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固原新区最大的一个居民小区,一条马路之隔,分南北两大部分,南边一律黄色楼体,叫南区,大约有二十栋楼;北边一律灰色楼体,叫北区,大约十栋楼。因为是政府为本市低收入者专门建造的楼房,故名“廉租房”,或曰公租房,而且还给小区起了个很好听的名字:民生苑。
民生苑北区的房子,面积从30平方米、40平方米到50平方米不等,楼与楼之间有草坪、矮树,还有一排又一排新安装的健身器材;南区却从内部又分出两大块,西边的和北区一样,全部是廉租房,面积也是大小不等,只是东边却是一家企业的集体集资房——因为这家企业为国企,已倒闭多年了,职工生活非常困难,为了体现政府对国企的重视,并为下岗职工计,故特批在这里盖了五栋共计二百多套楼房,一半集资,一半估计也有政府的补贴成分在里边。
我租住的地方,就是这个小区南边的企业集资房。虽为集资房,但格局与廉租房相差无几——楼距密密实实,楼体也一律为黄色,有草坪,也有矮树,不同之处在于,除了楼与楼之间没有那些簇新的、五颜六色的健身器材,就是楼房的面积通通比廉租房稍大,有80平方米、70平方米、60平方米,最小的也有55平方米。集资房和廉租房之间,隔着一条水泥路,中间有一个广场,广场上盖一栋二层小楼,名曰“社区中心”。每天早上,小区里的各色大妈们,会准时来到这片小广场上,打太极、跳广场舞。
集资房被声势浩大的廉租房紧紧包裹其间,显得仓皇、委琐、底气不足,但由于其有房屋产权而廉租房没有,它又显示出了自己应有的优越性。
2011年10月,我由老城搬到这里。之所以搬到这里,是因为随着市委、市政府的搬迁,老城的许多单位纷纷搬到了这里。妻子所在的单位也很快搬到了这里。妻子在新区上了几天班说:“人家住在老城的,不是有车,就是有车接,你现在叫我怎么上班?”于是我不得不在自顾不暇中又一次搬了家。
我的“新家”在集资房的8号楼,是一间面积为80平方米的单元楼,两室两厅,一厨一卫。房主是这家企业的老职工,好说歹说,租金定为每月六百元,半年一缴,水电暖自付,这在当时景象颇为萧条的新区还是较高的。
“新家”所在的这栋楼处在两栋楼的夹缝中,前后都是新搬来的人家,由于没有安装闭路电视,那些人家的窗台上都摆满了大大小小的“锅”(即卫星接收器,就像乡村里的“户户通”一样),景象蔚为壮观。楼下的草坪高低不平,草也稀稀拉拉,乍一看就像铺了一张又一张脱毛的狗皮,间或有一两株半死不活的小树兀自在风中摇曳。楼的东边是一条马路,马路过去是一座小山,山上有厚厚的杂草和茂密的树林,半山腰上还留有原先山里人家居住过的窑洞、残墙以及一株株经年的柳树、榆树、杏树。
刚住到这里时,我还有些不大习惯,似乎是一下子从繁华的城里,突然搬到了冷冷清清的乡下。更糟糕的是,一些可怕的传言一时沸沸扬扬。传言大多是针对小区治安问题的。据传,这里原先是个出盗贼和响马的地方,拆迁之后,一些人仍贼心不改,常趁着小区人少楼空前来盗窃,有时一晚上竟能清洗整整几栋楼。传言说得有鼻子有眼。紧接着,又传说这里还有拦路抢劫者,气焰更为嚣张,说是青天白日,人正走着,突然就会从身后驰来一辆摩托,倏忽之间,脖子一热,项链没了,耳坠子没了,有时肩膀头子上的挎包也会随摩托的经过而瞬间消失。
由于传言大多针对女性,妻便显得惶惶不可终日。
为了严加防范,晚上我们尽量减少外出时间,就是出去,也不会耗到三更半夜;到家以后,立即关门闭窗,检查插销,睡觉前也不忘将门从里面牢牢反锁。如此这般,竟也没有发生什么传言中的不测。接下来当然就是妻子的上下班问题了。妻子上下班主要是步行。从廉租房到妻子的单位,路虽不远,但步行也得近二十分钟。刚搬过来时,已是仲秋时节,妻子上班时天还亮着,但一入深冬,境况就完全不同了,这时上班后半个小时天才慢慢放亮,下班时间往往天已擦黑。为了使妻子在上下班的路上平安、顺利,我们可以说绞尽脑汁,想了许多办法。后来发现,原来租住在这个小区的,竟还有她们单位的好几个同事呢。之后她们结伴而行,同时上班,同时下班,其亲密之状竟像刚刚参加工作。
如此熬过一年,廉租房的人气才逐渐旺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