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木匠的手艺是祖传的。他又心灵手巧,悟性高,更青出于蓝了。
三木匠有几手绝活,在方圆几十里内,无人可比。一个是拿犁弯,耕地用的铁铧木犁,有一道弯子,一般木匠拿不准,不是弯太大,就是弯太小,不好用。三木匠眯着一只眼一瞅,从耳朵上取下小铅笔头,在嘴角蘸点唾沫,在犁弯处划个记号,半夜爬起改做一下,也不见明显的痕迹,犁弯就好使了。再一个是做风箱,别的木匠使尽法儿,不管在风杆上打多少石蜡,风匣上扎多少鸡毛,死沉没风。三木匠做出的风箱,又轻便,风又大。不要说其它的活计,单靠两项手艺,一辈子都吃不完、喝不够。多少人送孩子拜三木匠为师,三木匠挑挑拣拣,身边只留三五个。
三木匠手艺虽好,却有一个毛病,爱喝二两,且一喝就醉,醉了不管哪里,野地,牛圈,倒头就睡。醒来时,身上软软的,不喝几口酒,精神不起来。承揽下的活,没有不拖的,少则三五天,多则半个月,一两个月也是平常的。不过,三木匠脾气好,雇主找上门来,总是一副笑脸,一叠声地陪不是:“就好,就好,先给你做。”可一喝酒,就忘光了。
徒弟们又上不了手,只能坐在地上拉大锯,最多推个刨花板子。那绝门的手艺,除了大徒弟先顺会一点,其他的入不了门道。三木匠笑笑:“别急,别急,学手艺可不是一两天的事。”徒弟们急,使个小心眼,单独请师傅喝酒,喝多时说两句做活诀窍。
揽上活,一领下定金,三木匠早溜到了供销社,打上二两散酒,抓一把花生米,不离柜台就喝光了。伸个懒腰,唱一句:“苏三离了洪洞县”,早不知睡到哪里去了。没办法时,就厚着脸找老雇主预支工钱。支上了,又喝酒,一喝就醉,醉了倒头就睡。
不过,找三木匠做活的人还是很多,那绝活自不必说,就是做精细的活儿,的确无人可比。何况,借了钱,不论猴年马月,三木匠都认账,即便没钱还,也做样家具,主动顶上。喝酒却从不赊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