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枫叶红了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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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祖玛的花园

祖玛原来是一位卡车司机,整天开着汽车从南跑到北,从东跑到西的,总也没有闲着的时候。

祖玛爱开玩笑,收了车,一进家门就冲着老伴儿嚷,老太婆,把车洗洗,晚上我要开。老伴儿撇撇嘴,不答理他,晚上躺在床上还故意给祖玛一个后背。祖玛一把把老伴儿扳过来说,我就不信了,大卡车我都能摆弄,还开不了你这台小吉普了咋地?

二OOO年春天,祖玛到南方拉了一次货,回来后双腿就没了。

那天,祖玛从医院的病床上睁开眼睛,先看见了老伴儿和女儿的四只红眼圈儿。开始还有点儿纳闷,手向下一伸,就摸到了两只空荡荡的裤腿管。祖玛就又把眼睛闭上了,再睁开时,祖玛笑了,说了一句话。祖玛说,老太婆,从今往后,你再也不用给我花钱买鞋了。

那一年,祖玛其实并不老,刚刚五十岁。

祖玛没了双腿,不能再到单位上班了,单位给了他一份工伤补偿,从医院出来,祖玛就办了病退手续。

回到家里的祖玛开始让老伴儿很担心,他一连几天都靠在窗台边,眼睛呆呆地看着窗外。老伴儿就琢磨,这祖玛是不是要跳楼啊!老伴儿就有事没事地跟他说话。祖玛明白了她的意思,说,老太婆,就算想跳楼,我也不能从这跳啊,咱们家住的是一楼呀!

几天后,祖玛就摇着轮椅出了门,费了好大的劲终于来到了窗底下的那块空地上。那块空地无人料理,长满了荒草。祖玛看了一会,就开始拔草。从这天起,祖玛正式进入了他的花匠生涯。几年后,祖玛就拥有了他自己的一座花园。

祖玛的花园南北宽五米,东西长十米。所以从规模上看,老伴儿认为应该叫花圃才更准确些。但她每次叫花圃,祖玛都会冲她瞪眼睛,瞪得她浑身长了刺似的不自在。在祖玛锐利的目光威胁下,老伴儿最后也放弃了原则,认可了花园的说法。

这些都是后话了,我还是接着说祖玛建花园的过程吧!

祖玛拔了半天草后,就发现他急需一条供轮椅行走的甬道。那块空地是土地面,轮椅一压上去,就很难再移动了。祖玛用了一下午的时间,丈量了尺寸,又在晚上做了计算。他计划是用砖做材料,建造纵横交叉的两条甬道。一条十米长,另一条五米长。祖玛计算的结果是,他需要三百九十块砖。

祖玛先花了三天时间,用三块木板和四只轴承做了个简易的小车,拿一根绳子系在他的轮椅后面,就胸有成竹地上街了。老伴儿试图帮忙,被祖玛摆摆手赶回了家里。

一块砖五斤重,祖玛一次运十块,五十斤。卖砖的地方离得不远,祖玛每天往返三次。十三天后,终于把所有的砖都运到了那块空地上。

接下来,祖玛遇到一个难题,怎么把砖变成道路让他有点头疼。后来,他从砖厂搬砖的砖夹子上受到了启发,自己改装了一个加长形的工具。然后他又制作了一个加长的橡胶锤子,砖放下后,用锤子敲几下,砖就老老实实地待着不动了。

祖玛用了五天的时间,终于铺好了两条甬道。用橡胶锤又在每块砖上敲了一遍后,就扯着嗓子喊老伴儿。老伴儿以为祖玛出了啥事呢,着急忙慌地跑出来。

祖玛说,老太婆,现在是某某年某月某日几点几分,我宣布,花园的甬道正式通车了。说完,祖玛就摇着轮椅从南到北走一次,又把车倒回来,从东往西走了一次。老伴儿看一眼祖玛,背过身去,眼泪就下来了。

甬道建好后,祖玛把镰刀头固定在一根竹竿上,做成了一个锄草工具。几天后,祖玛就把空地上的荒草全部锄净了。祖玛又改装了一个松土工具,把整个园子里的土都松了一遍。秋天的时候,祖玛摇着轮椅,又兴致勃勃地上街买花籽去了。

第二天,祖玛很仔细地把花籽种进了土地里。从那以后,他就把整个心思都用在了花园里,施肥、浇水、捉虫子地忙个不停。十几天后,第一颗小芽从土里钻了出来,两天后,园子里就有了一片希望的绿色。

祖玛的花长势不错,挺起花茎,舒展开叶片,争先恐后地都长高了。不久,花茎的顶端就都冒出了一个让人浮想联翩的花骨朵。又过了几天,花骨朵们越来越大,像一张张含着笑容的小嘴巴似的,都露出要开口说话的迹象了。祖玛对老伴儿郑重地宣布,我已经看到花骨朵里面的花了,用不了三天,它们就会全部开放。

祖玛的花种得有些晚了,他说完这句话的第二天,突然下了场秋霜。早晨,祖玛看到,满园子的花们都垂下了脑袋,冻死了。站在他身后的老伴儿就有点替他担心。祖玛摇着轮椅,从南走到北,又从东走到西,最后在花园的角落里停住了,指着花丛像个孩子似的喊,老太婆,你快看,还有一朵花没死呢!

老伴儿果然看到了一朵很小的花骨朵,可能是因为它太矮了,没机会沾到秋霜,现在别的花都垂下了脑袋,就把它露了出来。祖玛和老伴儿一起,给这朵花骨朵扣了个塑料棚子。

三天后,这朵花终于开了。那花是粉红色的,很小,也不太美,一副胆战心惊的样子。它一点也没想到,自己是祖玛的花园里开出的第一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