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溪风絮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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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相亲

车子驶进了陌生的村庄,一车人说说笑笑,元紧张地把玩着手机,对长辈们的话有些心不在焉。昨天人家姑娘从亲戚家回来了,媒人通知他今天去相亲。

元今年二十三了,小伙子高大帅气,父母本来指望他自己找一个姑娘结婚的,可这孩子性格比较腼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眼看着彩礼一年三万五万地上涨,打工的钱跟不上人家涨彩礼。父母索性今年一咬牙,四处托媒人给元介绍对象。今年不结婚,谁知道明年彩礼又是多少。

姑娘早就见过一次,这几天通过微信聊天,相互也有了大概的了解,元对姑娘挺满意,姑娘对元也一见钟情。今天是双方家长见面商量,确定两个人关系的日子。如果没啥意外就谈婚论嫁,元很忐忑,这是他今年冬天相的第三个姑娘。第一个姑娘他没看上人家,第二个姑娘人家没看上他,好不容易这个有点眉目,还不知道今天见家长是啥概念。

元打量着脚边给女方家买的礼物,十斤油、一袋米、一箱纯牛奶、一斤过百的茶叶。第一次去人家家里,说啥也不能太寒酸。再看看车上的人,父亲、三叔、大姑、哥哥、媒人,元心里突然没那么紧张了。不管咋样,说话有长辈呢。

随着媒人的指点,车子七拐八拐,终于停在一户人家门前。初冬的红寺堡,一切显得有些颓败,阳光洒在大地上泛起惨白的光泽,院墙跟前晒着一圈牛粪,湿漉漉的。一只鸡焦急地在牛粪里翻找着,完全不顾两只爪子沾满牛粪。

元和哥哥拎起礼物,跟在长辈身后,听到动静的一家人迎了出来。走在前面的是这家的男主人,头戴白帽,个子不高,脸上留着生活打磨出来的沟壑,身后的女人纤细瘦小,颧骨高耸,脸上堆满笑容。元看着父亲和三叔弯腰给对方说“色俩目”,自己也放下东西随着说了声“色俩目”,对方也赶紧回“色俩目”。这是回族人见面基本的礼节,也是尊贵的问候。

元进门前打量了一下女方家的院子,可能因为搬迁来不久,院子里除了三间房子啥都没有,房子质量和自己家的比也差远了。等进门更让人觉得寒酸,屋子里除了睡觉的土炕和一个二十一英寸的彩电再没别的家具,靠墙放着三个长条板凳,可能就是为今天来人准备的。炕桌上摆着一个茶盘,里面盛了瓜子花生。

媒人和大姑被让到炕上,元和父亲、三叔、哥哥坐在板凳上。姑娘提着茶壶进来给大家倒茶来了。看见元脸红了一下,赶紧避开元的眼神。姑娘偷偷打量着来的几个人,大致猜想着对方的身份,而来的人也注视着姑娘,姑娘个子不高,算不上漂亮,也不丑,但看着机灵。

茶水倒上,姑娘退出去了,两家人寒暄了几句,媒人开始说正题:“这两家的孩子都没意见了,咱们就商量一下孩子的彩礼,现在流行‘一包搅’。看给姑娘要多少礼钱,多少黄金,然后看给男方退回去多少,大家都商量一下,尽量让事情顺利。”

媒人说完打量着姑娘的父亲,看对方咋回话,姑娘的父亲搓搓手站了起来:“这进了一家门,就是一家人。既然两个娃娃都同意,那我也没啥意见。今年的彩礼已经有了行情,我也不胡要,彩礼二十二万,外加八千的搅撚钱(女方支付宴席的费用),给女娃的黄金得六十克。”

元一听头就大了,开什么玩笑,二十二万,还说没胡要,他一个朋友前两天结婚才十九万,这刚几天,就成了二十二万。这哪是要彩礼,直接是抢钱呢!想想为了他的彩礼,家里喂养了好几年的两头牛,十几只羊被一车拉走,心里就隐隐难过,那是父亲这几年的心血呢,可也就卖了三万元,自己和哥哥在工地上打了一年工,累死累活地挣了三万多,加上卖玉米的一万,离二十二万还遥远得很。但这里没元说话的份,成不成就看最后大人们咋说。

元的姑姑放下喝了一口的茶水,笑着开始回话:“说起来呢,您把姑娘养这么大,要二十二万也不算多;但是现在说的一包搅,就不能再要另外的八千了,还有呢,我们那新近结婚的彩礼是十九万,给女方送十万,剩下九万男方置办结婚的家具。咱们也就不看人家了,您要的这个数字咱们再商量一下,尽量让事情成。”

姑娘的父亲一听,双手叉腰开始诉苦:“我也不想要这么多,可是人家现在都这样的彩礼钱,我要得低了人家还说我是冤大头,把姑娘送给人家了;你们看,能成了成,不能成就算了,反正礼钱没得少,少了我的脸往哪搁?”说完居然甩手出去了。

大家满心欢喜地以为今天能把事情说定,一听姑娘父亲态度这样强硬,心一下凉了半截,这还没商量呢就甩脸子,看来成不成还两说呢。

媒人也没想到姑娘父亲居然这样子,尴尬地跑出去把姑娘父亲拉进来:“咱们再商量一下嘛,尽量让事情成。”姑娘父亲双手环抱在胸前,梗着脖子,声音都提高了:“不能再少了,再少我的脸朝哪搁,啊?我把姑娘养这么大,我容易吗?啊?”

听着姑娘父亲一句高出一句的问话,元突然觉得想笑,为了不让自己笑出来,只好低头喝着茶水,元的父亲和三叔已经略微有些不高兴,不过说话有元的姑姑和媒人,他们也不方便再说什么。

元的姑姑经历过好多这样的相亲场面,还是得体地微笑着回答:“不是我们不给那么多彩礼,主要是现在没这一说。您看这样行不行,您呢,也别坚持说您一分都不少,我们对半折,二十二万,我们送给您家十一万,给姑娘买六十克黄金,那八千就别再提了。”媒人也赶紧跟着打圆场,说:“差不多就行了。姑娘嫁过去还要过日子呢,你看人家小伙子这么实在,只要对姑娘好,您也安心不是?”

刚坐在板凳上的姑娘父亲一听这话,蹭一下又站了起来,声音继续高了起来:“那不行,除过那十一万,这八千不能少,看在媒人的面子上少一千,七千,再不能少了。你们看,不行就算了。”说完又拧着脖子出去了。

元的姑姑喝了一口茶,看着媒人,媒人不好意思地笑笑。元的父亲和三叔站起来说:“看来这事成不了,还是算了吧,八字没一撇呢已经这样,这以后成了亲戚还指不定咋样。”

媒人又出进跑了两趟,姑娘的父亲始终不肯让步,元的姑姑一看不行,就和媒人说算了,准备回吧。元问媒人东西咋办,媒人说拎回去吧。

两家人不欢而散,元出门时回头看了一眼,姑娘的父亲还梗着脖子。姑娘怯怯地站在门边,脸上满是失望。元叹口气转身上了车,车子缓缓离开,一家人都有些生气,不由地抱怨姑娘的父亲,我们这是说亲呢,又不是抢亲,一副和人吵架的样子还怎么结亲。元看着车窗外愈来愈远的村庄,心里略微有些惆怅,刚刚和姑娘建立起来的一点感情就这样结束了。

晚上元收到姑娘的微信消息,说他父亲不要那八千了,元没有回话。第二天,姑娘又发消息,说彩礼不变,黄金只要四十克,元还是沉默着。

过了两天又一个媒人传来消息,说有一家姑娘,让元准备一下,再去相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