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小佛赚了大钱,便在城里买了套商品房,选了个良辰吉日,把乡下的老父老母接了过来。
按照他们村的习俗和传统,像搬迁这么大的事情全村人应该给他们送礼,然后他们大摆筵席请全村人吃饭表示祝贺。问题是,现在他们刚刚搬进新居,全楼上下邻居并不熟识。在这种情况下请他们吃饭,显然不合适。冯小佛的母亲建议冯小佛去买些糖和几条好烟,给楼上楼下每户邻居分发,这样既保持了自己的传统和习俗,也尽到了自己的礼仪,还可以相互熟识,以便今后交往。冯小佛觉得母亲的建议很好,于是匆匆赶到糖果店和烟酒行,买了十几斤好糖果和两三条上等香烟。
冯小佛买的新房一共五层,冯小佛住在第五层。发糖果和香烟的时候,冯小佛决定从四楼开始,他觉得这样比较省力。母亲和冯小佛一人拎一个竹筐,下到四楼,敲开了四楼邻居的门。“请问,你们找谁?”防盗门内露出一张稚嫩的脸,小姑娘戴着一副眼镜,像刚上学的小学生,一看到陌生人,小姑娘显得非常紧张,冯小佛很友好地朝她笑了笑,轻声地说:“我叫冯小佛,是你们楼上的邻居,刚刚从乡下搬过来,这次我们是来给你们发糖吃的,请你开下门好吗?”小姑娘犹豫了片刻,还是不想开门。但一看到满筐子的糖果,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爸爸妈妈出门的时候说了,陌生人敲门绝对不能开的,现在社会上坏人可多了。如果你们是好人,就从门缝里把糖塞进来吧!”一席话,把冯小佛和他母亲弄得面面相觑,最后,冯小佛还是把糖果和香烟从防盗门缝里塞了进去。小姑娘一接到烟和糖,也不说声谢谢,砰地一下把门给关了。冯小佛和母亲哭笑不得地下到三楼。敲开三楼房门的时候,冯小佛依然满脸友好地笑着,轻轻地介绍自己:“我叫冯小佛,是你们楼上的邻居,刚刚从乡下搬来,这次,我们是来给你们发糖吃的,请你开下门好吗?”三楼主人不在家,开门的是女保姆。尽管她满脸疑惑,还是把防盗门给打开了。小保姆见到冯小佛。第一句就问:“你们不会是推销糖果的吧,现在上门推销的人太多了。他们一开口就说给我们送东西,等你接到东西,他们便向你要广告费车费。”冯小佛闻听,只好耐心地解释,反复地否认自己是推销员。这时,保姆才撩起围裙,装走香烟和糖果便闪进防盗门内,砰地一下,内外两扇门都严严实实给关上了。冯小佛母亲终于忍不住,很不痛快地问儿子:“我们来给他们发糖,怎么大人小孩都这样对待咱们?”冯小佛只好回答:“城里人都这样。”生气归生气,香烟和糖还是要发的,于是,母子二人又“噔噔”地下到二楼。二楼开门的也是位小孩,是一位戴红领巾的小男孩。冯小佛一见到他,依然背台词似地说:“我叫冯小佛,是你们楼上的邻居,刚刚从乡下搬来,这次,我们是来给你们发糖吃的,请你开一下门好吗?”红领巾小男孩显然胆子大,二话没说就把防盗门打开了,只是接过两包香烟一大兜糖果后,他问冯小佛:“叔叔,你这糖里面没放迷魂药吧,老师说了,现在社会上很多人把迷魂药掺在糖果和香烟里面拐骗小孩抢人的钱呢!”顿时,冯小佛噎得说不出话。
冯小佛怀着极其复杂的心情领着母亲来到一楼。一楼住的是位孤寡老人,见到老人,冯小佛依然耐着性子把该说的话都说了。老人听完,热情地把母子俩迎进去,又端茶又递水。冯小佛母子都很意外,感觉找到了自己的知音。显然,老人很孤独,见到冯小佛母子,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唠唠叨叨地说个不停。冯小佛还有事在身,不便久留。于是找了个借口,把剩下的糖果和香烟全发给老人,然后拽着母亲上了楼。
发完糖果和香烟,冯小佛长长叹了一口气,他觉得自己迈出了融入城市生活的第一步。哪料第二天早上他下楼丢垃圾,发现垃圾堆里撒满了花花绿绿的糖果,还有忽隐忽现的完全未开包的香烟。那些糖,都是名贵的糖,冯小佛过年过节也舍不得买来自己吃;那些烟,都是几十块钱一包的当地名烟,只有碰到特别喜事,冯小佛才会买上一两包,散给亲朋好友,自己顺便抽上那么一两支。冯小佛看到昨天散发的糖果和香烟都被无情地丢到垃圾堆,心疼痛起来。他“噔噔”地跑到楼上,把昨天发糖的竹筐拎下来,钻进垃圾堆,一颗颗地把糖翻了出来,装进竹筐内。
令冯小佛猝不及防的是,一楼孤寡老人失窃了。去派出所报案的时候,他提供的第一位犯罪嫌疑人便是冯小佛母子。“在城里住了几十年了,怎么会碰上这么好的事,认也不认识人家,人家就给你送半筐的好糖大半条名烟,原来他们是来我家踩点摸情况的。现在的盗贼可什么办法都能想出来啊!”一见到派出所的工作人员,老人便反复念叨。
结果,冯小佛母子被莫名其妙地传讯。但经派出所侦查人员核实,冯小佛母子无做案的可能,关了半天,就将他们放了。
经历这件事以后,冯小佛母亲说什么也不在城里住了。冯小佛也感到很无奈。既然父母都不在这儿住,他独自一人住在这儿也很无趣。干脆一咬牙,低价把房子卖了,和父母一起搬回了农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