面一点儿都不可怕,我们都喜欢那儿,而且我们都住在那儿。”
“我知道陆地上的人都住在那儿。”高格说道,“不过我猜是因为你们找不到下来的路。像苍蝇似的在世界顶端爬来爬去,任谁都不会喜欢。”
“现在就告诉我们那条通道怎么走吧。”普德格伦说道。
“我们可真是走运!”王子喜极而泣道,于是一行人开始动身。王子重新爬上了马背,普德格伦则爬上马背坐在吉尔身后,高格在前面带路。高格边走,边不停地呼喊着女巫已经被杀死的好消息,而且他还告诉其他地精,这四位陆地上的人不会伤害他们。地精们奔走相告,没过几分钟整个地下王国就响起了一片欢呼雀跃声,成千上万个地精欢跳着,翻着跟斗,倒立着,蛙跳着,放着大鞭炮,围住了黑炭和白雪。王子不得不复述了自己如何被女巫施展魔法及如何被解救的故事,一遍又一遍,足足讲了十遍以上。
就这样他们来到了裂缝边。这是一条长约1000英尺,宽约200英尺的裂缝。大家从马背上下来,走到了裂缝边低头朝下望去。一股汹涌的热流顿时迎面扑来,夹杂着一种他们从未闻过的气味。这气味浓郁得呛人,令人忍不住想打喷嚏。这条裂缝亮得晃眼,起先大家几乎看不到什么,只见到一片绚烂的亮光,等到眼睛习惯了之后才认出这是一条流淌着的火河。河床边似乎是田地和一片亮亮的丛林,不过和火河相比,他们显得昏暗多了。蓝色、红色、绿色、白色相间,就算是热带正午的太阳直直地照在彩色玻璃窗上,效果也不过如此。从裂缝崎岖不平的边沿往下看,在红通通的火光照映下,有许多苍蝇般的黑点,那是成百上千的正在往下爬的地精。
“阁下,”高格说道(当大家回头看高格时,除了看到一个黑点什么都没见着,几分钟后才慢慢看清),“阁下,不如你们来彼兹姆国吧,与其待在地面上阴冷的、无保护的、裸露的地方,不如来彼兹姆国,或者下来做个短暂的参观如何?”
吉尔想当然地认为其他人对于该提议应该会置之不理,然而她想错了。王子接话道:“说得对极了,高格,我的想法正好与你不谋而合。这是一场再绝妙不过的冒险,在这之前应该还从未有凡人去过彼兹姆国吧,而且之后也未必再有机会去你们的王国。以后无论多少年过去,我都会记得曾经去过地球最深处探过险。不过,人类可以在那儿生存吗?你们不会就在火河里游泳吧?”
“哦,当然不是,阁下。住在火里的不是我们,而是火怪。”
“你所说的火怪是何种野兽?”王子问道。
“这个很难解释,阁下。”高格说道,“他们热得发白,我们根本看不清楚他们长什么样,貌似长得很像小龙。每次他们和我们聊天,都会走出火河,他们非常聪明,口才也很棒。”
吉尔匆匆地瞥了眼尤斯塔斯,她有种直觉,对于沿着裂缝下到彼兹姆国去的主意,尤斯塔斯应该会比自己更不赞同。不过当她见到尤斯塔斯满脸的兴奋时,内心怦怦地跳得厉害。此时,尤斯塔斯根本不像是原先在实验学校的那个尤斯塔斯,反而更像是王子。原来刚才一听到地精的提议,尤斯塔斯脑海里便浮现出过往冒险的经历,包括与凯斯宾国王一起航海。
“阁下,”他说,“要是我的老朋友老鼠雷佩契普也在这儿的话,肯定会说不敢冒险的人儿都该感到羞耻。”
“下来吧,”高格说道,“我给你们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黄金,什么才叫真正的白银,什么才叫真正的钻石。”
“胡说!”吉尔粗鲁地说道,“最深的矿区明明就在我们头上。”
“没错,”高格说道,“我听说你们地面上的人管那开采出来的东西叫矿石。不过那儿采到的都是死黄金、死白银和死宝石。在我们彼兹姆国宝石都是活的,会生长的。到了我们那儿,我先给你们几串红宝石,你们既可以直接食用,也可以榨汁。接着我再给你们榨满满一杯钻石汁。去彼兹姆国品尝过活的黄金之后,我保证你们再也不想碰地面上那些冰冷的死黄金了。”
