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最爱听小蔡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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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小广东的执着

张铠,1979年出生于广东韶关。1986年上小学,1998年考入湖南大学,2002年毕业,同年赴美国辛辛那提大学环境工程系攻读博士。

这是个广东小伙子,黑黑的,瘦瘦的,个子不高。那年到美国留学的时候,他的美国老板见到后说他是小孩儿。他在向我学这句话的时候,说的是广东普通话,不会儿化音,是小孩,不是小孩儿,听来有几分滑稽。再仔细看他确实显得小,在留学生里是个小字辈儿,读完本科就出国了。在美国的留学生中有一个有趣的现象,因为在国内读的硕士并不算数,还要重读。本来在国内是师兄,读研究生耽误了两三年,到了国外反而成了师弟,所以这些校友到了国外,辈分就得重新论了。

至于多大年龄赴美留学最理想,众说不一,但比较趋同的看法是在本科毕业后比较适宜。如果高中毕业即出国留学,十七八岁年纪,自制力、适应力、语言能力都比较差,在美国生活与学习会遇到诸多困难。况且美国很少有为本科生提供奖学金的学校,因此一般的中国家庭是不堪重负的。但更致命的是这个年龄段属于人生青春期,转型期,一个中国留学生在美国读完本科,再读研究生,会很快融入美国社会,适应美国社会。美国的价值观人生观已经融入血液,可是,毕业回国后会感觉非常不适应,处处瞧不惯。如果读完硕士学位再出国,还要从硕士读起,经济上,特别是时间上很不划算。特别是女生,错过了最佳生育年龄,但为了拿下学位,不敢要孩子,只能等到毕业,找到工作,生活稳定后再说了。这不能不说是人生一大缺憾。还有年龄更大的,有的读完博士学位,或工作过不少年,年龄超过30才出国的留学生。等读完学位后,已经40挂零,如果能找到终身教授的职位,算是功德圆满,但到公司工作,已经廉颇老矣,看着别人的年轻面孔,自己都会感觉不自在。有位80年代到美国的留学生,出国时已过不惑之龄,“文革”期间毕业的大学生,现在一家公司工作,明年就要退休了,工资微薄,而且工作年头少,积累不多,至今巨额的房款还未付清,一副穷困潦倒的模样。更重要的是这些人的价值观在国内已经定型,来到一个陌生的国度,极难适应。总是处于“永恒的外国人”的边缘位置,这种现象大多缘自出国时的年龄,越大越严重。过得比较快活的还是那些本科毕业后出国的学生们。他们的心理与适应能力已经相对成熟,世界观、价值观初步形成,对中美社会都能适应,中西方的文化差异能够理性、冷静地对待和处理。将来毕业后,无论是回国,还是留在美国工作,都无重新适应的障碍,可以说是左右逢源。只是在本科阶段,课业繁重,还要考下托福与GRE,难度很大。我的一些在美国的华人朋友特别告诫那些在国内已经有不错的工作、收入又很丰厚的人,实在没有必要挤上出国的班车,因为出国后还要重打天下,前途未卜,风险太大,后悔者居多。

张铠在这些留学生中不仅年龄小,而且在国内并非出身名校。这在美国的留学生中并不多见,应该说难度更大,需要很强的个人奋斗精神。真看不出这个小家伙有这么大的韧性与执着。

张铠祖籍广东阳江,家住韶关。爷爷曾经是村里的头面人物,也是本村第一个大学生,到韶关当了法院的审判长。奶奶在乡下,带着父亲、姑妈还有叔叔,后来爷爷被下放,不久就去世了。爸爸和最小的一个姑妈来到了韶关,在一个水泥厂干活,后来姑妈出嫁了,姑夫是个司机。

