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枫叶红了的时候
22221300000025

第25章 珍妮的宝贝

在窗前,黑人小女孩珍妮向弟弟炫耀自己的宝贝:笔、红塑料皮小本子、糖果、小小的木雕作品(基座上伸出黄、黑、白三种颜色的手臂,擎了个地球),还有矿泉水。

你知道谁送给我的吗?珍妮问。

弟弟笑眯眯地摇头。

很远很远地方的叔叔送给我的。珍妮说,我最喜欢这个,她拿起了那个木雕,指了一下地球中间的一个地方说,他们就住在这儿。

说罢,珍妮开始给弟弟分糖果。

弟弟接了不一会儿,嚷嚷想喝水。

喝呗,珍妮拿起矿泉水准备拧开,可不知为什么手却抓不住瓶盖。

怪呀,瞭一眼窗户发现不得了了——太阳碎裂了,不,是玻璃碎裂了。瞬时间,一种巨大的力量伴随着排山倒海的声音向他们袭来了……没用多长时间,强烈的地震在第一波的肆虐之后,便让这个位于南美洲的港口城市一片狼藉。

昔日美丽的城市已经是断垣残壁了。

等待烟雾渐渐消散,那个窗口已经不见了。

只见废墟里有一点点红,是珍妮曾向弟弟炫耀的那个小本子吗?

余震来了又去,间隙的静寂中,隐约听得到恸心的哭声。

是的,珍妮还活着。谢天谢地。

那个墙角,那个逼仄的三角形的小小空间保护了她。她想动一下腿,竟然钻心的疼痛,她的腿被水泥板压住了。一片黑暗,她努力伸手想找弟弟,没摸着,喊他,可嗓子嘶哑,喊不出声了。

她哭了,拭泪的时候,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不似水泥块那么粗糙,再摸,感觉出来了,不用说,是我的宝贝——中国叔叔送给我的木雕作品。

她想起了那天,在学校,老师说有客人来了。很远很远地方来的,戴了蓝盔的中国维和警察叔叔来看望我们。

他们长得好威武,和蔼可亲。

分发了好多好多东西。

想到这里,珍妮突然听到了什么动静,是弟弟,弟弟痛苦的哭声,断断续续从什么地方传过来了。她喊不出声,就竭力伸手去摸,没摸到。上身每动一下,都会带动着下身的腿难忍的疼痛,她再次昏迷过去了。

不知多少时间醒过来的,嘴里满是酸苦的味道。

她转一下头,鼻子碰到了一样东西,柔和而且好闻,不用说,这是中国叔叔送给我的木雕作品呀。

中国?我们早就知道中国有长城。还有中国功夫厉害,知道李小龙,毛泽东……那天,老师要叔叔们教我们说中国话。发音有力的那种声调,念“中”的时候,嘴要做成吹口哨的形状,有意思。中国叔叔还在黑板上写了中国字,那么神奇的字,全都横平竖直的,极具力道的的样子。

珍妮就是在这样的回忆中睡了又醒,多少次了。

可为什么一直是黑夜呢?又冷又饿,还有些害怕,这些不用说了,最要命就是渴。

渴得不行。对了,那瓶矿泉水呢?我给弟弟拧矿泉水的时候就出事了,她竭力去摸。一边想起了弟弟,不知道弟弟现在怎么样了。

摸到了木雕。

那天,叔叔给我们分发礼物时,我一眼就相中了这个木雕。

我说喜欢。叔叔问我知道什么意思吗?

当了那么多同学的面我说了,说知道,三种颜色,就代表黑种人、黄种人和白种人一起努力呗。哈哈,当时叔叔带头鼓掌。

那天我问叔叔,三只手擎起的地球上,中国在哪个位置呀?

叔叔告诉我,我就说,长大了,我也想到中国去。

叔叔说欢迎呀。很真诚的样子。所以,我现在不能死,我还要到中国去呢,去学中国功夫,看长城。

她把木雕放到自己脸蛋旁边,时不时用嘴唇碰它几下,这样的时候,她就相信,自己已然获得了一种新的力量,一种让她坚持下去的动力。

于是,她真的不算太害怕了,她相信自己生命的力量。

很快的,大地震已经过去很多天了。

当第十二个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当中国救援队的搜救犬激动地狂吠,救援队员经过十几小时的挖掘,惊喜于小女孩还活着时,当她被紧急送往帐篷医院,仍然紧紧攥了那件产自中国的木雕作品时,这时候,我们不能不感叹信念和意志力量的神奇。

小女孩珍妮终于醒来了。

先是闻到了浓郁的花香,略微侧身,见阳光从窗口泻在案头鲜花上。一扭头更加惊喜,枕旁,她的木雕正安静地守护着她呢。一时间,她的眼睛禁不住晶莹起来了,还是看清了这座帐篷医院里边的字,是极有力量的一横一竖,“中国……”。

小女孩拿起了枕头边的宝贝,紧紧攥着。

她对来换吊瓶的中国阿姨说:“我爱中国。”说得缓慢而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