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牛撇捺文集·民族情怀(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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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土皇帝”新论

对于皇帝,国人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对于土皇帝,大家自然也不会陌生。

随着历史的推移,皇帝离人们的生活逐渐远了,讨伐皇帝的声音逐渐地弱了。剩下的,仅仅是人们的审视、欣赏,甚至赞叹。而对土皇帝,人们却声之讨之,围之剿之,必欲彻底清除之而后快。这教素对皇帝之流持批判态度的人们为之欣然。

欣慰之余,不免又生出几分遗憾和惆怅。纵览声讨土皇帝的各类文字,大多并未触动“皇帝”,而只在一个“土”字上做文章。土皇帝者,非统领四海、集权力于一身之“皇帝”也。他们不正统,少见识,大多偏处一隅,处法网之外,横行乡里,为所欲为,俨然小国之君。这些土皇帝,不是封建君主,不是王公大臣,却比封建君主和王公大臣更有皇帝味。他们真实的身份,是我们共和国的地方官员,或“人民代表”。说他们“土”,实在是冤哉枉哉。他们比真正的封建皇帝,不知要洋多少倍!他们用现代文明加无限制的权力,摆起皇帝谱来更为纯熟更为精彩。何土之有!

由此观之,要害不在于“土”,而在于“皇帝”。只要以“皇帝”自诩自居(或者别人予以承认尊奉),把党和人民赋予的权力当作牟取私利、耀武扬威的资本,就必然要其管辖下的人民作其“臣民”,对其恭之敬之,听之任之,唯唯诺诺,俯首帖耳。稍有不从,便会怒发冲冠,拍案而起,予以打击。报纸披露,山西一位“人民代表”,是一村之主宰,因其车铃被盗,捆绑吊打、非法监禁村民70多人;湖南一位乡长,因一乡民不听其劝阻,上乡民自己承包的荒山砍柴,被这位“父母官”下令挖掉眼珠。你说他们土吗?他们乘飞机,坐轮船,佩手枪,提警棍,享受现代文明的成果,掌握着最先进的手段。他们之所以欺压人民,概因其权力没有得到有效的制约与监督,真正是和尚打伞,既无法,又无天。

抛开“土皇帝”,巡视一下都市,就不难发现,党政机关、高等学府、工厂企业,这些时代脉冲最强的地方,也间或有那么几个“皇帝”,他们与那个“土”字,是丝毫不沾边的,既非“土著”又非无文化、少见识,而是现代社会的“骄子”与“弄潮儿”。封他们个“洋皇帝”,并无夸张之嫌。可他们的所作所为,并不比“土皇帝”光彩多少,甚至等而下之。因此,不论“土皇帝”还是“洋皇帝”,土洋在其次,核心是“皇帝”二字。

土皇帝的绝迹,前提在于“皇帝”“皇权”等特权的彻底废除,即不只是形式的,而是实质的、精神文化上的彻底摒弃。如此,公民才不会被视为“臣民”,主人问题才能真正落实。

(载1989年12月15日《宁夏青年报》)