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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尤二姐,美丽对于弱者是一种祸端

《红楼梦》中美丽的女子不少,然而谁也没有尤二姐的结局悲惨,究其原因,贾琏的薄情,王熙凤的狠毒都在其次,首先是她自己的原因。

先讲一个故事:小时候听大人讲狼是怎样把猪从圈里骗出来吃掉的。黑夜,狼从猪圈的外墙跳进去,再用嘴巴拱开圈门,然后,狼给一头沉睡的猪搔痒,猪舒服得哼哼唧唧,四蹄伸展,而后,狼轻轻咬住猪的耳朵令其起身,并用尾巴轻轻赶猪。早已丧失了警惕的猪迷迷糊糊跟着出了猪圈。等走到了旷野,狼突然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咬断猪的咽喉。可怜的猪到死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如果说猪的祸端起自于肥美,那么尤二姐的祸端首先起自于美丽——弱者的美丽是危险的。

尤二姐是一个很美的女子,当王熙风把她领到贾母面前时,贾母戴着眼镜仔细鉴赏了半天说:“更是个齐全的孩子,我看比你还俊些。”而王熙风的美丽,早在林黛玉进贾府时就已经浓墨重彩地介绍过了——比她还俊,读者不难想象尤二姐的姿容。

就是这样一个绝色,死得极其窝囊。

尤二姐出身比较贫寒,与贾府沾点亲,那一年,贾敬死了,宁国府办丧事,尤二姐和母亲、妹妹来帮忙照看屋子,这时才与贾琏相识。贾琏是一个典型的浮浪子弟、风月场上的老手。自然对这等美艳的女子不会放过,装着来看望尤老娘,借机厮混。在“浪荡子情遗九龙璧”一节里,他偷偷丢给尤二姐的一枚九龙璧像一个鱼钩,牢牢钩住了尤二姐。尤二姐并不是看不懂纨绔子弟惯常用的这一套把戏,只是她有自己的想法。在她看来,自己这样一个生活在下层、衣食用度全靠姐夫贾珍供养的人,能让贾琏对自己感兴趣,可以算得上是喜出望外了——即使做人家的二房,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怎么也比寄人篱下强呀。就这样,爱慕荣华富贵的她用美貌和贾琏做了一笔交易,贾琏支付的报酬是为她置买房舍,让她过上了优裕的生活。

一切看上去很美,像所有恩爱夫妻一样,此时此刻她很幸福。

然而,纸里包不住火,她的命运以王熙凤的造访而滑下深渊,为了把情敌先攥到手心,王熙凤像狼给猪挠痒痒一般先给尤二姐挠了一番“痒痒”:一再哀求尤二姐和她搬到园子里,同吃同住,共同伺候二爷。并乞求二姐在贾琏面前替她多说好话,不要让贾琏将她扫地出门。一行说,一行哭。说得尤二姐信以为真,放松了警惕,将先前贾府下人兴儿关于王熙凤的介绍“嘴甜心苦,两面三刀。明是一盆火,暗是一把刀”,忘得一干二净。心怀侥幸地自以为那是奴才编派主子。由此可见,她是一个很糊涂的人。和尤三姐生活在同样的环境里,尤三姐对男人们的逢场作戏是洞若观火,对姐姐的命运也早有预料:势必有一场大闹,不知谁生谁死。而她偏偏以为自己真的那么幸运:一是碰上了一个可以依靠终身的有情郎,二是碰上了一个贤良和气的姐姐——王熙凤。按说“福无双至”,一个幸运已经难得,何况两个?

这与生活中有些现象多么相似,有的人总以为自己比别人幸运,很多恋爱中的女孩都有这种心理:他虽然很花心,但他对别人都是假的,只有对我是真的。别人说他不好是嫉妒,其实他很好。试想,天下哪里有那么多的好事都让她碰上?正如有些塑料花比真花还艳丽。虚伪的人,虚伪的情看上去比真的还像真的。就这样,被一番华丽的辞藻灌得晕晕忽忽的尤二姐糊里糊涂地被骗进了一个预先张开的口袋。

当她进了贾府,马上就尝到了王熙凤的厉害:先制造了一场“官司”,从舆论上毁坏尤二姐的名声,使她陷入“先奸后娶,无人抬举”的境地。从生活上折磨她,缺吃少喝,任人蹂躏。而贾琏的热情也像六月里的雪,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尤二姐,这个被侮辱与被损害的弱女子的死亡也就是迟早的事情了。

在这个美丽的女子短暂而凄凉的一生里,我们可以看到,美丽是多么靠不住的东西,用美丽换取的幸福犹如阳光下的雾气,顷刻消散得无影无踪。

对于弱者,美丽有时是一种祸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