妈妈的祖籍是广东英德。外婆在食堂工作,负责打饭,所以在1960年没挨着饿。到了70年代,爸爸认识了妈妈,按张铠的话,老爸很了不起,3个月搞定,和妈妈结婚了。父亲是个很开朗的人,属鼠,论起来和张铠还是校友,当年老爸从广东韶关北江中学初中毕业,高中入学成绩很好,但是学校说个子小体重不够,找个借口就把父亲打发了,家里人都知道这是沾了爷爷的光。考不上高中,父亲很是失意,这时一个同学对爸爸说,人生道路不止一条,你上不了学,找份工作也行。此人后来对父亲影响颇大,帮助也不小,爸爸先是挑土方,后来在轴承厂工作,后又转到水泥厂。爸爸当学徒,打铁,活干得很棒,有一次老妈从他的额头上取出一个铁片,是在很多年前打铁时嵌进去的,估计是当时打得兴起,忘乎所以。如果不是因为爷爷,爸爸也许会读更多的书,做很大的事。张铠很崇拜老爸。

北江中学是省重点中学。学校占地面积很大,还有一个完整的足球场,对喜欢踢球的学生来说,感觉相当奢侈。这所学校初中只招市里的,但高中就面向市里管辖的县城,张铠说,那些学生学习很厉害。

1986年张铠准备上小学了。可是那个学校因为张铠不够上学的标准而没有接收,只好去了另一所小学。前面说到的父亲那个同学已经在卷烟厂当个小官儿。卷烟厂赞助这所学校,张铠顺利进了这所小学——红星小学。

小学的学习抓得很紧,但学校男生不如女生,女生坐得下来。张铠倒是学习很好,在老师眼里很乖,听话,学习也好。初中就考上了北江中学。学校虽然很牛,张铠却牛不起来,因为学校里的牛人很多。

张铠刚到这所学校总是找不着感觉。他当时的成绩比较烂,初三换了一个班主任,管理特别严格,而且规范化,情况才有大的改观,学生面貌焕然一新,考高中时形势才变好。大家都想留在这所学校,他自己觉得考得还算不错,但还是差了5分,只好交上7000块钱。这笔钱对张铠家来说筹措起来是很不容易的。这件事对他刺激很大,觉得对不起家里,欠家里一份情,当时心情不好,觉得挺失败的。

高中的同学素质不错,比初中高一档。老师也相当出色,特别是班主任,姓蒋,湖南人,穿着很是随意,有50多岁。当时每年举行环城跑,他与十几岁的孩子一起跑,一点儿不落后,甚至能跑进前三名。他毕业于湖南长沙第一师范学校。蒋老师的毛笔字写得非常好,板书也漂亮。很多次下课后,值日生都舍不得擦黑板,留着多看一会儿。

每次下课时,蒋老师都告诉同学预习新课,第二天一上课就让大家提问题。如果大家提不出问题来,他就会面露不悦之色说,既然没有问题,说明都会了,那么咱们开始测验,然后就是发卷子。他并不是很凶,也很少见训斥学生,但对同学的要求很严格,让你觉得不好意思,以后就好好准备了。这是一种训练,也是一种态度,对张铠影响很大。

有一次校长对同学们说,你们上自习时,蒋老师总是在后面站着,一看你们的后脑勺就知道你们是不是在看书。

蒋老师对张铠影响太大了,以至于在大学考GRE时,遇到了困难。还不忘向蒋老师求救。那次张铠遇到了困难。尽管他已经下足了力气,但长进不大,做题还是错很多,张铠彻底丧失了信心,就给蒋老师打电话说:实在撑不下去了,老师救救我。老师说,不就是一次考试吗,放松,对,还像在学校那样,跑步。得到老师指点后他扔下书本就出去跑步。以后每周都去岳麓山,慢慢就调整过来了。登山的习惯一直坚持到大学结束。

这个班毕业时高考的成绩非常好,考入重点大学的特别多,有的同学就对老师说,这次成绩真好。蒋老师这回一点儿没客气,说,没考以前我就知道了!这时张铠才知道蒋老师骨子里实际挺傲,别看平时挺谦和的。

