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一茬一茬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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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玛瑙绿

去年的秋天,我曾在“京东”饭庄吃过一次晚饭,“京东”饭庄既不是北京的一家饭馆,也不是在北京的东面,它在距我们县城不远的309国道的路边。至于为什么起这样一个听来很北京化的名字,也许只有老板自己才清楚。问服务员,她一直摇头,我想,大部分人是不会去注意这些饭店名称的由来的,再问她也就勉为其难了。

席间,友人点了一道很诗意的凉菜:玛瑙绿。问服务员是什么原料,这次服务员没有摇头,而是轻声细语:是一道野菜,味道很好的。现在的人对野菜大都抱了一种喜欢的心态,何况是一种没有吃过的野菜呢。我和友人都有些迫切起来,待“玛瑙绿”端上来时,才发觉它们根本不是什么野菜,而是一种树的嫩芽,那种树在我们附近乡村的田间地头随处可见,名曰花椒树。

我和友人不约而同地拿起了筷子,尽管知道它不是野菜,但对它味道的渴望反倒比野菜更强烈起来。嫩嫩的细叶,大概是刚长出不久吧,间或的那些花蕾似的珠状物其实就是刚刚长出来的花椒的果实,因为有些绿,看上去还真有些“玛瑙”的感觉。从来也没想过花椒树的叶子和果实也能制作成野菜,在我的印象里,柳树的嫩叶是可以做成凉菜的,没长粒就被掰下来的玉米芯也可以做成一道美味,当然那些真正在田间生长的野菜被当作佳肴的就数不胜数了。而吃这样的花椒叶做成的菜肴还真是“大姑娘坐轿”——头一回,照这样的思路发展下去,恐怕没有什么植物的根叶不会被摆上餐桌吧。想一想,现在人的想象力还真是够丰富的,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特色,因地制宜,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至于李渔先生写《闲情偶客》,论尽天下美食,但即便是目光再长远,在他的饮食之道中也不会想到花椒的叶子还可以食用,实在是他人生的一大遗憾。

话虽然这样说,但我们的胃口显然受不了美味的诱惑,至于是友人先夹的,还是我先夹的,我们都没有注意,但“不错”却几乎是同时出口的。花椒叶不同于其他植物的叶子,它长出来就有一种硬度,如何把花椒硬硬的叶子变软显然是这道菜的关键,我想这道菜的发明者肯定是动了很多的心思的。而保持淡绿的颜色也肯定是一道难关,在克服了这些问题之后,再冠它一个“玛瑙绿”的名称,不吸引人才怪。

“玛瑙绿”几乎是在我和友人很吝啬的情况下吃掉的,刚长成的花椒还没有麻的感觉,嚼起来口感很好。那些嫩叶,丝毫也没有树叶的感觉了,它们在经过一道道工序之后,已经变得和普通的野菜一样清香可口了。如果不仔细分辨,肯定不知道它们就是花椒树的叶子。在佩服烹制者的同时,我们也有一些庆幸,毕竟这样的菜肴不是在哪里都能够吃到的,即便在其他的花椒产地,那里的人也不一定有这样的智慧。

我记得有一首诗歌里曾这样写道:四月的黄花地,野菜,远比庄稼亲切和生动。如果把野菜换做花椒,其实也未尝不可,四月的田间地头,那些采摘的少女,伸出纤纤细指,在花椒叶中翻飞。春风吹红了她们的脸庞,绿叶衬托了她们的腰姿,即便是江南美丽的采茶姑娘们,也不过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