“我的父王曾经去过世界尽头,”瑞廉思忖道,“要是他的儿子也去过地球底部的话,那真是再完美不过了。”
“要是王子殿下你还想在你父王有生之年再见到他,那就别去地球底部了。我想,国王陛下肯定也很高兴能再见到你的。”普德格伦说道,“我们该动身去找那条通道了。”
“无论谁说什么,我也不会下去那个洞穴的。”吉尔补充说道。
“为什么,如果阁下真的打算回到地面世界的话,”高格说道,“有一点我不得不告诉你们,那条通道比这儿还要再低些,要是洪水再往上涨的话……”
“哦,快,快,赶紧动身回去吧。”吉尔恳求道。
“恐怕我们也只能这样了,”王子深深地叹了口气,“不过我的一颗心全部系在了彼兹姆国。”
“求你了!”吉尔再次恳求道。
“路在哪儿呢?”普德格伦问道。
“一路上都有灯光照明。”高格说道,“阁下请看裂缝的另一端,通道就是从那儿开始的。”
“这些灯还能燃烧多久?”普德格伦问道。
就在此时,从地底深处的彼兹姆国突然传来了一个像是什么东西被火烤焦的嘶嘶声。(大家都在猜测是不是火怪)
“快点!快!快!快到悬崖上去,到悬崖上去!快,到悬崖上去!”有个声音急促地喊道,“裂缝要合起来了,裂缝要合起来了,裂缝要合起来了!”与此同时,随着震耳欲聋的破裂声和嘎吱声,岩石动了。等大家望向裂缝时,裂缝已经在慢慢变窄了,那些来晚了的地精纷纷冲下裂缝边,现在根本没时间再爬下岩石了,这些地精头朝前猛地向下一扎,不知道是因为底下吹上来的强劲的热气流,还是因为其他原因,他们全都跟树叶似的向下飘去,这些飘浮着的黑点越来越多,直到全部消失在火海以及活宝石树林中。“再见,阁下!我先走一步了。”高格说完这话,就一头跳了下去,地上留下的为数不多的几个地精也跟随高格纵身跳下。现在,裂缝的开口变得只有小溪那么宽了;很快,又变得只有邮筒开口那么窄了;接着,变成了一道亮线;最终,随着一阵仿佛1000辆装满货物的货车撞击的巨响,岩石完全闭合了,那股燥热的令人抓狂的气味也随之消失了。王子一行四人孤零零地站在地底世界,此刻这儿看起来比之前又黑了不少。于是他们顺着昏暗、阴沉的灯光朝着通道走去。
“我说,”普德格伦说道,“我们十有八九在这儿逗留太久了。要是我没猜错的话,那些灯不出5分钟就要灭了,不过我们还是得尽力一试。”
于是,他们快马加鞭沿着昏暗的通道朝前跑去。他们马上就来到了一个下坡口,要不是见到对面山谷的灯光,他们都怀疑高格是不是指错了路。到了谷底,灯光所照之处,全是水流。
“赶紧!”王子喊道,于是他们策马飞奔冲下斜坡,再晚5分钟,情况可就变得糟透了。潮水像磨坊水流似的慢慢上涨,地下的所有山丘已经变成了岛屿。现在,只有那些岛顶的灯还亮着,每过一会儿,远处的灯光就会灭掉几盏。很快,除了他们现在走着的路前方还有灯光亮着,到处都变得一片漆黑。虽然他们身后的灯还亮着,但是海水已经涨到了灯下。
尽管此时他们都心急如焚地赶着路,马儿们却因为长时间的奔波得不到片刻休息而闹起了罢工,它们停住了脚步。黑暗中大家清楚地听到了水流的包围声。
“我现在很想知道,那个谁,对,时光老人他有没有被洪水淹没,”吉尔说道,“还有那些奇怪的睡着的动物。”
“我觉得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应该没那么高。”尤斯塔斯说道,“你们还记不记得,我们之前是下了山才到这片黑漆漆的大海的。所以我觉得海水应该还没淹到时光老人的洞穴。”
“也许吧。”普德格伦说道,“不过现在我更关心的是路上的灯,看上去有点暗了,对吧?”