张铠的高考成绩是690分(标准分),他自己觉得尽力了,所以还算满意。

他觉得自己的成绩考不上计算机专业,再说,计算机有点儿过热,虚热,将来也不好找工作,降薪非常厉害。他的第一学校第一专业就报了湖南大学环境工程系。张铠填报志愿时,老爸正在外面开会。父亲觉得事关重大,马上赶了回来,拿着志愿表就去学校找蒋老师,老师说肯定没问题,成绩最好的报了南京大学应用数学系。

开学前赶上大洪水。难忘的1998年,他没有忘记!是老爸送他去学校的。

大学时各班学风可谓参差不齐。很多新生觉得累了好几年,该休息休息了。60分万岁。学生们有玩游戏的,也有谈恋爱的,虽说无可厚非,但毕竟会耗去不少时间。年终结账,发现有不少“挂彩”的,挂彩就是有的学科不及格,目标60,定得太低,60分就拿不到了。张铠心里非常清楚,大学不好混,特别是工科学校。“挂彩”可不是小事,挂的多了,其结果是不能毕业,或者拿不到学位,灰溜溜地回家。对得起自己,对得起家长吗?其实在大学里学习优异不容易,但真的不能毕业的也很少。都是凭成绩考进来的,谁比谁也差不了多少。除非你自己不想好好学。张铠给自己定的目标不算太高,80分,但得到这个成绩并不容易。同学之中逃课的不少,有的逃这个学科,有的逃那个学科,女生逃的少,男生多一些。张铠心里明白,其实逃课只要有两回,第三次你也不必再去了,再去也听不懂了。张铠平时从来没有逃过课,他觉得,家里花那么多钱,学费2800元,住宿600块,宿舍条件不错,不好好念书,实在于心不忍。

对张铠来说。转折点发生在大二时候,是表姐从美国回国探亲。

张铠的表姐夫是华南师范大学毕业生,表姐毕业于广东民族学院。表姐夫毕业后当老师,在80年代末出国。那时刚兴起出国热,华南师大整个研究生楼都走空了。表姐夫也开始申请,当时还没有网络,联系非常不方便,就靠发信。填表靠打字机,打错一个字就得重来,连续申请了两次才成功。GRE一共考了3次,那会也没有什么新东方学校,全靠自己复习,托福也是考了两次才通过。当时GRE与托福的分数考的都不高,现在水涨船高,逼近满分。最难办的还是教材,根本没有专门应对GRE的教材,只能找一些稍微深一些的专业英语书,纯属凑合。GRE考试报名由表哥代劳,通宵排队,连厕所都不敢上。

表姐夫第一年申请如石沉大海,没有任何音讯。第二年总算有了回音,但没有奖学金,签证还算痛快,运气不错,没有现在这么难。他们两口子第一次回国探亲时已经是出国10年后的事情了。那时表姐夫在英特尔公司工作。表姐先是做家庭主妇,后来找到了工作。

表姐回国时,张铠已经到长沙读大学。他和表姐通了一次电话,表姐问他读完书有什么打算。张铠说,找工作啊,考研也行。表姐说,你想过出国深造吗?张铠所在的大学从来少有本科毕业就出国的,没那个传统,不像清华北大那样有气氛。听了这话觉得很意外,就说,我得好好想一想,我们家就一个小孩,我走了,我妈我爸怎么办?表姐花了30分钟做说服工作,终于把他说通了。

张铠不仅口头上答应了表姐,而且真的下定了决心,而且再也没有改变。

首先就要着手准备考GRE,其实从某种程度上说,到美国留学就是考GRE,其他只是个程序问题。张铠当然知道GRE的难度。

这里得先说一说GRE的事,GRE是美国研究生的入学考试,包括数学、语文、逻辑三门课,各占800分,满分2400分。这种考试对美国人来说都很难,对中国学生简直是一种折磨,是最枯燥乏味的一件事。但这是进入美国大学的“敲门砖”,没有GRE成绩,就没有报考资格。有人说,考G一族是大学生中的精英,是在梦想与现实间游荡,是勇敢者的冲浪。如果说高考是通向大学的独木桥,那么GRE就是通向美国大学的洋独木桥。有人终成正果,但更多的是铩羽而归。GRE的难点是背单词,到底需要多少词汇量?有人说两万,也有的说3万,而且是十分冷僻的单词,而英语常用的词汇量不过是三五千。

美国人考GRE考出高分不容易,他们无法相信中国人会考出高分。但这几年中国学生的分数越考越高,考不过2000分想申报美国大学,最好免谈,考2200分、2300分的已经非常普遍,最令人不可思议的是竟有人考出了2400分,一分不丢,中国人太厉害了,是考试机器!

当时长沙没有学习GRE的教材,张铠就托南京大学同学帮助买。同时,还得上新东方学校。但学校在北京,他就求在广东的表哥帮助报名,表哥是跑供销的,当时人在重庆,而且近期不会去北京。这个名也就没有报成。幸运的是,广州也开办了新东方分校,虽然与新东方本部有差距,但大的套路应该不会错,就让表哥在广州报了名。这位表哥成了报名专业户。

这个假期他去了广州,就读新东方分校。住在一个朋友家里。朋友家条件很差,非常窄小,炉子旁边就是厕所。朋友是打工的,给私企老板干活,老婆下岗,儿子正在上大学,生活相当困难。如果老板不开工资,他就用摩托车出去拉客人,这事不合法,偷偷摸摸干的,但没别的出路。然而这个朋友很重情义,很豪爽地接待了他。

这个寒假时间非常紧,张铠争分夺秒,惜时如金,其实新东方并不是神话,只是把人领进门,学得如何还得靠自己。回校后,宿舍条件不好,晚上10点就熄灯了。他就和一个同样准备GRE的同学商量,决定到外面租房子,那个同学的舅舅在北京一所大学当教授,对他很有影响,准备GRE比他行动还要早,张铠开始背单词时,人家已经进行到中段了。

他们在校外租了一间房子,从早晨8点一直学到深夜1点。学校的课怎么办?他就跟老师明说了,对不起,我可能要逃课,需要半个学期,准备GRE考试。大部分老师挺开通,表示理解,而且觉得过去还没有本科生有这么大的志向,这个学生很要强,很上进。

学习GRE当然离不开做题,顺利的时候,很有成就感;但做得不好的时候,觉得自己就是笨蛋一个。一开始两人用笔做,后来就用计算机,两人合伙,张铠提供台主机,同学弄来了显示器,拼成一台机器,这样效率提高了不少。

在此期间,张铠往椅子上一坐,就像一尊塑像,一动不动,同学离开的时候,他在那里端坐,回来的时候,还在那里纹丝不动。有一次张铠向同学请教一个问题,同学回答,你还有不会的?算你狠,给我压力太大了,你简直就是一台机器!

张铠有自己的打算,学习GRE必须搞突击,必须在短期内结束,时间长了不光身体吃不消,而且精神也受不了。久拖不决身心都会垮掉,也许就会前功尽弃。从大二中段开始冲刺,前后共用了四五个月时间。先背了一个月单词,后来上了20多天新东方,然后回到学校学习了3个月,这学期期中就把GRE拿了下来。张铠考了2220分,同学的成绩更高,2350。俩人都挺高兴,只用了几个月的时间,可以说是大获全胜。

我接触的所有留学生,无一例外地都经历了这道鬼门关的考验。大多回忆起来,仍然心有余悸。如果说,身处名校,比如北大、清华、中科大,这些学校有出国留学的传统,学习GRE是一种潮流,是一个必经过程。同学们互相督促,互相激励,有一种浓重的学习氛围,是一种兵团作战。那么,张铠在非名校,周围没有这种氛围,是单兵作战,遇到的困难会更多。但他熬过来了,5个月,不算短了,这是一种意志,一种决心,一种韧性的考验。

可惜与他共同奋斗了5个月的那个同学最终还是没有出来,现在国内读研究生。

GRE后是报考托福,网上报名,这回没有惊动表哥,是在大三的暑假时考的,地点在本校,托福考了640分,不算低。GRE考过后,单词量已经很大,水平大长,托福就很容易过了。