“这些灯一直都是这样的。”吉尔说道。
“是的。”普德格伦说道,“不过现在灯光变得越来越绿了。”
“你的意思是它们就快灭了?”尤斯塔斯叫道。
“呃,就算它们还亮着,你也别指望它们还能亮多久,这一点我们都很清楚。”普德格伦回答道,“不过,尤斯塔斯,你也别泄气,我已经留意过了,海面上涨的速度现在并没那么快了。”
“总算是稍稍安慰了些,朋友。”王子说道,“要是我们再找不到出口的话,求你们原谅我,都怪我骄傲自大、爱幻想,刚才面对彼兹姆国的诱惑犹豫不决,耽搁了那么久,咱们继续赶路吧。”
在接下来的1小时中,吉尔一会儿觉得普德格伦关于灯光的判断是正确的,一会儿又觉得这些都只是她自己的幻想。与此同时,陆地也在慢慢改变,地底世界的顶部已经离他们很近了,他们甚至可以借着昏暗的灯光看清楚那顶部的模样。两边高大、凹凸不平的岩壁不断靠拢。原来这条路是通往一条陡峭的隧道的。一路上,到处都是镐(gǎo)、铁锹(qiāo)、独轮车,还有其他的东西,一切都表示着这是一条之前正在施工的隧道。要是有谁可以明确告诉他们这条隧道肯定能到达地面,他们一定会欢呼雀跃。不过,王子一行四人一想到要进到一个可能会变得越来越窄的洞穴,而且一旦进入就很难回头,就不禁感到有些害怕。
屋顶越来越低了,现在普德格伦和王子的脑袋已经碰着屋顶了,于是一行人爬下马背,牵着马儿前行。这条路非常崎岖不平,大家不得不小心谨慎地前行。吉尔注意到隧道内渐渐暗了下来,其他三人的脸庞在绿光的照映下变得阴森古怪。突然,吉尔小声地尖叫了一声,原来前面连着的两盏灯一齐灭了,接着后面的灯也全灭了,这下他们处于完全漆黑的一片世界中了。
“勇敢点,朋友们。”黑暗中传来了瑞廉王子的声音,“不管我们是生是死,阿斯兰都会指引我们的。”
“说得没错,殿下。”普德格伦接话道,“今天我们要真是丧身于此的话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起码省下了葬礼的费用。”
吉尔沉默不语。(如果你不想别人知道你内心的恐惧,最明智的方法就是闭口不语,要知道声音是最会泄露内心的东西。)
“与其停在原地,倒不如继续前进。”尤斯塔斯说道。吉尔听出了他声音里的颤抖,她暗自庆幸自己刚才没开口说话。
普德格伦和尤斯塔斯两人往前走了一步,接着向后伸出了手,于是吉尔和王子伸出一只手,各自牵着前面一人,另一只手牵着马儿,也跟了上去。
“我说,”很久之后,尤斯塔斯开口说道,“是不是我的眼睛花了?我好像看到前面有一丝光线。”
没等大家开口说话,普德格伦喊道:“慢着!我已经走到尽头了,不过这儿好像是泥土,不是岩石。尤斯塔斯,刚刚你说什么来着?”
“狮王在上,”王子说道,“尤斯塔斯说得没错,那儿是有一种……”
“可是现在不是白天,”吉尔说道,“现在还是寒冷的夜晚。”
“不管怎么说,有总比没有好。”尤斯塔斯说道,“我们能走到那儿去吗?”
“那儿离这并不远,”普德格伦说道,“就在我们头顶上方,不过我要先翻过这堵墙。这可怎么办呢?波尔,要不你站到我肩上,看看能不能爬到那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