张铠大四的时候开始申请美国大学,但在发信的时候出了毛病。他把所有的申请材料拿到邮局,本来应该邮航空信,只要10多天就能到达。但第二天才发现邮递员忘了贴航空的标签,走了水路,至少一两个月才能到达,而且很不安全。要知道,他的每一份材料都是费尽心血准备的,有大学成绩单、GRE和托福成绩、教授推荐信,还有个人撰写的材料,有些材料花了好多钱,还有些是钱也买不回来的,但这一切已经无可挽回。

张铠非常感激表姐,有表姐在美国联系,提供信息,使得自己的申请过程才比较顺利,很快就得到了录取通知,辛辛那提大学,是通过E-mail发过来的。但就是迟迟收不到至关重要的I-20表,没有这张表是无法去办理签证的。此时距离校时间只有不长时间了,但I-20表仍然不见踪影。他一次一次地去邮局查,都是失望而归。发电子邮件问,辛辛那提大学的秘书叫GOOD女士,中文就是好女士,这个人态度很好,很和善,也很负责任,但I-20表归学校办公室发出,好女士问办公室,但办公室却说没有张铠的档案。张铠觉得不可思议,却又无计可施,远隔千山万水,找谁去问,再说马上就得离校,邮信地点都无法确定。这时他又想到了表姐,还得求表姐帮忙。表姐在美国给学校办公室打了电话,原来是把一个与张铠名字相近的留学生弄混了,办事人表示抱歉,决定发快件,一个星期后终于收到,距离校时间只有3天了。后来听留学生们说弄错的、弄乱的时有发生,看来官僚主义哪儿都有,美国也不轻。

张铠得的是半额奖学金,只免学费,没有生活费。同时申请签证难度不小,但广东属于经济发达地区,比内地相对富裕得多,所以广东学生出国的热情远不及内地的高,F1签证的并不多见,广州领事馆在白天鹅宾馆附近,当时两个签证官,一男一女,女签证官是个“杀手”,一会儿就拒了一大批。幸运的是接待他的是那位男士,前后一共5分钟,问了一些常规问题,比如半奖问题、资金担保问题,并没有为难,签证非常痛快。如果换上那个女“杀手”,肯定凶多吉少!

张铠出国的过程可谓顺风顺水,一路绿灯。但当踏上这块异国的土地,一个严重的现实摆在他的眼前,他得的是半额奖学金。他带去的2000美元,支撑一个学期都有困难,但他要学3年呵。

切实可行的办法是找教授要钱,但大部分教授的钱已经分光了。那段时间,他挨着个敲教授的门,希望得到一份工作,挣钱读书。

有两个教授有点儿希望,一个教授说有钱,但只能按钟点发工资;另一个是做数学模型的,他给了张铠一本书,说,你先看一看,然后再来找我,说说书里讲了些什么,你学到了什么东西,如果谈得好,可以在这个实验室工作,每个月发1000元工资。张铠很高兴,功夫不负有心人啊!马上给表姐打电话报喜。表姐问,这个专业是干什么的,一定要弄明白,钱是小事,专业方向是大事,千万不要因为钱而入错了行,你们的行业我不懂,你可以再打听一下。

张铠这才想到专业的问题。他至今非常感谢表姐,是表姐的一句话提醒了他:慎重地选择专业!

这时他记起了第一个答应出钱的教授。那个实验室是搞微生物的,只是钱少一些,而且只能按小时计酬。当时张铠的答复是容他再想一想。然而现在他没有时间,也没有能力对这些专业做一番详细考察,并做出比较。当时他只是隐隐约约觉得微生物方向更好,就迅速做出了决定去找老板。旧事重提,老板并没有计较他迟迟不给答复,很痛快地答应了,这就是张铠现在的老板。

张铠进了这个老板的实验室,按时计酬,每个月得的奖学金是全额奖学金的一半左右,而且没有保证。后来系里有了新规定,不能按小时发工资,于是老板就发给张铠正式的奖学金。这已经是两个学期之后的事情了,当然这一切是张铠用自己的努力换来的,他的勤奋得到老板的认可。

张铠非常喜欢自己的专业,也很钦佩自己的老板,这个老板很年轻,只有32岁,是伊利诺大学毕业的博士。对研究生说来,最重要的是对自己专业感兴趣,没有兴趣,是非常痛苦的一件事,但兴趣是可以培养的。比如张铠原本对这个专业并不很了解,所谓选择多少有点儿撞大运,更谈不上兴趣,但现在非常喜爱。有些人选专业很功利,只是看收入多少,其实并没有兴趣,这样干起来并不会有多大乐趣。中国留学生聪明,而且十分用功,干活也实在,你晚上到实验室看看,来来往往的大多是中国学生。研究生做实验非常苦,而且责任重,晚上睡觉都不踏实,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出毛病,张铠工作非常投入,这是他的师兄弟的一致评价,而且也深得导师的赏识。

张铠研究的方向是个新兴的领域,与生态学很相近。他当时考大学时就曾和老爸说过,最喜欢杂七杂八的事,不大喜欢钻得太深,环境工程与水、汽、固体有关,而且与管理也有关系,是综合科学,正好对自己的路子。他的老板不错,个子是全系最高的,而且很胖,块头特别大,心眼不错,挺豁达。他一共有7个学生。从伊利诺大学来这里有四五年了,正是需要出成绩的时候。但没有像其他准备评教授的老板那样把学生逼得太紧,也许他是美国人,比外籍教授压力小一些。老板去年已经有一个博士生毕业,到南佛罗里达大学当了教授。

张铠正在准备到路易斯安那州的新奥尔良市参加一个WEF(WaterEnvironmentFederation,水环境联盟)年会,他有一篇论文将在会上宣讲,题目很拗口,是《对膜生物反应器处理造纸废水中膜堵塞起因的研究》(原英文题目:Examiningtheinitiationofmembranebiofoulinginmembranebioreactorsforwastewatertreatment),参加者为各大学水研究的教授,还有一些企业的工程师,如果毕业生想找工作,这是不错的机会。

张铠在8月份做完了答辩,取得了硕士学位,他和老板已经谈好,继续读博士学位。

张铠是研究生里为数不多的单身汉,不像师兄们大多成双作对。但他过得很痛快,是个快乐的单身汉,那些日子与张强搭伙,一块做饭,一块练车,一块去球场踢球。

张铠最佩服的人还是老爸,在家里他最爱吃老爸做的菜,和老爸关系最亲,老爸的茶杯他端起来就喝。那个杯子上面有很厚的一层茶垢,闻起来很香,现在还时时想起那股茶香的气味。到美国后,经常和老爸在电话里聊天,买了什么菜,也要通报一声,爸爸就告诉怎么做,他马上下厨房戴上围裙就做。父亲现在在维修车间,是个技师,经验非常丰富,指挥别人干,不用自己动手了。老爸平时很随和,但发起脾气很凶,不用说一句话,瞪你一眼就让你害怕。张铠见到我们特别亲,接着就问探亲手续,乘坐飞机,特别是签证的事,问得很详细,然后就盘算着让他老爸老妈什么时候过来,他很想念亲人。

我对张铠有一件事放心不下。有一天到学校,那是我回国的前一天晚上,在楼道里碰上了张铠,他刚从一间教室里出来,红头涨脸。原来,他刚进行完博士资格考试中的口试,这是最后一项考试。张铠连声说不爽,考官是3个教授,3个教授3张嘴,对他穷追猛打,一个问题没回答完,另一个问题又上来了。最讨厌的是,还没说到正题,时间已经到了。看得出,他有些忧虑,不知能不能通过呢!

这件事我还当了真,前几天给他发了一个电子邮件,问及此事,张铠说已经顺利通过了。我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